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病房裏。
老先生任韶光坐在沙發上,旁邊坐着魯安林,茶幾對面站着梁姨和老吳夫婦二人。
梁姨把元莉跳樓的經過,連同任英豪,元莉,任靈悅一家三口逼迫安晨微,以及傭人小昙跪在安晨微面前,求她給元莉下跪認錯,安晨微不肯,元莉就從三樓的陽台上跳了下來,等等……詳細地說了一遍,一邊說還一邊抹淚,站在她身邊的丈夫老吳,從頭到尾握着她的手,給她無聲的支持。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短暫的靜默後,任韶光拍着桌子,怒道“任靈悅來醫院跟微微說元莉瘋了,元莉的确瘋了,跑到微房間的陽台鬧跳樓,還要挾微微給她下跪道歉,活該從三樓摔下來。任英豪那個逆子,他竟然跟我說,他不知道元莉去微微房間做什麽,一個二個趁我不在家,那樣欺辱我的外孫女,是當我死了不成。”
在他外孫女的房間陽台跳樓,存心給她外孫女添堵麽?還敢讓微微給她跪下道歉,元莉是真瘋了。
任靈悅幫着元莉欺負微微,他還能理解,不能理解的是養子任英豪,他一個公司總裁,管理着安陽集團幾千員工,大把年紀了,竟然也幫着元莉要微微下跪道歉,八成也瘋了。
元莉會真從三樓摔下去,是罪有應得。
“外公,您冷靜點,注意身體。”坐在老先生身邊的魯安林勸道,他此時心中的波瀾不比老先生小。
隻要想到微微被那些人逼迫着下跪,哪怕微微沒真的跪,他也心疼不已,自己小心翼翼照顧着,呵護着的女孩,竟被她的親戚如此糟踐,叫他如何不心疼。
“是啊老先生,您先消消氣,消消氣,千萬不能激動。”老吳也勸說老先生,他能理解老先生的憤怒和痛心。
從老先生将任英豪帶回家,就真心實意的把任英豪當成兒子看待,如今,兒子夥同兒媳婦,孫女,一起欺負外孫女,老先生的心會有多痛,可想而知,打小姐和姑爺車禍離世,老先生把微微小姐和小炐少爺看的比自己還重。
自己和妻子全程都在,看着任英豪一家逼迫微微小姐,心裏都不好受,何況是老先生,當時,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微微小姐真迫于無奈跪下去,他就拉着微微小姐上車,開車載她來醫院老先生這裏。
他隻是任家的司機,管不了任家的家務事,也勸不了任英豪一家,但他可以把微微小姐送來老先生這裏,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微微小姐向元莉下跪認錯。
微微小姐有骨氣,抗住了衆人的逼迫,他心中也松了口氣。
“安林。”任韶光看着魯安林。“你再打微微的電話,一定要把微微給我找回來。”
“外公,您忘了,微微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魯安林很無奈的提醒老先生,他一直在打微微的電話,隻是沒人接聽。
“微微小姐離開家的時候,神色很不好,魯醫生來家裏接我跟老吳時,她還沒回來,也沒來醫院,她還能去哪兒?”梁姨忽然臉色一白,顫聲說“她不會出……”
“你不要亂說。”老吳截斷妻子的話,微微小姐不知去向,這種時候任何猜測都會加重老先生的擔憂。
梁姨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果斷住口站在一邊。
“老先生,微微小姐可能一會兒就來看您了,您不要太擔心。”老吳安慰老先生。
“這樣的話你信嗎?”任韶光冷哼着看了老吳一眼,他知道老吳是在安慰自己,可他現在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微微站在自己面前。
魯安林忽然說道“外公,我想,我知道微微在哪兒,您别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他看過幾次微微和榮聞欽相處,能看出微微很信任,依賴榮聞欽,加上兩人已經領證結婚,微微從任家離開,很可能去找榮聞欽了。
“真的?”任韶光看着魯安林,梁姨和老吳也看着魯安林,三人都等着他的答案。
“我保證。”不負衆望,魯安林作出保證。“微微不會有事。”
“她在哪兒?”還是由任韶光發問,住院這些天,他也了解了安林的爲人,願意相信他說的話。
“這個……”躊躇了一下,魯安林抱歉的說“請原諒,我不能說。”
微微囑咐過他,不要告訴老先生她和榮聞欽的關系,他也答應了,自然不能言而無信。
這小子爲難的表情,明顯是答應了微微,幫微微瞞着自己某些事兒,任韶光想了想,決定不追問了,就算追問安林也不會說。
别看安林平時一副好說話的溫和樣,他要是不肯告訴你的事情,就算是拿搶指着他,他也不會吐出半個字。
“魯醫生,你真知道微微小姐在哪兒嗎?”梁姨不放心的再次确認,無視丈夫拉自己的手。
“知道,阿姨,您放心,微微沒事的。”魯安林露出讓人溫暖又放心的笑容。
“好好,微微小姐沒事就好,阿姨相信你。”梁姨連連點頭,她要求不高,隻要知道微微小姐沒事,在哪兒不重要。
眼前這個年輕醫生,一看就很可靠,她願意相信他。
“阿姨,我能問您個問題嗎?”魯安林突然說道。
梁姨愣住,擡頭看了身邊的丈夫一眼,見他點頭,才對魯安林說“你問吧。”
魯安林遲疑了幾秒,問道“那位元莉女士,是真的瘋了嗎?”
他怎麽會突然問起元莉是不是瘋了的問題,任韶光皺起眉,安林是在懷疑什麽?
老吳和梁姨也爲之一愣,臉上浮現疑惑的神色。
魯安林将梁姨和老吳的神色看在眼裏,他沒再問,很有耐心的等着梁姨回答。
梁姨看向任韶光,見他點頭應許了,才回答魯安林的問題。“是真瘋了,我親眼看見她瘋的。”
“您能說一下細節嗎?”魯安林又問。
“細節。”梁姨皺眉想了想,不答反問“我能知道,魯醫生你問這個做什麽嗎?”
梁姨做任家的管家多年,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她再次看向任韶光,同樣的見他點頭,才回答。
“這要從那天上午,先生……就是任英豪先生,突然回家開始說起,先生一回來就找夫人,我告訴他夫人在醫院裏守老先生,還沒回來。先生給夫人打了電話,然後夫人回來,兩人在客廳裏吵了起來,我當時在外廳,親眼看到夫人忽然臉色大變,之後就瘋瘋癫癫的傻笑。先生見情況不對,立刻帶着夫人回了房間,還親自打電話請了醫生來,靈悅小姐都回來了,那個醫生才檢查完,我是送醫生出門時才知道,那位醫生是精神科的心裏醫生。”
聽起來很合理,細想起來就會發現,不合理的地方太多,魯安林是醫生,比一般人更清楚醫學常識,一個人受了再大的刺激,精神錯亂到瘋癫,中間有段很長的過渡期,不可能說瘋就瘋。
他已經猜到元莉是裝瘋,但還是需要确定一下,魯安林又問梁姨。“之後,元莉女士的行爲有什麽反常之處嗎?”
“她都沒出過房間門,我哪有機會看到她。”梁姨無奈的搖頭,忽然,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面,她再次開口。“不過,小昙送進她房間裏的飯菜和水果,都原封不動的端了出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魯醫生你說的反常之處。”
“算。”無需再确認,他已經能下結論了,魯安林轉頭看着任韶光。“外公,我可以确定,元莉女士并沒瘋。”
是裝瘋,他早猜到了,任韶光承重地點了點頭。
梁姨十分不解“怎麽可能呢,我親眼看見她瘋瘋癫癫的樣子,送進她房間的飯菜和水果都沒動,怎麽可能沒瘋。”。
“所謂的發瘋,其實就是精神錯亂,意識陷入混沌,但正常人的需求一個都不會少,餓了會找吃的,渴了會找水喝……等等。”魯安林以專業的口吻說完,眸光看着梁姨。“瘋瘋癫癫的樣子可以裝,明面上送進屋裏的飯菜和水果沒吃,可以暗地裏送,不然,一個餓了兩三天的人,就算能走到微微的房間,也沒力氣在無人的幫助下,爬上陽台半人高的欄杆。”
“不,不會吧。”梁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是任家的管家,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悄悄送食物進夫人的房間,她卻一無所知。
“會。”這次說話的人是任韶光。“微微跟我說元莉瘋了時,我便猜到元莉是裝瘋,現在經安林一說,就更加确信了。”
老先生也說夫人是裝瘋,梁姨不得不信了,但她還是有疑惑。“好端端的,夫人爲什麽要裝瘋?”
“自然是爲了逃避。”老吳回答,眸光看着妻子,提醒她說“你想想,先生和夫人在一起快三十年,從未争吵過,那天卻吵了起來,别墅門外又有徘徊着記者,兩人越吵越厲害,若誰都不肯讓步,最終可能會造成什麽後果?”
“離婚。”夫妻吵架後的最終結果,就是離婚,見丈夫點頭,梁姨心中總算明白,夫人裝瘋是爲了逃避先生和她離婚。
這時,魯安林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任韶光一眼,起身走到窗戶邊去接電話。
“我馬上來。”幾秒後魯安林這樣說,随後結束通話,将手機放在白大褂口袋裏,對老先生說“外公,有位住院的病人出了些狀況,我先離開一下。”
“去忙吧。”任韶光大方的放人。
魯安林又朝梁姨和老吳點了點頭,轉身朝門口走去,梁姨跟在魯安林身後送他。“辛苦魯醫生了。”
“阿姨您不用客氣,您和叔叔要回去時,去護士站請護士給我打個電話,我來送您和叔叔回去。”魯安林說道。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坐車回去。”拒絕的話出自老吳之口。
“對,我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你是醫生,那麽忙,老耽誤你的時間可不行。”梁姨非常贊同丈夫的話。
“那好吧,我先走了。”魯安林大步走出高級病房。
梁姨送走魯安林,回到茶幾邊見任韶光面前的水杯空了,拿起水杯到飲水機那兒放了杯水回來,擱在茶幾上時說“這魯醫生真不錯。”
“是很不錯。”任韶光點頭贊同,精明的眸光直直看着梁姨。“小梁,元莉和家庭醫生的那張照片,是你發網上去的。”
他用的不是問句,把梁姨和老吳都吓得臉色大變,尤其是梁姨,她臉色慘白,渾身幾乎要顫抖了。
梁姨明白,老先生不是在問她,而是已經确信是她做的了。
“是。”沒有任何的辯解就供認不諱,梁姨垂着頭,顫聲道歉。“老先生,對不起。”
這些天,她一直在後悔,發那張照片到網上,原本是想爲老先生出口氣,因爲元莉和周醫生合夥害老先生,她爲老先生不值,卻沒想到會讓微微小姐背了黑鍋,被任英豪一家責罵。
她本想向微微小姐坦誠,并道歉,卻一直沒機會。
“老先生,她一時糊塗,沒想到會造成那麽嚴重的後果,但做錯事,就是做錯事,還讓微微小姐背了黑鍋,您要怎麽處罰她都行,隻請您看在我的份上,讓她留在任家,不做管家,做一個掃地的都成。”老吳爲妻子求情。
“你哪兒來的照片?”沒理會老吳,任韶光直接問梁姨。
“清潔地闆的時候,在沙發下面發現的。”梁姨如實回答。
“老先生,我求您看在我們夫妻……”老吳又開口求情,卻被任韶光打斷。“我什麽時候說要處罰她了?”
“啊!”梁姨小小的驚呼了一聲,老先生的意思難道是,是……但,可能嗎?照片的事情給任家帶來多少麻煩,看看别墅外的記者就知道了。
“老先生,她做錯了事,受些罰是應該的。”老吳比梁姨鎮定。
任韶光看了梁姨一眼,眸光落在老吳那張經曆風霜洗禮的臉上。“她不但不會受罰,我還要獎勵她,給她加薪。”
“啊!”梁姨懵了,她不但不會受罰,還要加薪,怎麽可能呢?
“啊什麽,還不快謝謝老先生。”老吳畢竟是跟在老先生身邊多年的人,對老先生多少有些了解,既然老先生親口說了不會罰妻子,還會給妻子加薪,絕對不隻是說說而已。
“對對對,謝謝老先生,謝謝老先生。”經丈夫提醒,梁姨急忙又是鞠躬道謝。
“行了,小梁,你去給我洗些水果來。”任韶光擺了擺手。
“這就去。”擔憂解除了,梁姨很高興,走路都輕快了許多,端了水果就出去。
病房的門關上,任韶光忽然沉下臉。“老吳,我有件事情要你去辦。”
“老先生請說。”老先生讓妻子去洗水果時,他就猜到老先生是有事要吩咐自己去做。
夜晚,幽藍的海面上點綴着小小光點,那是天上無數顆小星星的投影,一閃一閃的,像調皮的孩子在玩耍。
屋裏,燈光明亮,恍如白晝。
床上熟睡的人悠悠轉醒,肚子裏唱着空城計,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知道,自己是被餓醒的,翻身坐起。
入眼的是一大片落地窗,玻璃窗外,遠處星光點點,波光粼粼,十分熟悉,但……這裏不是自己在任家的房間,重生後,她除了醫院就是任家,兩點一線。
這裏是……安晨微瞬間呆住,她想起來了,這裏是,是榮聞欽在臨海閣的别墅,上一世她和榮聞欽結婚兩年,一直住在臨海閣。
那一大片落地窗和窗外湛藍的天空大海,都是她最喜歡的。
自己怎麽會在這裏?安晨微試圖在腦海裏找尋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可惜,無論她怎麽努力,暈乎乎的腦子裏都沒有半點收獲。
自己到底是怎麽來這裏的?
推門走進房間,榮聞欽看到的就是那小女人坐在他床上發呆。
“醒了。”路過茶幾時,将手裏的咖啡杯子放茶幾上,直接走到大床邊,高大挺拔的身軀坐在床沿,大手伸出覆蓋在她額頭上,幾秒後,他說“體溫還算正常,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他做這些事情時,安晨微全程都愣愣的,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話一問出口,安晨微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她不是問了句廢話嗎?
這裏是他的房子,他不在這裏才奇怪吧。
端起矮櫃上放着的水杯,遞到安晨微面前,榮聞欽說“先把水喝了,想問什麽,我都給你答案。”
安晨微點頭,聽話的接過水杯,仰頭将水杯裏的水喝了,可能是心中存着疑問,也有可能是太餓,太渴,水喝到一半時嗆了一下,咳嗽将近一分鍾才住址,繼續喝完杯子裏的水。
她剛睡醒,臉頰紅撲撲的像熟桃子,讓人很想咬一口,坐在床沿,榮聞欽能清楚地看到她過大的衣領下滑,露出她白皙纖弱的肩膀,勾的人想做些什麽。
司徒謹說她受了驚吓,他不想再吓她一次,費了些力氣,壓下體内的躁動,榮聞欽才将自己的目光控制在她臉上,注視着她,一句話也沒說。
安晨微一無所覺,喝完水,将空杯子給榮聞欽的時候,他問了一句。“還要喝嗎?”
“不喝了。”搖搖頭,安晨微說“你還沒回答我,我怎麽在這裏?”
“你剛剛問的好像是我怎麽在這裏。”榮聞欽好心的提醒她,回身将杯子放矮櫃上。
“我是問你,我怎麽在這裏呀。”安晨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問的是我,我。”他再次糾正。
這回,安晨微秒懂,他真不需要如此較真,她問他爲什麽在這裏,問完後就察覺到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所以她該問自己爲什麽在這裏。
安晨微皺眉凝視着他妖孽般的俊彥,如此抓着她一句話不放,不像他一貫的做派。
于是,解釋說“我剛剛是問了你怎麽在這裏,但随後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就改問你我怎麽在這裏了。”
“忘了麽,是你自己打電話給我的。”榮聞欽沒直接回答,隻是提醒她,引導她自己去想。
“我打電話給……對,是我打電話給你的。”忽然想了起來,安晨微甩了甩暈眩的腦子,想讓自己再清醒些,沒想到卻适得其反,腦子似乎更暈了。
“别搖頭,越搖越暈。”扶住她的肩膀,制止她自虐的行爲。
“我怎麽?”安晨微問道,她不僅腦子發暈,渾身還提不起力氣,尤其是肩膀上被他大手握住的地方,有灼熱的感覺傳來。
“沒睡好,中暑,還受了刺激。”答完她的問題,榮聞欽深邃的雙眸瞬也不瞬鎖着她一雙水眸。“微微,告訴我,從我的病房離開後,你發生了什麽?”
從他的病房離開後,她經曆的可多了,比如說,被外公看到她的唇被吻腫了,外公看了外婆的日記很難過,很痛心,也很自責。然後她接到任英豪的電話,叫她趕快回任家,她不明所以的就回去了,等着她的是元莉用跳樓來逼迫她下跪道歉,再然後,元莉真從三樓陽台上摔下來,地上留下一大灘血。
這些她都不能說,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
這時,肚子裏傳來一聲響,安晨微俏麗的臉頰瞬間爆紅,難爲情的垂下眸子,不敢看榮聞欽,怕看到他嘲笑的眼神與表情。
“餓了?”收回手,他明知故問,下午她将人抱回來,現在已經十點多,好幾個小時過去,她睡着的時候他喂她吃了一次解暑藥,也是該餓了。
“嗯。”安晨微老實點頭,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麽不好意思承認了。
這裏是他的地盤,她想要填飽肚子,隻能依靠他。
“我讓人把飯菜端來房間裏吃。”話落,榮聞欽拿起床頭矮櫃上的電話,打了個電話,放下後對安很微說“飯菜五分鍾就能送上來,你要不要去浴室洗把臉?”
“要。”掀開被子想下地,手肘和膝蓋上隐隐作痛,安晨微嘶了一聲。“嘶……”
“别動。”慢了一步按住她的手腕,榮聞欽說“你手腕和膝蓋上都有擦傷,一動就會痛。”
擦傷,奧對對對,她走出任家别墅後,在公路上摔了兩跤,膝蓋和手肘都擦破皮,有的地方還溢出少許血絲。
忽然,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身上的裙子被換成了……男人的t恤。
這這這……怎麽會這樣?
“我的裙子呢?”她雙手抓住睡衣領口,慌慌張張的擡頭看着榮聞欽,模樣像極了受驚吓的小白兔。
“髒了,我這裏沒有女人的衣服,隻能先拿我的給你換上。”他本可以叫家裏女傭人拿套衣服來,沒那麽做是私心作祟,他不想看她穿别人的衣服,家裏女傭人的衣服也不行。
榮聞欽神色淡淡的,好像說得是今天的天氣般自然。
隻有他自己知道,看到她嬌小玲珑的身子,包裹在自己過大的t恤裏,那是怎樣一種誘惑畫面,他到現在身體裏的燥熱都沒退去,恨不得立刻将她壓回被子裏,狠狠地欺負一番。
“謝謝。”松開抓住衣領的手,安晨微松了口氣,原來她的衣服髒了,等等,安晨微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誰幫她換上的衣服?提心吊膽的問“我的衣服,是你讓家裏的女傭人幫我換的?”
這裏是他的别墅,所有人都要聽他的命令。
“我親自給你換的。”榮聞欽的語氣很淡,眸光緊緊盯着她。
安晨微卻感覺他的話如晴天霹靂,他親自給她換的衣服,不是什麽都看見了,天,她真想立刻鑽到床底下去,再也不要出來。
見她瞬間紅了臉,猜測她是想到了某些畫面,榮聞欽突然生出一股想捉弄她想法,想到就做,大手輕輕擡起她小巧的下巴,湊近她面前,溫熱的呼吸與她的交融,低沉的聲音緩緩劃出。“沒錯,我什麽都看見了。”
安晨微眨了眨眼眸,忽然推開他的手,抓起旁邊的被子捂住自己,一絲風都不讓透,卻阻止不了榮聞欽大笑的聲音灌入耳中。
管家蔡叔推開門,首先聽到得就是他家少爺嚣張的笑聲,然後看到他家少爺坐在床沿,床上被子拱起,像被子下關了隻蠶寶寶般蠕動着。
他多久沒聽到自家少爺如此張狂的笑聲了,蔡叔的心被觸動了一下,面上卻沒露出半分情緒,神色自若的推着推車進來。
聽到聲音,榮聞欽看過來,輕輕皺眉。“蔡叔,您忘了敲門麽?”
“敲了,少爺很久都沒回應,我以爲你是不想回應,就等着我自己開門進來。”蔡叔淡定的回答,推着餐車到茶幾邊,将餐桌上的食物一一擺上。
蒙在被子裏的安晨微渾身僵硬,蔡叔的聲音她不可能忘記,上一世,她和榮聞欽結婚沒幾天,一次回榮家别墅吃飯,聽信了榮聞欽那後媽的話,把蔡叔視爲監視自己的人。故意吃了能讓自己過敏的蝦子,然後和榮聞欽說是蔡叔故意給她吃的,讓榮聞欽把蔡叔趕回蔡家外公身邊,榮聞欽不肯,她就和榮聞欽鬧,最後是蔡叔看不下去,自己回了蔡家外公那兒。
她到現在還記得,蔡叔走的時候,看她的失望眼神。
最後放上一瓶酒和兩隻杯子,說了聲少爺和小姐慢用,蔡叔推着餐車離開。
榮聞欽也沒想跟蔡叔計較,等蔡叔關上門後,輕輕拍了拍被子下僵硬的小女人。“飯菜送上來了,出來吃飯。”
安晨微愧疚沒臉見人,想繼續蒙在被子裏不出來,突然,被子被扯走,她跪趴着,腦袋埋在床單上的鴕鳥模樣被一覽無餘。
榮聞欽一愣,這畫面沖擊力太大,太刺激,感覺身體裏一股熱流直沖腦門,恨不得壓她在身上狠狠欺負一番。
喉結滾動,他吞了吞口水,勉強壓下身體裏的燥熱,出口的聲音低沉又暗啞。“你再不起來,我可不保證你還能有機會吃飯。”
這聲音……上一世她聽過無數次,是他……不好,心中大呼不妙,安晨微立刻抛開對蔡叔的愧疚,動作迅速的逃下床,光腳沖向外間的沙發。
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榮聞欽又是一陣大笑,她人都已經在他的地盤,他的卧室裏,還能逃到哪兒去。
要不是體諒她第一次來他的地盤,他還真想做些什麽,這麽想着,榮聞欽起身,目标是沙發上端坐着的小女人。
見他過來,還坐在自己身邊,安晨微神經緊繃的朝旁邊挪了些,找了個自己覺得安全的話題說“這是哪兒?”
這是她和榮聞欽上一世的卧室,她住了兩年多,比榮聞欽更清楚每一個角落,有她和榮聞欽一起的甜蜜,也有她一個坐在陽台看着大海時的寂寞。自己是重生,榮聞欽卻不是,對榮聞欽來說,她是第一次來這裏,如果她表現的太熟悉,會讓他起疑,還是象征性的問一下比較好。
“我家。”榮聞欽邊回答,邊将筷子和飯碗遞給她。
“謝謝。”一一接過,安晨微是真餓了,吃的有些急。
見她吃的香,榮聞欽也拿起碗筷跟她一起吃,他終于明白自己餓着等她醒來的目的,想和她一起吃飯,看她吃飯的模樣,他也食欲大增。
可能是這些天都叫她去醫院陪自己吃飯的緣故,他竟然漸漸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一起吃完飯,安晨微去了浴室,榮聞欽叫來傭人收走碗筷,收酒杯和酒時他阻止了,傭人離開後,他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品嘗着。
安晨微從浴室裏出來,看到的就是男子坐在沙發上,悠閑的品着酒,她知道他的習慣,飯後喝點小酒,卻不貪杯。
在一起的兩年裏,她不知道他是酒量好,還是因爲他的身份,别人不敢灌他酒,反正,她從未見他喝醉過。
“過來。”見她出來,榮聞欽朝她招了下手。
安晨微聽話的走向他,見他拍了下身邊的位置,老老實實地坐在他身邊,榮聞欽一隻手端着酒杯,一隻手搭在沙發椅背上,姿态很惬意,看着她的眼神卻很精神,他說“你的問題我都回答了,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
安晨微點點頭,榮聞欽滿意她的乖巧,搭在沙發椅背上的手忽然移到她腦海,将她按向自己,薄唇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明明說好是問她問題,怎麽變成吻她了,安晨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她的表情取悅了榮聞欽,他笑着又吻了她一下,幹脆将她拉懷裏,薄唇貼着她的耳廓。“我去接你的時候,你看到我就哭了,微微,告訴我,誰欺負你了?”
低沉的聲音響在她耳邊,尤其是他喚她的那聲微微,讓安晨微心裏說不出的溫暖,有股沖動想告訴他,任英豪,元莉,任靈悅逼迫她下跪道歉,她親眼看到元莉從三樓的陽台上跳下來,心中的震撼,等等……
沖動畢竟是沖動,安晨微紅唇蠕動,說出口的話卻和心中所想完全不付。“這酒看起來很好喝的樣子,我也嘗嘗。”
說完,她拿起茶幾上放着的酒瓶,将旁邊的杯子倒了八分滿,伸手去拿杯子時,被橫空伸出來的大手截住。
她不解的看着他,榮聞欽說“你在逃避。”
“亂說。”安晨微打死也不承認,掙脫開他的手,拿起酒杯仰頭灌了一大口……
“等等……”榮聞欽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着她将杯子裏的酒吞了大半。
“好辣。”喉嚨像是被火燒般難受,安晨微大口大口的吸着氣,一隻手端着酒杯,一隻手不停的在唇邊扇風。
“酒不是你這般喝的。”無奈的歎息一聲,榮聞欽取走她手裏的酒杯,連同自己的酒杯一起放茶幾上,起身說“我讓人給你送杯水果茶來。”
“不要。”拉住他,安晨微又吸了口氣說“我想陪喝酒,如果你覺得我喝酒的方式不對,你可以教教我。”
哪個正常男人能拒絕女人對他說,我想陪你喝酒,榮聞欽覺得自己再正常不過,深邃眸子盯着她看了急忙,坐回沙發上。
另一邊,醫院裏。
任英豪父女二人在急診室外守了幾個小時,加之護士不止一次拿着病危通知單出來讓他們簽字,現在已是渾身無力,疲憊不堪。
劉姐給兩人送來晚餐,是她在醫院食堂打包的快餐,父女二人誰也沒胃口,看都沒看一眼,勸了許久,任英豪才拿起快餐合,遞給女兒任靈悅。
“劉姐有句話說對,我們若是不吃飯,哪兒有力氣等你媽媽出來。”任英豪說道。
任靈悅擡起哭紅的眼睛,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快餐盒,咬咬牙接過快餐盒,任英豪滿意的撫了撫她的頭發,轉身拿起另一份快餐盒,剛準備吃就見一名醫生從急診室裏出來。
之前出來的都是護士,醫生隻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此時見醫生出來,父女二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同時放下快餐盒,朝醫生走去。
“醫生,醫生,我妻子怎麽樣了?”任英豪焦急的詢問。
“是啊醫生,我媽媽她還好嗎?她沒事了嗎?”任靈悅問着問着,眼眶又紅了,一副随時都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
醫生取下臉上的口罩,看着父女二人。“兩位家屬請冷靜一點,我非常能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但無論如何,也請你們先冷靜冷靜。”
醫生說着千篇一律的話,任英豪和任靈悅守在急診門口,聽了太多這樣的話,心中早就凝聚着無名的怒火,偏偏無法發作。
兩人深吸了好幾口氣,異口同聲的對醫生說“我們很冷靜。”
“好吧。”醫生無奈的歎了口氣,慎重的說“我出來就是要告訴你們,傷者現在又發生了些狀況,我們幾個醫生商量後,建議請外科的魯安林醫生來主刀,他所經手的外科手術沒有過失敗案列,請他來主刀,傷者可能還有一絲希望。”
“既然他那麽厲害,趕緊請他來啊。”任靈悅先任英豪一步開口說道。
雖然沒女兒的反應速度快,任英豪還是補充道“我女兒說的對,我們同意你們的建議,請魯安林醫生來給我妻子手術。”
“可問題是……”醫生一臉爲難,仿佛有什麽苦衷。
任領悅不耐煩的說道“問題是什麽?你倒是一次給我說完啊,吞吞吐吐的耽誤了治療我媽媽的時間,你賠的起嗎?”
“悅悅,你冷靜些。”任英豪安撫似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對醫生說“有什麽要求你請直說,我們都能辦到。”
“不是要求。”醫生滿臉爲難,還是說了。“是魯安林醫生此時正在做另一台手術,預計手術時間是一個小時,手術開始才二十分鍾,不出意外的話,算上他來這裏的時間,我們大概還需要等他将近五十分鍾。”
“還要等他一個小時。”任靈悅一聽還要等五十分鍾,瞬間不淡定了。“我媽媽是急診,怎麽可能等他一個小時,你馬上打電話去叫他延後手術,立刻來給我媽媽手術。”
醫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見過狂妄的人,卻沒見過這麽狂妄的人,竟然要人家正在進行的手術延後,立刻來給她媽媽手術,她是異想天開,還是腦子有問題。
還有沒有常識,進行中的手術,是說延後就能延後嗎?
見醫生愣住不動,又催促他說“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去打電話。”
“聽見了。”醫生忍住罵人的沖動,平靜地看着任靈悅。“手術室裏沒有電話,參與手術的人一概不準帶電話進手術室,這是規定。”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找個醫生進去換魯安林醫生出來不就行了,這麽簡單的方法都還需要我來教你們,患者付給你們醫院的醫藥費都喂了豬嗎?”不能打電話,換人總可以吧,任靈悅不耐煩的想着。
醫生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說她不知道好歹,她還真不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