臨海閣。
帶點鹹腥味兒的海風,吹散了空氣中的炎熱,榮聞欽站在主卧室裏的陽台上,手中捏着手機,妖孽般的俊朗臉龐上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望着遠處的海面上,倒影在海水裏的那一輪明月出神。
半響後,他終于有了動作,轉身拉開後面關着的推拉玻璃門,走進屋裏,冷氣襲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回身關上推拉玻璃門。
深邃的黑眸将屋内掃視了一圈,沒看見那抹纖弱身影,他不禁擰眉,自己去陽台接電話前那小女人就進了浴室,他接完電話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她竟然還沒出來。
手機随手擱茶幾上,榮聞欽大步朝浴室走去。
“微微,微微,你好了嗎?”來到浴室門口,榮聞欽擡手拍了拍門。
等了快一分鍾,浴室裏沒有傳出半點聲響,榮聞欽又拍了幾下門,又等了幾十秒秒,依舊沒聲音回應,她不會在裏面睡着了吧。
她隻喝了一杯酒,進浴室時走路有些搖晃,該是喝醉了,出沒風月場所的他,見過太多喝醉酒的女人,隻需看一眼她們走路的姿勢,就能分辨出她們是否喝醉。
“微微,你再不出來,我就進來了。”榮聞欽這次沒再拍門,打算再給她一分鍾,若她還是不出來,他就進去把她拎出來。
下一秒,浴室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你幹嘛呀?”不耐煩地看了眼男人,安晨微邁步,忽又覺得男人站在門口擋住了她,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着,邊走邊抱怨說“一個男人敲女廁所的門,你也不怕被人當成色狼,抓起來狠狠打一頓。”
女廁所?她醉糊塗了吧,榮聞欽失笑的跟在她身後。
“小心。”提醒聲來的太遲,她搖搖晃晃的身子朝地上倒去,他及時出手撈住她纖細的腰,将她帶入懷中。
“地上什麽時候出來了個坑,我記得進廁所的時候都沒有坑呀!”疑惑的聲音從他懷裏傳出。
“這裏是我的卧室,地上沒有坑,是你自己腿軟沒走穩。”榮聞欽沒好氣地抱緊懷中女人的身子,看着她迷糊迷糊的晃着腦袋,嘴角抽了一下。确定懷裏這小女人是真醉糊塗了,将他的浴室當成女廁所,還要把他當成色狼抓起來狠狠打一頓,平坦的地上能摔跤,還怪他卧室的地上出來了一個坑。
“你的卧室啊!”朦胧醉眼四處看着,忽然,安晨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手指指着室内那張大床,甜甜的笑着,非常嬌俏可人。“啊,那兒有張床,真是剛想睡覺就有人遞來枕頭,巧,真巧。”
說完,她推開抱着自己的男人,踉跄着朝床走去。
榮聞欽無語,想看看她還能怎麽折騰,歎了口氣跟在她身後,短短的幾米距離,她腳步踉踉跄跄,身子歪歪扭扭,幾次差點摔倒,在她再次要摔倒時,終于看不下去,摟住她的腰帶入懷中,讓她免于和地面做親密接觸。
懷中女人像沒長骨頭軟體動物般,身子搖搖晃晃,時不時下滑,榮聞欽得費些力氣才能将她穩穩的抱在懷裏,偏偏她還安分,小手在他胸口作亂。呼吸重了些,忽視在自己胸口作亂的小手,用一隻手臂穩住她身子,空出的大手捏住她泛紅的臉頰,惡狠狠的說道“叫你别喝酒,攔都攔不住。”
“唔,疼。”臉頰被人捏的疼,安晨微不滿的嘀咕,彎彎的柳眉皺起,雙手并用将臉頰上作亂的大手抓開,擡頭望着男人俊朗的臉,她忽然又笑了起來。“呵呵,榮聞欽,你怎麽在動啊?”
一秒忘了臉頰上的疼,安晨微巴掌大的小臉上,笑容特别傻氣。
動的不是他,是她自己,榮聞欽一名明白,跟醉酒的女人沒法溝通,他現在隻想趁自己失控前将她丢到床上,讓她睡覺。
“你喝醉了。”榮聞欽咬牙說道,氣息已經不平穩,她臉上的笑容太傻氣,太幹淨,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懷裏不安分的纖細身子,分分鍾挑戰着他的忍耐力,他真的快忍不住想做些什麽了。
按理說,以目前兩人已經領證結婚的關系,他對她做什麽都過分,可不知爲何,他就是不想在她醉酒,迷迷糊糊的情況下和她親密。
未免自己失控,他連索個吻都忍下了,天知道他是怎麽了。
“我喝醉了嗎?”她疑惑的眨巴這一雙剪水秋瞳。
要命,她這模樣該死的誘人,咬了咬牙,榮聞欽彎腰打橫抱起她,換來她一聲驚呼,他沒理會,抱着她大步朝床走去。
“榮聞欽,榮聞欽。”軟軟的聲音連着喚了他兩次,仿佛在确定什麽,安晨微的小手輕輕覆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頰,紅唇抖了又抖,眼眶裏凝聚起水霧,讓她的一雙眸子更加迷蒙,帶着哭音說“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
“乖,等你睡着了。”想做夢還不簡單,睡着了運氣好就能做夢。
榮聞欽沒弄明白安晨微的意思,安晨微也沒明白榮聞欽的意思,兩人現在完全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真的是你,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淚水滑出眼眶,安晨微癡癡地望着他妖孽般的俊朗臉龐,眼裏蓄滿淚水,身子輕輕顫抖着。榮聞察覺到懷中人兒的異樣,深邃眸光剛看向她,她突然變的激動起來,雙手拍打着他堅硬的胸膛。“你怎麽才回來?怎麽可以才回來,你都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想你呀!”
這是什麽狀況?一會兒摸着他的臉,高興他回來了,一會兒又打着他,質問他怎麽才回來,還說好想他,簡直是莫名其妙。榮聞欽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他被懷中人兒說的話和行爲,整的一頭霧水,停下腳步注視着她淚水交集的小臉。
她哭的很傷心欲絕,不像作假,淚眼中的眷戀與不舍,也不像作假,好似她真的等了他很久很久……
可是,自己剛剛才與她坐在沙發上一起喝酒,從未離開過這房間,她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時滿口胡話,卻還還很正常,從他打橫抱起她開始,她就不正常了。
她是醉糊塗了說的胡話,還是中暑燒壞了腦子?心裏一個個疑問冒出,偏偏能給他答案的人兒醉得迷迷糊糊,還哭的不能自己。
終究是不忍看她哭,榮聞欽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一直在。”
一直在,從未離開。
“胡說。”聽他說一直在,安晨微立刻反駁。“你明明被警察抓走了,我還看到電視新聞說你在押送途中,被子彈打中,死了,地下好多血,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不相信,後來司徒慎來罵我,他說我太壞,是我害了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此時的安晨微,沉浸在兩年後失去他的痛苦裏,語無倫次,一股腦的将自己壓抑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榮聞欽聽着她語無倫次,毫無邏輯的話,開始一頭霧水,慢慢地臉色大變,她說的那些話對别人來說,可能太匪夷所思,但是對他而言,那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首先,他暗地了生意本就見不得光,東窗事發被警察抓走是必然,押送途中被行刺也不無可能,畢竟,想要他命的太多,然後她還提到司徒慎去罵她,依他對司徒慎的了解,若真是因爲她而出事或者死了,司徒慎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他能肯定,她說的這番話絕對不是酒後胡言亂語。
那麽,她是知道了什麽?
若真是她知道了什麽?怎麽知道的?他的事情警方都找不到證據,她爲什麽能說的那麽确切肯定。
她,到底是誰?或者該說,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這時,懷中的人兒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她雙臂環上他脖頸,噘着水蜜桃似的唇邊,努力地朝他的臉靠近,頭朝後仰了些,拉開距離,榮聞欽皺眉問她。“微微你做什麽?”
“我要親你。”安晨微回答的十分幹脆,環在他脖頸上的手用力把他拉向她,軟軟的聲音透着從未有個的霸道蠻橫。“老公,我要親你,你不要躲。”
她在命令他嗎?等等,她剛剛叫他什麽?
“微微,你剛剛叫我什麽?”榮聞欽問,等待她回答的過程中,抱着她的雙臂不自己的較重力道。
停下動作,安晨微偏頭想了想,一雙盈盈瞳眸緊緊盯着他菲薄的唇,答非所問。“我要親你。”
“乖,你再叫我一聲,我就讓你親。”榮聞欽聲音低沉暗啞,誘拐着懷中人兒,在她用那麽親密的稱呼喚他後,此時,此刻,就算知道她這時候腦子很迷糊,他也不打算再忍了。
反正,她已經和他結婚,早晚都會是他的人。
他不介意提前,相信她也不會介意。
“老公,老公。”甜甜的喚着他,還買一送一。
“你沒機會了。”輕歎一聲,榮聞欽抱着她幾個大步走到床邊,輕輕将她放下,安晨微眨着迷茫的大眼看着他,下一秒,她瞪大眼睛,被酒精擾亂的腦子倏然清醒。
男子高大沉重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她驚呼一聲,随即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俊朗的臉龐近在咫尺,炙熱的唇是讓她發不出聲音的禍首,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吻有些急迫,毫無章法。
榮聞欽吻她着,她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像羽毛般拂在他臉上,愈發心癢難耐,忽然伸出手蓋住她的眼睛,低沉暗啞的聲音響在她唇邊。“閉上眼睛。”
他是榮聞欽,是上一世愛着自己,這一世自己愛的人,是她兩世的丈夫,安晨微聽話的閉上眼睛,這無疑是一種允許,允許他接下來對自己做的事情。
察覺到她的默許,榮聞欽再也沒有顧及,他早就不滿足于隻是吻她了,他要她的全部,心和身都要屬于他。
房間裏的溫度節節攀升,粗犷的低吼聲,細細的喘氣聲不絕,窗外的月亮不想看屋裏纏綿的兩人,悄悄躲進雲層裏。
隔日清晨。
任英豪來到老爺子的病房門口,扒了扒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敲門。
上了年紀的人睡都眠淺,任韶光也不例外,幾乎是在聽第一聲敲門聲就醒了,坐起身靠在床頭,淡淡的道了聲進來。
站在門口的任英豪愣了一下,推開門,走進病房裏,見老爺子靠坐在病床頭,他一點也不意外,他是算準了老爺子年紀大了,睡眠淺,才特意選這個時間點過來的。
來到病床邊站定,任英豪輕輕扯了扯唇角。“爸,這麽早來打擾您睡覺,我很抱歉,也請您諒解。”
“人老了,睡眠也跟着少了,你沒有打擾到我。”任韶光淡淡回應,渾濁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養子,時間真的可以改變許多,他都不記得上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着任英豪,是什麽時候。此時的任英豪,面容憔悴,頭發淩亂,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精氣神,可能是擔心元裏,一晚上沒睡,想到自己囑咐過他的話,他出現在自己的病房裏,應該是來告訴他元莉的情況。
老爺子沒急着詢問,耐心地等着任英豪主動說。
“元莉她……”才開口又打住,任英豪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心神才繼續說“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搶救,元莉終于在淩晨五點多的時候,從急診室出來,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她沒事就好。”任韶光神色淡漠,語氣平緩,仿佛他和任英豪說的是個陌生人,而不是他兒子的妻子。
搶救了十幾個小時,人救回來了算是萬幸,要他表現出多高興,那不可能。
此時,任韶光的心情有點複雜,他道不是盼着元莉怎麽樣,隻是,在看過妻子留下的日記後,幾乎已經能斷定,妻子抑郁症最後發展成精神疾病,跟元莉脫不了關系。
他已經讓老吳去查了,一切等查出了結果再說。
“不,她有事。”養父淡漠的語氣,讓任英豪的心涼了半截,面上沒敢表露出絲毫不滿,他神色有些飄忽,說話的語氣也是輕飄飄的。“爸,您說老天爲什麽如此不公平,一個好好的人,轉眼間,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可不是轉眼間嗎?他和女兒早上出門上班前,還去看了妻子,她那時候還精神十足,笑着跟他和女兒說再見。中午,家裏的傭人就給他打電話說,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上了微微小姐房間陽台上的護欄,她們怎麽勸,夫人都不肯下來,請他趕快回去勸。
他親眼看着妻子從陽台上墜落,然後送來醫院搶救,直到淩晨五點多,才被醫護人員從急診室推出來,她臉色像白紙一樣,沒有半點血色,身上各種冰冷的儀器接頭,光是看着就讓人膽戰心驚。
短短的一天時間,他好好的妻子,就成了植物人,叫他如何接受。
近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一樁一樁,都讓他措手不及,前幾天,助理給他看了網上流傳的元莉和姓周的照片,他震驚,那張照片他前一天才見過,就是警方給他的照片裏的其中一張,怎麽會被發到網上,他不得而知。
他憤怒,恨不得殺了那個将照片發到網上的人,更想掐死元莉和姓周的,兩人給他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讓他被人嗤笑。
将妻子從醫院叫回來,他問她怎麽回事,她一個勁兒的解釋否認,他氣急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還是咬牙不承認,并發誓說照片裏的人不是她。
是不是她,他清楚的很,結婚快三十年,自己妻子什麽樣還是知道的,可知道歸知道,元莉是他的妻子,一舉一動都牽連着他,他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加之後來她變的瘋瘋癫癫,他更加無法追究。
此時任英豪感覺到的不僅僅是身體累,心更累,他才五十多歲,又剛剛合并了安氏和陽光兩間公司,成爲安陽集團的總裁,正是人生走上巅峰的時刻,誰知後院失火,妻子成了植物人。
無關乎他和元莉還有沒有感情存在,這件事情也已經成了他抹不掉的污點。
他用輕飄飄的語氣,說着有些憤世嫉俗的話,任韶光心中打了個突,任英豪那晦暗的眼神,不斷變換的表情,告訴他,任英豪心中壓抑着一股怒火。
他說元莉有事,已經出了急診室,還能有什麽事?
“她還沒脫離危險期?”這是任韶光能想到的可能。
任英豪搖頭,狠狠地閉了閉眼,睜開時裏面一片平靜,他緩緩說道“醫生說,元莉從樓上摔下來時撞到了後腦,造成腦部神經大面積壞死,她的命是救回來了,身體卻再也動不了。”
“什麽意思?”身體再也動不了,那不是成植物人了嗎?任韶光的心情也有點複雜,同住一個屋檐下二十幾年,他對元莉沒什麽好感,平時也無話可說,看了妻子的日記後,他才知道元莉表面上看起來溫柔婉約,背地裏心狠手毒。
“意思就是,元莉成植物人了。”任英豪說道“我的妻子,成植物人了,悅悅聽到這個噩耗,在重症監護室外哭暈了好幾次。”
許是已經預料到了,任韶光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唉,世事無常啊!”
“爸。”這句話觸動了任英豪壓抑的怒火,可面對的是老爺子,是他的養父,他不敢發火,隻能語氣沉重的說道“元莉是我的妻子,你的兒媳婦,二十幾年來她無微不至,小心翼翼的伺候您,照顧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她被微微害的這麽慘,爸,您就用世事無常四個字,抹了她所付出的一切。”
“英豪,做人要講道理。”任韶光冷哼一聲,索性也直說“元莉是自己去微微房間的陽台跳的樓,你怎麽能說是微微害的她。”
想往他家微微身上潑髒水,也要看他答不答應。
老爺子身在醫院裏,怎麽會知道家裏發生的事情?疑問剛升起起幾秒,任英豪心中就有了答案,他怎麽會忘了,任家的管家小梁和司機老吳,是老爺的心腹,定是夫妻二人告訴老爺子的。
“既然爸您什麽都知道,那您應該也知道,當時若微微肯跪下來向元莉認錯,元莉就不會從三樓的陽台上摔下來,現在也不會成了植物人。”任英豪說道。
“微微沒有錯,爲什麽要認?”任韶光威嚴的聲音問道。
看着任英豪的目光裏透着失望,這就是他的養子,五十幾歲的人了,自己妻子什麽德行他不清楚嗎,幫着妻子欺負微微,不覺得羞恥,妻子出事,還将責任推在微微身上,夠無恥。
“爸,您疼愛微微,我理解,誰叫微微長得那麽像妹妹,您把對妹妹的思念寄托在微微身上,我也能理解。”話鋒一轉,任英豪不贊同的說道“但是,您不能一味的寵着她,慣着她,讓她無法無天,連家裏的長輩都不尊重了。”
聽了這話,任韶光也不免動怒,沉聲道“我女兒死了,微微是我女兒的女兒,我的外孫女,我不但要寵着她,還不準任何人欺負她,你們趁我住院不在家,逼迫微微給元莉下跪認錯,任英豪,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這種事情是長輩該做的嗎?元莉要跳樓,還跑到微微房間的陽台去跳樓,她什麽心思,你不明白嗎?現在她自食惡果,你卻跑來跟我說是微微把她害成這樣,是微微推她下樓的嗎?”
任韶光接二連三的質問,任英豪招架不住,慘白着臉色,無言以對。
“當然是安晨微害的我媽媽。”尖銳的聲音落下,病房門被大力推開,任靈悅氣沖沖的走進來。
她在門口聽了很久,本不打算路面,以爲父親一個就能對付老爺子,沒想到,明明有理的父親竟然漸漸落了下風,被老爺子問的啞口無言。
“你怎麽來了,不是叫你别跟來嗎。”看到女兒進來,任英豪走到她身邊,低聲詢問。
“爺爺。”看也沒看自己父親一眼,任靈悅的目光直直落在老爺子臉上。“雖然我媽媽不是微微推下樓,但也和微微脫不了幹系,微微當時跪下道了歉,我媽媽就不會從樓上摔下來,現在也不會成爲植物人。爺爺,您從來就偏心微微,其他事情也就算了,我媽媽都被微微害成了植物人,您要是還袒護微微,不給我媽媽一個公道,就太過分了。”
任靈悅會來,任韶光一點也不意外,渾濁的目光落在任靈悅氣憤的臉上,威嚴的聲音中氣十足。“任靈悅,你是誰?我,又是誰?”
多餘的廢話沒有,隻讓任靈悅認清兩人的身份。
老爺子竟然連和她争辯都沒有,感覺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任靈悅錯愕了一下,回答說“我是您的孫女,您是我爺爺。”
話落,她的臉色忽然慘白,因爲終于明白老爺子爲什麽要這樣問她,她比老爺子差了兩輩,剛剛那番指責的話,簡直是目無尊長,大逆不道。
“你先前說的話,我可以不跟你計較,現在,滾出去。”無視任靈悅慘白的臉色,任韶光直接攆人。
“爺爺……”任靈悅此時才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因着對母親的愧疚,不管不顧沖進來爲母親說話的行爲是有多蠢。
“任英豪,把你的好女兒,帶出去。”老爺子的聲音依舊淡漠,臉色也沒變化,可任英豪卻知道,他老人家是真動怒了。
先前他的話就已經惹的老爺子不快,悅悅沖進來,等于是火上澆油。
“爸,悅悅也因爲她媽媽成了植物人的事情難過,她對您說話是沖了些,回頭我說說她,您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任英豪好聲好氣的爲女兒求情。
“你也給我滾出去。”枯瘦的手指着門口,連同養子一起攆。
“爸,您何必如此呢。”任英豪在商場上打拼多年,憑借着自己的手腕和能力,硬是掙得一席之地,被養父毫不留情的攆,面子頓時挂不住。
掀開被子下地,穿上拖鞋,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任韶光看着窗戶外,天亮前灰茫茫的一片,懶得再看假惺惺的父女二人。
自己被奚落就算了,父親也被奚落,任靈悅死死瞪着窗戶邊站立的老人背影,心底恨恨的想着,老不死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溫熱的大手覆蓋在肩膀上,任靈悅一愣,看向自己的父親,見父親對自己搖了搖頭,又指了下門口,意思是叫她出去,任靈悅點點頭,忍住委屈,邁步朝門口走去。
忽然,任靈悅停下腳步轉身,任英豪剛要問她還有什麽事,就她憤憤地盯着老爺子的背影。
“爺爺,您不願意給我媽媽讨回公道,我自己來。”撂下狠話,任靈悅轉身跑出病房。
任英豪滿臉錯愕,見女兒已經跑出門,顧不上其他,趕忙追出去。“悅悅,悅悅。”
父女二人一走,病房裏瞬間安靜下來,任韶光立在窗戶邊的背影透着蒼涼,無奈的歎息聲溢出,終于清淨了。
同一時間,臨海閣。
榮聞欽的别墅,卧室裏上演的一幕堪稱火辣。
首先要從安晨微因口渴醒來開始說起,宿醉令她頭痛欲裂,不想動,喉嚨火燒般的難受又讓她不得不去找水喝。
剛翻了個身,扯動全身肌肉,痛的她呲牙咧嘴,頭痛,腰痛,渾身都痛,腦袋裏像是有人拿着小錘子在敲打,渾身像是被卡車壓過後,重新組合起來般,除了痛就剩下無力了。
偏偏這時候,環在她腰上的手臂突然用力,頭頂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醒了。”
安晨微腦袋一熱,直接反應在腿上,佛山無影腳一出,把剛醒來一點防備都沒有的男人給踢到床下。
一切發生的毫無預兆,然後兩人都愣住,一個躺床上,一個躺地上,就那麽對望着。
也是巧合,因爲安晨微睡相不是很好,榮聞欽爲了讓她睡的舒坦,将三分之的床位讓給了她,自己就睡在了邊沿,又因爲剛醒,才被自己老婆一腳給踢下了床。
敏捷的翻身而起,榮聞欽黑着一張臉,高大挺拔的身軀緩緩逼近,牙咬切齒的問“這就是你跟我問早安的方式?”
“對……對不起啊!”安晨微縮着脖子道歉,強迫自己的眼睛停留在,他那張黑的不能再黑的臉上,切不可往下瞄,一眼都不可以。
榮聞欽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不可避免的,同時看到自己昨晚留在她身上的痕迹,身體裏一股燥熱竄起,美妙的感覺最容易讓人上瘾。腦海裏浮現出昨晚的一切,她醉得迷糊,說了一堆胡話,用軟軟的聲音喚他老公,還抱着他非要親他,他不許,她還越來勁兒。
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準又要失控,榮聞欽斂起思緒,還沒開口,先聽見佳人軟軟糯糯的聲音。
“我,我想喝水。”安晨微是紅着臉說完自己的需求,她也不想這樣沒骨氣的找他幫忙,可她一動渾身都痛,把她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這種痛她太熟悉了,上一世,每次他失控,她第二天準起不來。
别看榮大少平時耀武揚威,隻要她一用那種軟軟的聲音跟他說話,他立馬妥協,這不,随手拿起衣架上挂着的睡袍,套在身上就出門去給她倒水了。
幾分鍾後,他端着水回來,安晨微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看的他忍不住吞口水,要不是知道她的身子受不住,他真想再來一場有益身心健康的清晨運動。
打住腦海裏的絢麗畫面,他坐在床沿,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水杯遞到她唇邊,安晨微開始有些懵,反應過來後立刻就着他的手,把杯子裏的水喝了個幹幹淨淨。
“好要喝嗎?”見她一杯水都喝完了,榮聞欽後悔用了小杯子。
“不喝了。”安晨微回答,實際上是,如果再有半杯,她依然能喝完,隻是,她知道他倒水要去樓下,不忍心見他來回跑。
另一個原因是,她眷戀着他的懷抱,不想起來。
聽她說不喝了,榮聞欽将杯子随手放床頭矮櫃上,低頭見她半眯着眼,皺着柳眉,小手揉着太陽穴,輕聲問“腦袋痛嗎?”
“嗯。”輕輕嗯了一聲。
“叫你别喝酒,偏不聽。”聽起來像訓斥的話落下,榮聞欽的大手取代她的手,輕輕幫她揉着太陽穴。
安晨微睜開水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閉上,上一世她就知道,榮聞欽溫柔的時候,他能把你寵上天,不溫柔的時候,不知道。
她沒領教過,所以不知道。
突然,身體被抱起來,安晨微倏然睜開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他輕輕一笑,直接抱着她走進浴室。
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開入别墅,車門打開,司徒慎走出來,關上車門時頓了一下,彎腰從車裏拿出一個女用包包,關上車門,大步朝門口走去。
“蔡叔,今天少爺怎麽還沒下樓,早餐都快冷啦?”廚房的負責人問完這句話,自己先愣住,直直地盯着那個推開門走進來的高大身影。
自己是眼花了嗎?不然,他怎麽看見司徒慎手裏甩着女人用的包包走來。
廚房負責人都看見了,蔡叔自然也看見了,他的震驚不比傭人小,以至于廚房負責人說了什麽都沒聽見,但他比廚房負責人掩飾的好,隻是嘴角抽搐了幾下。
試問,你看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手裏提着一個小巧可愛的包包,洋洋得意的走來,還能淡定的。
“蔡叔早啊!”臨近時,司徒慎跟蔡叔打招呼。
“早。”蔡叔淡定的回應,想了想,問了一句。“你這嗜好,你哥知道嗎?”
站在蔡叔身邊的廚房負責人,臉頰抽搐,他趕忙轉過身,一聳一聳的肩膀洩露了他此時正在無聲的狂笑,如果可以,他真想捶地大笑。
“嗜好。”司徒慎停下腳步,沒搭理廚房負責人,滿臉疑惑的看着蔡叔。“什麽嗜好?”
蔡叔指了指他手裏的包包,好心的提醒他,司徒慎跟在少爺身邊多年,他照顧少爺起居的同時也照拂了司徒慎,真心不想看司徒慎誤入歧途。
另外,司徒慎天天跟在他家少爺身邊轉,可别把他家少爺給帶偏了。
“您說這個啊!”司徒慎晃了晃手裏提着的包包,笑着說“這是安小姐的,昨天忘了給她,今天順道帶來。”
原來是安小姐的,蔡叔瞬間松了口氣,擡手就在司徒慎後腦勺拍了一記。“死孩子。”
“蔡叔,我哪兒招您惹您了?”司徒慎被打的莫名其妙,自然要問明原因。
“沒有。”蔡叔淡定的理了理衣服,擡腳就走。
司徒慎轉身看着蔡叔,提高了聲音說“蔡叔,您老要是更年期來了,跟我說一聲就是,我大哥正好在,我讓他來給您看看,千萬别自己忍着。”
清楚地看到蔡叔在聽到自己說出更年期時,回頭狠狠剜了他一眼,司徒慎不但不怕,反而笑的很大聲。
扳回一城的感覺,倍兒爽。
主卧室裏,安晨微被抱進浴室,出來的時候也是被抱着,隻是那張小臉紅仿佛能滴出血來,相反的,榮聞欽卻神色自若,嘴角含笑。
這裏沒有安晨微的衣服,榮聞欽隻好又找了件自己的襯衣給她,幫她穿上時他說“吃過早餐後,你再睡一覺,下午我讓蔡叔把給我定制服裝的負責人叫來,你喜歡什麽樣的服裝風格,告訴他即可。”
“我的衣服很多,搬過來就是。”言下之意,不用浪費錢買新的。
“我第一次聽到有女人嫌棄自己的衣服多。”他輕笑着說道,給她扣上襯衫扣子,滿意地打量着她,自己的衣服都是神色,給她穿上是黑色襯衣,襯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晶瑩剔透,引人遐想。
如此絕美,又透着妩媚風情的她,隻能他一個人看,絕對不許外人看到,榮聞欽霸道的想着,抱她到沙發坐着,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才轉身走進衣帽間。
出來時,安晨微都看得眼睛直了,她一直知道榮聞欽很帥,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可當真看着他穿着一身黑色出來時,她腦海裏浮現的不是白馬王子,而是黑馬王子。
人人都說榮聞欽心狠手辣,出手雷厲風行,不給人留餘地,他要是優雅禮貌起來,肯定讓你跌破眼鏡,懷疑人生。
“你再這樣看着我,我今天就出不了門了。”戴上手表,榮聞欽說這話本意是想打趣她,看看她什麽反應,結果一點沒讓他失望,坐在沙發上的小女人面頰一紅,迅速扭過頭,抓起抱枕緊緊抱懷裏,說什麽都不再看他一眼。
榮聞欽不知道,上一世,安晨微聽他說這句話很多次,甚至有一次他還真實踐了,結果他是一天沒出門,安晨微是幾天沒出門。
血淋漓的教訓啊,她反應能不快麽?
穿戴整齊,榮聞欽拿起電話讓蔡叔将早餐送來卧室裏,見他放下電話,安晨微才說道“我想去醫院看看我外公。”
“可以。”榮聞欽答應的很爽快,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但上午你必須睡覺,下午再去醫院。”
宿醉,加上自己無度的索取,一晚上都沒怎麽讓她睡覺,心疼她,他才強制規定她上午必須用來睡覺。
“好。”他答應的爽快,安晨微自己也不能太忸怩。
達成共識,蔡叔也将早餐送來,順道把安晨微的包包給她,在她錯愕的目光下,蔡叔說“是司徒慎讓我給你帶上來的,他說昨天忘了給你,怕你找。”
“謝謝蔡叔。”安晨微誠懇的道謝。
“安小姐無需客氣。”蔡叔點了點頭,轉身從餐車下拿出報紙給榮聞欽,榮聞欽接過報紙時,道了聲謝,然後說“蔡叔,她不再是安小姐,而是榮家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