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一僵,安晨微緩緩擡起頭,汗水打濕了發絲,幾乎遮住了她半張臉,不過,不影響她的視線,看到近在咫尺的俊彥,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很茫然,是不信他會這麽快出現,還是不信他會來,榮聞欽沒說話,一雙黑眸注視着她。
他看了半響,安晨微才不确定的開口喚他。“榮聞欽。”
“是我。”脆弱的人兒讓人心疼,收緊抱着她的雙臂,榮聞欽低沉的聲音透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憐惜。“别怕,我來了。”
久違的熟悉聲音,讓安晨微鼻頭酸澀,别怕,我來了,婚後的兩年時間裏,她聽她對自己說過無數次這句話,重生後第一次聽到,隐忍了許久的眼淚決堤而出,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卻是無聲。
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隻見她哭的那麽傷心,榮聞欽感覺自己心底湧起一股沖動,他想殺人,殺了那個害她渾身是傷的人。
榮聞欽不會安慰人,隻能緊緊地抱着她,柔聲說“哭吧,哭完了再告訴我,誰欺負了你,誰把你害成這樣。”
他的本意想安慰她,卻沒想令她哭的更傷心,榮聞欽正暗自懊惱,忽然懷中人兒身子軟軟的下滑,毫無生氣的閉着眼睛,榮聞欽心一緊,握住她纖弱的肩膀搖晃。“安晨微,安晨微。”
“大少,我想,安小姐應該是暈倒了。”司徒慎看不下去,出聲提醒,大少不可能看不出安小姐隻是暈倒,之所以沒發現,可能是因微關心則亂的緣故。
低咒一聲,榮聞欽打橫抱起她,大步朝車子走去,她柔順的長發在空中飛舞,畫面非常唯美。
“大少,你腿上有傷,還是我來抱安小姐吧。”司徒慎是好心想幫忙,對上榮聞欽陰沉的目光,他果斷的退開讓路。
司徒慎暗罵自己糊塗,大少的占有欲多重,哪兒可能讓自己幫他抱他老婆,快走幾步,拉開車後座的門,等榮聞欽抱着安晨微坐進後座,司徒慎關上車門。
走到駕駛座,拉開車門時不經意看到安晨微掉落在地上的包包,司徒慎走過去撿起包包,回來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車裏。
“通知司徒謹去臨海閣等着,我們很快回去。”後座傳來榮聞欽的命令,司徒慎應了聲是後啓動車子,以最快速度往目的地而去。
臨海閣。
隸屬榮氏,是倚靠着大海而建的别墅群,每一棟别墅都有獨立的小院和車道,四周草坪和樹木環繞,有的靠山,有的靠海,還有的山和海都靠着。當初開發臨海閣時,榮聞欽給自己留了一棟,就是山和海都靠着,占地面積是其他别墅的幾倍,自建城後,他大多時候都住在臨海閣。
迎着大海的主卧室裏。
榮聞欽坐在床沿,暗黑的眸瞬也不瞬,看着躺在他床上她到底發生了什麽,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
給她換衣服時,順道給她檢查了一番,膝蓋和手肘上的傷看起來吓人,但都是擦傷,不嚴重,身子其他地方沒傷痕,因此可以斷定那些傷是摔出來的。
“她什麽時候會醒?”榮聞欽問身後站着的男子,落在她小臉上的目光沒移動半分。
“晚上。”男子回答。
“具體時間。”榮聞欽不滿他敷衍的回答。
“我是醫生,不是神,更不是神算子,沒有具體時間。”要她準确的說昏迷的人什麽時候醒,根本是爲難他,男子朝着榮聞欽的後腦揮了揮拳頭,一邊站着的司徒慎見狀,擡頭望了眼天花闆,無聲的吐出兩個字,幼稚。
仿佛感應到司徒慎在無聲的說自己,男子回頭看向司徒慎。“阿慎,你又在肚子裏罵我。”
他這個親生弟弟從小就反骨,讓他跟着自己吧,他偏偏要跟着榮聞欽,氣得他不止一次想用點藥,将他綁法國。
“沒有。”司徒慎睜眼說瞎話。
“說謊。”男子不信司徒慎的話,不過,他現在懶得和他計較,他比較感興趣的是榮聞欽和床上昏迷的女人,跟榮聞欽認識十幾年,一起讀書,一起打架,一起訓練,不說了解十分,但肯定了解八分。他這是第一次見好友如此在乎一個女人,忍不住用手肘拐了榮聞欽一下,調侃道“你把一個女孩累的中暑,暈倒,兄弟,體力不錯哦。”
“司徒謹,收起你那令人讨厭的嘴臉,滾出去。”榮聞欽直接攆人,他擔心安晨微,沒空聽他在這裏胡言亂語。
司徒謹說,她昏迷不醒是因爲中暑,在醫院分開時,她是去了她外公任老先生的病房,就算回任家,屋裏也有空調,她怎麽把自己弄的中暑?
還有她身上的摔傷也很奇怪,不是一跤能摔出的傷痕。
“我這張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不知道多少女人喜歡,哪兒令人讨厭了。”對自己這張臉,司徒謹非常有自信。
“大哥,我們好久沒見了,出去說說話,爸媽每次給我打電話都要問起你。”榮聞欽還沒開口,司徒慎先聽不下去,拉着自家大哥走出卧室,回身關上門,說道“大哥,大少擔心他老婆,你就别再添亂了。”
“老婆。”仿佛聽到什麽不得了的稱呼般,司徒謹臉上的表情非常滑稽,他指了指卧室門問“你是說,裏面躺着那個,是榮聞欽的老婆?”
榮聞欽什麽時候娶的老婆,竟然沒告訴他,過分,太過分了,還拿不拿他當好友了。
“嗯。”司徒慎點頭,對于司徒謹大驚小怪的咋呼樣,見怪不怪,他大哥什麽都好,就是玩世不恭這點不好,一名國外養老的父母爲此沒少打電話給他,讓他勸着大哥些。
天知道,他怎麽可能勸的了大哥,司徒慎忽然見司徒謹伸手開卧室門,忙阻止說“大哥,大少已經讓你滾了,你還進去,不怕挨揍。”
“放心,他不會揍我。”司徒謹自信的說道。
“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自信。”司徒慎嘀咕。
“你大哥我就是這麽自信。”說完,司徒謹打開門走進去,回身把司徒慎關在門外,直接來到床邊站定,榮聞欽擡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詢問的意思非常明顯。
司徒謹好心的不與他計較。“兄弟,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該告訴你一聲,她除了太累,沒睡好覺和中暑之外,還受了刺激。”
“你确定。”榮聞欽擰眉,受刺激,她會受什麽刺激。
想起會議室裏羅浮跟他說的話,羅浮說,大少,安小姐在電話裏斷斷續續的說,她……她在我面前,血,好多血,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像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确定,并且肯定。”司徒謹一本正經的點頭。
“知道了,你給她開些養身安神的藥吧。”榮聞欽擺了下手,讓司徒謹出去,眸光盯着她發紅的小臉,彎彎的細眉緊皺着,昏迷中都那麽不安,她究竟遇到了什麽?
“是藥三分毒,對胎兒不好。”司徒謹不贊同的說道。
榮聞欽倏然轉身看着他,陰鸷的目光仿佛要吃人,緩聲問“你說她懷孕了?”
“她是你老婆,懷孕很正常,你要是給她吃太多的藥,會影響胎兒的。”無視好友吃人的目光,司徒謹繼續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個孩子容易,千萬别因爲孩子媽媽吃了藥,生個傻孩子出來,你龐大的事業誰來繼承。”
“少廢話,你隻要告訴我,她是不是懷孕了。”榮聞欽在腦海中搜索,在安晨微身邊出現的男人,得出結果隻有兩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醫生魯安林。
魯安林比他先認識安晨微,不無捷足先登的可能,隻要确定她懷孕,他一定砍了魯安林丢海裏喂魚,榮聞欽陰狠的想着。
可憐榮大少精明一世糊塗一時,讓好友給帶溝裏了,亂吃了一通飛醋。
以爲好友終于開竅,迫切的想要個孩子,司徒謹忙說“你别着急,我給她把脈看看。”
抓起安晨微放在被子外的手,司徒謹認真地把脈,再三确認後,将安晨微的手放回被子上,失望的歎了口氣。
“沒懷孕。”垂頭喪氣的搖搖頭,不等榮聞欽說話,司徒謹又補充一句。“不過你也不用失望,說不定是懷孕的時間短,脈象顯現出來。”
“不可能。”他失望個鬼,他高興還來不及,至于好友說的懷孕時間短,那更是無稽之談,他都沒完全擁有她,怎麽可能會懷上他的孩子。
司徒謹反駁說“怎麽不可能,以你的體力,她說不定已經懷上了,我這也是未雨綢缪,防患于……”
“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榮聞欽沉聲打斷好友天馬行空的猜測。
“怎麽……”突然忍住要說的話,司徒謹腦海中浮現一個可能,人見人愛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兄弟,你不會還沒碰過她吧,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說完,司徒謹自己先突兀的大笑起來,原來是鬧了個烏龍。
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了眼好友,榮聞欽懶得理會,他是沒完全擁有安晨微,但該做的,不該做的親密事,他都做了。
沒受傷前,在醫院的病房裏那次,他差點就……
“你真沒碰過她啊!”無視好友殺人的目光,司徒謹不怕死的繼續說“她不是你老婆麽,守着這麽一個大美女,你竟然沒動她,你不會是那方面出了毛病吧。”
“司徒謹,你給老子滾出去。”榮聞欽火了,任何一個男人被質疑能力,都會發火。
“你别生氣呀,要真是那方面有毛病,我保證能給你醫好。”司徒謹拍着胸脯保證。
“司徒。”榮聞欽懶得和他說,揚聲喊司徒慎進來。
“大少。”本來就在門口,聽到大少喊自己,司徒慎推門進來。
“把他給我丢出去。”榮聞欽沉聲命令,看都沒看倆兄弟一眼。
“什麽……”司徒謹剛要抗議,就被司徒慎拽住手臂,往外面拖去。“大哥,大哥,能别添亂嗎?”
“喊我來的是你們,嫌我添亂的也是你們,老子不伺候了。”說完,司徒謹很神氣的走了。
“記得去看看躺着的那個。”司徒慎在後面提醒自家大哥。
司徒謹的回應是揮了揮手,背影消失在轉角。
醫院急診科。
搶救室的燈亮着,醫生,護士匆忙來去。
任英豪坐在門口的等候椅上,身軀彎着,看上去瞬間老了十歲,坐在他身邊的任靈悅也沒好到哪兒去,她臉色慘白,嘴唇發抖,握在一起的雙手就沒停止過顫抖。
握住女兒顫抖的手,任英豪安慰她說“悅悅,别怕。”
“爸爸。”喊了一聲,任靈悅轉身撲入父親懷裏,緊緊抓着父親的衣服,哭着說“媽媽會沒事的,她不會離開我們對不對。”
精明能幹的女兒,在面對母親即将離世時,哭的像個孩子般,無助又惹人憐,任英豪的心撕扯般痛着,他很想回應女兒,媽媽不會離開我們,但是不能,女兒已經二十幾歲,是大人,不是好哄騙的小孩。
無法給出承諾,任英豪能做的是抱緊女兒顫抖的身子,一隻手輕拍着她的背,如小時候般安撫吓壞的女兒。
“媽媽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任靈悅一邊哭,一邊重複着這句話。
說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就是沒法接受母親即将離世的殘酷事實。
妻子發生這樣的事情,任英豪也需要人安慰,但他是個男人,是個父親,必須忍着自己的悲痛,先安撫好快要崩潰的女兒。
“病人家屬,病人家屬在哪兒?請過來一下。”急診室裏,一名護士走出來。
坐在椅子上的任英豪和任靈悅連忙站起來,父女二人緊繃着神經走到護士面前,任英豪說“我們是,我們就是。”
“你們和病人是什麽關系?”護士看看任英豪後又看看任靈悅,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兩人有些面熟。
“我是她丈夫。”任英豪說完又指着任靈悅說“她是我們的女兒。”
“對對對,我是他們的女兒。”拍着自己胸口,任靈悅問“護士小姐,我媽媽……我媽媽還好吧?”
問完,任靈悅又開始抹淚。
這樣的場面護士見多了,用平靜的聲音,将醫生要她轉達的話轉述了一遍。“你媽媽從高空墜落,全身多處骨折,顱内出血嚴重,情況不太好。”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後退了幾步,任靈悅淚流滿面,大受打擊的開始語無倫次。“不會,不會這樣的,我媽媽好端端的,她不會有事,怎麽可以有事。”
“悅悅。”任英豪扶住女兒,面上也是一片沉痛之色,說不出更多安慰女兒話。
妻子的本意隻是想鬧一鬧,誰會想到,竟然真從三樓摔下來。
看着哀痛的父女倆,護士心中同情,但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裏面的醫生還等着她拿了簽字書回去呢。
“你是病人的丈夫?”護士看着任英豪,再次确認,見任英豪點頭,護士也了下頭,将一張紙遞給他。“既然是病人的丈夫,請你在這上面簽一下名。”
“好好好。”從護士手裏接過紙,任英豪就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紙上的标題,雖說早就準備,真的面對時,他的手還是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爸爸。”任靈悅見父親的手在顫抖,慌忙握住,問道“怎麽了?我媽媽怎麽了?”
任英豪把手中的紙給任靈悅看,任靈悅接過一看,臉色大變,淚水落的更急。“病危通知書,怎麽會是病危通知書。”
“我剛剛已經和你們說過了,病人全身多處骨折,最嚴重的是顱内出血,之前你們也簽了開顱手術單,醫生說,病人的大腦很大面開始死亡,情況不樂觀。”護士耐心的解釋着。
“我們不要簽字,爸爸我們不簽字。”任靈悅将病危通知書還給護士,并抓住護士的手語無倫次的說“你們這裏不是全國最好的醫院嗎,你們救救我媽媽呀,錢的問題不必擔心,要多少我們都出的起,隻要你們醫好我媽媽,醫好我媽媽。”
“小姐,請你冷靜些。”像任靈悅這樣的人,護士見多了,來這裏看病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财大氣粗,病人家屬說最多的就是,隻要你們醫好病人,我們多少錢都出的起。
可是,有的病能治,有的卻不能治,生命,又不是你出多少錢就能挽回的,現在急診室裏搶救的那位屬于後者。
任英豪知道女兒已經崩潰了,他對護士說了聲抱歉,拉着女兒去椅子坐下後,走回來,接過護士手中的病危通知書,向護士借了筆,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把病危通知書還回護士手裏。
“麻煩你轉告裏面的醫生,請他們一定要救我太太,拜托了。”任英豪哽咽着聲音說完,迅速轉身,不讓護士看到他的脆弱。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也請你耐心的等,我們的醫生們會盡最大努力搶救你太太。”護士說完,拿着簽好字的病危通知書走回急診室。
任英豪肩膀聳動,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才沒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之後的一個小時裏,護士又拿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出來,任英豪和任靈悅的臉色一次比一次慘白,心情一次比一次沉重。
住院部和急診,中間隔了個中庭花園。
“老先生,走快一點吧,再慢,再慢可能都沒機會見最後一面了。”劉姐扶着任韶光從住院大樓出來,頂着炎炎烈日,急急的往急診科趕。
“我自己走,你不要拉我。”太陽曬的人煩躁,老先生脾氣一上來,甩開看護的手,自己杵着拐杖慢慢朝前走,本就對這個看護的話将信将疑,她竟然還嫌他走的慢了,真是豈有此理。
劉姐向來怕這位老先生,自然不敢拂了他的意,他不要她扶,她就不扶,緊跟在他身後。
“你确定元莉是被送來了這間醫院的急診科?”任韶光問身後跟着的看護劉姐,他在病房裏看亡妻的日記,這看護突然沖進來說,微微逼元莉跳了樓,正送來醫院搶救,請他趕緊來看看。
他不信微微會逼元莉跳樓,卻相信元莉會跳樓,妻子在日記裏寫了太多元莉做過的事,和對她說過的話,連任英豪是他任韶光的私生子,這種謊話都能編出來,還有什麽是元莉不敢說,不敢做的。
看過妻子的日記,他才知道,自己因爲工作忙疏忽了妻子,讓元莉有機可乘害了妻子,再多的後悔,愧疚,都無濟于事,妻子已經永遠的離開,他隻能等死後去向妻子道歉。
如今他隻在乎外孫女微微,擔心微微受欺負,才決定親自去看看。
“小昙打電話給我是這麽說的。”劉姐回答,小昙打電話給她,哭着說夫人被微微小姐逼着跳了樓,正被送來醫院搶救。
這間醫院的醫療技術是全國數一數二,有錢人生病或是受傷,都是來這裏,所以她斷定任先生會送夫人來這搶救。
她不敢在老先生面前說這是自己的猜測,隻說是小昙打電話說的,就算自己猜錯了,老先生也隻會怪小昙,怪不着她。
小昙是家裏的傭人,任韶光知道,但一個傭人的話,可信度能有幾分,他停下腳步,對劉姐說“你現在給英豪打個電話,問清楚了再說。”
“打過了,可先生沒接。”劉姐一臉無可奈何。
英豪沒接電話,顯然是元莉出事了,任韶光越想越擔心外孫女,杵着拐杖邁步繼續走,沒走兩步又停下,沉聲說“還不快過來扶我。”
劉姐隻愣了一下,早就習慣了老先生古怪的脾氣,趕忙疾走幾步扶住老先生手臂,兩人快速的朝急診科走去。
淩亂的腳步聲響起,坐在椅子上的任靈悅頭都沒擡一下,她沉浸在将失去母親的悲痛和恐懼中無法自拔。
她身邊坐着的任英豪也是如此,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威嚴的聲音喊他。“英豪。”
“爸。”站起身,任英豪迎向老爺子。“爸,您怎麽來了?”
這時,任靈悅也從椅子上站起身,沖過來,緊緊抓住老爺子的手腕,哭着說“爺爺,爺爺您終于來了,我媽媽,我媽媽她……”
後面的話任靈悅說不下去,隻一個勁的哭。
“行了,别哭了,去椅子上坐着。”對任靈悅這個名義上的孫女,老爺子以前就不喜,覺得她太會裝,嘴裏沒有一句實話。看了妻子的日記後,更沒好感了,元莉做的那些事情,任靈悅沒少推波助瀾,叫來劉姐,讓劉姐扶任靈悅去椅子上坐下,然後對任英豪說“你跟我過來。”
剛剛他已經看過,微微不在這裏。
“是。”任英豪點了下頭,跟在老爺子身後走,兩人來到一處無人的地方,老爺子杵着拐杖看着自己的養子,威嚴的開口。“說吧,到底怎麽一回事?”
“就是……就是……”任英豪支支吾吾,不知從何處開口說起。
“算了,我看你現在心情也很亂,等元莉的情況穩定後,再說吧。”歎了口氣,老爺子又問“醫生怎麽說?”
“全身多處骨折,最嚴重的是顱内出血,和大面積腦死亡,一個小時裏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情況不容樂觀。”簡明扼要的說完,任英豪擡手抹了把自己的臉。
“這麽嚴重?”來的路上,任韶光想了最壞的結果,哪怕是從此癱瘓坐輪椅他都想到了,沒想到的是,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骨折他想到了,顱内出血和大面積腦死亡,他是真沒想到,還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元莉目前的情況,就算救活,也不可能再作妖了。
“從三樓微微房間的陽台摔下來,怎麽可能不嚴重。”任英豪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間溢出,雖然近段時間對元莉有諸多不滿,可元莉畢竟是陪了自己快三十年的妻子,感情沒了,親情還是在的。
隻說元莉是從微微房間的陽台摔下來,不說爲什麽,怎麽摔下來,任英豪有私心,不希望養父知道妻子以跳樓的方式,逼迫微微下跪向她道歉。
“元莉是從微微房間的陽台摔下來,她去微微房間做什麽?”任韶光皺眉問,他更想問的是,他們都在這兒,微微呢?微微在哪裏?有沒有被吓到?
任英豪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他回答不出來,總不能說,元莉去微微房間的陽台跳樓,不是真心想跳樓,隻是用跳樓來逼迫微微給她下跪認錯,從陽台上摔下來是個誰也沒想到的意外。
“你低着頭做什麽,回答我的問題。”等不到養子的回答,老爺子失去耐心地追問。“元莉去微微房間做什麽?”
“我也不清楚。”沉默後,任英豪決定說慌。
老爺子心中失望,他怎會看不出養子在說謊,再也無心留下,伸手拍了拍養子的肩膀,安慰之類的話也說不出口。
“爸……”任英豪看着老爺子轉身,不解的喊他。
“我先回病房了,有什麽情況,讓小劉來病房通知我。”背對着養子,任韶光說完,杵着拐杖離開。
“爸。”看着養父的背影,任英豪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直到養父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任英豪才走回女兒身邊。
“爸爸,爺爺呢?”任靈悅問道。
“回病房去了,讓我們有什麽情況通知他。”任英豪回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任靈悅咬牙切齒的說“爺爺從小就不喜歡我和媽媽,他隻喜歡微微,有什麽好的都給了微微和她媽媽,無論我和媽媽怎麽讨好他,都沒用,都沒用,以前就算了,現在媽媽都這樣了,他在這裏守一會兒能怎樣,能怎樣啊!”
這會兒,任靈悅連老爺子也一并恨上了。
“悅悅,你不能這樣說你爺爺。”任英豪不贊同的看着女兒,這種時候,他也不忍心訓斥女兒,隻和她講道理。“你爺爺都快八十了,他身體本來就不好,讓他和我們在這裏等,他的身體怎麽吃得消。”
“他是不在乎我和媽媽,他隻在乎安晨微。”任靈悅反駁。“如果今天在裏面搶救的是安晨微,他絕對不會回病房裏等。”
女兒說的事實,任英豪一時也無話可說,拍了拍女兒背,算是安慰她。
任韶光說回病房裏等,實際上沒有,出了急診科,他立馬去外科住院部找到魯安林,讓魯安林給微微打電話。
見老爺子神色着急,魯安林二話沒說,拿出手機撥了微微的手機号,結果是沒人接聽,他安慰老爺子。“外公,微微可能有事,沒來得及接聽電話,我先送您回病房,然後去找微微。”
任韶光搖頭說“微微不是有事,而是出了事。”
“外公。”魯安林被老爺子凝重的語氣驚到。
“安林,我知道你對微微好,拿你當自己人,也就不瞞你了。”任韶光說道“我兒媳婦此刻在急診科搶救,我問我兒子怎麽回事,他先支支吾吾,後來才說,元莉是從三樓微微房間的陽台摔下來,目前情況危急。照顧我的看護說,家裏女傭給她打了電話,說元莉跳樓是微微逼的,我無法聯系微微,才來找你給個微微打電話,現在微微的電話沒人接聽,所以我斷定,微微可能出事了。”
微微逼人跳樓,怎麽可能,震驚過後,魯安林斬釘截鐵的說“微微那麽善良,不可能做出逼人跳樓的事情來。”
“這是當然,我自己外孫女什麽性情,我自己清楚。”微微的性情和她媽媽一樣,遇軟則軟,遇強則強,任韶光想了想,問道“安林,你能幫我做件事嗎?”
“外公不用和我客氣。”魯安林點頭。
“你馬上去躺任家,找管家梁姨和司機老吳,然後将她們夫婦帶來見我。”他本可以用安林的手機,打電話回去問,擔心二人電話裏說不清楚,還是把人帶來親自問好了。
“我這就去。”魯安林轉身就走,沒走幾步回頭看着老爺子。“我找個人送您回病房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任韶光拒絕了魯安林的好意,并催促他快去快回。
魯安林颔首,轉身頭也不會的離去。
任韶光杵着拐杖回自己病房,等電梯時,不經意看了眼了玻璃窗外的天空,邁步走到玻璃窗邊,擡頭,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天空。“微微,外公絕不允許他們傷害你。”
臨海閣。
傍晚,遠處夕陽西下,天空火紅一片,和蔚藍的海水連成一線,近處海水漲潮,海浪拍打着岩石,水花四濺。
主卧室裏,榮聞欽負手而立,站在陽台的窗戶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司徒慎站在他身後,安靜的沒說話。
大概幾分鍾後,榮聞欽冷漠的聲音說道“告訴羅浮,他想要那個項目就給他,我們加快和安陽的合作進度,股東們自然不敢再說什麽。”
“總裁搶走我們開發的項目不是一次兩次,大少,您這樣由着他真的好嗎?”俗話說習慣成自然,司徒慎擔心對方愈來愈過分。
事實上,已經很過分。
“一個人習慣了不勞而獲,原本的鬥志,會在他不知不覺中漸漸消失,等他察覺,早已回天乏術。”榮聞欽答非所問,薄唇微彎,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原來大少打的是這主意,司徒慎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間放心了,對榮聞欽的佩服又多了幾分,他當初選擇跟大少是正确的,與人鬥志鬥法,爾虞我詐,多有趣,要是跟着他大哥,就隻能拿一輩子手術刀了。
司徒謹要是知道他弟弟心中,如此評價他引以爲傲的事業,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用點自己研制的藥,将他丢回法國去。
“跟安陽的合作,大少什麽時候跟安小姐說?”司徒慎又問,不是他愛操心,而是,跟安陽的合作已經到收尾階段,再加快進度,不用幾天時間一切都能到位,就等最後的人簽字授權。
這簽字授權是整個方案的核心,一個弄不好,之前所投入的人力,财力,都會打了水漂,功虧一篑。
“婚禮過後。”榮聞欽回答。
那不是還要等上幾天,司徒慎回頭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兒,很想說,大少,人都在您床上了,還不是您說什麽是什麽,跟她要授權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何必非要等。
司徒慎顯然忘了,她認爲熟睡的人兒不是熟睡,而是昏迷。
此時的司徒慎不知道,一切都是他想的簡單了,榮聞欽和安晨微因爲授權的事,鬧得不可開交時,他才明白,人在你床上,卻不一定會聽你的話。
這時,門口響起有規律的敲門聲,榮聞欽沒說話,司徒慎隻能走去開門,拉開門見管家蔡叔站在門口,一身中山裝,看起來非常有範兒。
“蔡叔。”司徒慎露出迷人的笑容。
蔡叔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說明來意。“晚飯已經準備好,少爺什麽時候下樓用餐。”
榮聞欽轉身望了眼床上昏迷的人兒,回答蔡叔。“等會兒吧。”
他想等她醒來一起吃晚飯。
“那我先下樓吃飯了。”司徒慎乘機走人,臨走時還将蔡叔一起拉走。
卧室們關上,蔡叔嫌棄地甩開司徒慎的手,徑自朝樓梯口走去。
“蔡叔,您這表情和行爲都很傷人心。”回回被嫌棄,司徒慎回回都跟在蔡叔身後抗議。
“你的心被傷了?”語氣不鹹不淡,叔忽然停下腳步看着司徒慎。
“傷了。”雙手捂住胸口,司徒慎誇張的表演着,心中卻在暗暗叫苦,蔡叔的表情告訴他,自己将被審問。
“那我打個電話讓你大哥回來給你縫上。”蔡叔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
“别。”果然,心底哀嚎一聲,司徒慎趕忙求饒過。“我錯了,蔡叔,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他大哥是他的克星,惹不起。
“原諒你可以。”蔡叔也不和司徒慎繞圈子,直接說“告訴我少爺卧室裏的人是誰,什麽身份。”
少爺幾乎是他和老爺一起帶大,自少爺搬來臨海閣,他就被老爺派來照顧少爺,不管少爺在外面绯聞滿天飛,卻從未帶女人回來臨海閣。
今天不僅抱了個女人回來,還直接抱進了卧室,太反常,他必須弄清楚。
能給他答案,唯有眼前這個天天跟着少爺的小子。
“蔡叔爲什麽不去問大少。”司徒慎嘀咕,自己又不是廣播,幹嘛問他。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大哥。”蔡叔揚了揚手機,一副小子你玩不過我的表情。
“别啊。”司徒慎急忙阻止,見蔡叔已經開始撥号,妥協說“行,我告訴您,我告訴您還不成麽。”
“說。”蔡叔依然将手機握手裏,打算随時威脅司徒慎。
“說就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襯衣,司徒慎說道“她的名字叫安晨微,是大少領了證,還沒正名的老婆。”
“少爺跟她結婚了?”問歸問,蔡叔心裏卻很清楚,司徒慎不回答,他也知道這是事實,看都少爺抱着那個女人回來,他想過那個女人跟少爺的關系,想過很多種,卻怎麽也沒想到是夫妻關系。
少爺不是沖動的人,這回卻幹了這麽沖動的事,老爺要是知道,少爺結婚了,連招呼都沒跟他打一下,非氣得吹胡子瞪眼和跳腳不可。
“嗯。”司徒慎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蔡叔又問。
“兩天前。”司徒慎想也沒想,脫口回答。
兩天前,竟然才結婚兩天,蔡叔的眉頭開始打結。“榮家那邊知道嗎?”
“不知道。”司徒慎肯定的搖頭,榮家的人要是知道大少和安小姐結了婚,肯定來找大少鬧不可。
這兩天如此安靜,顯然是不知道。
蔡叔的想法和司徒慎一樣,不再問,轉身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