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到處人聲嘈雜,鑼鼓喧天,震耳欲聾。忽然看見有披着黑袍的中年人帶領着披散頭發的小孩,那黑袍人四五十歲的樣子,眼神混濁,兩撇胡子格外吸引人,他挑着擔子,小孩一身爛衣府,可怡然自得,絲毫不嫌丢人。
隻見他們走入人群,黑袍人放下擔子,從裏面拿出一隻鑼,敲了兩聲,吸引了很多人的注視,他也沒停,一直敲着,直到大部分人都被吸引,他才停下。
“來來往往,我家裏有一門變戲法,如今倒是想在這裏獻醜,我表演給大家看,隻求大家能夠捧個場,給我們父子兩個錢闆以作打賞。”黑袍人拱手,說道。
“别人都是表演後在求打賞,你這人倒是奇怪,變戲法還沒有開始就先求着打賞了?”人群中有一人問道。
那黑袍人聽了,笑道,“我這變戲法與常人的不同,我這變戲法可以上天,也可以變出四時颠倒的東西來。”
“年關将至,四時颠倒,那麽你就變個桃子吧,如果真如你說的那麽神奇,那就快快表演吧,若是表演的好,不缺你的銀子。”人群中,那人又說道。
黑袍人的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此時年關将至,這人間哪裏來的桃子,你這人倒是叫人爲難,不過人間沒有,天上那西王母的蟠桃園是任何時候都有的,不過被守護的神人看見了,就不好了,可是人不能失信。”
“父親,人不能失信,那就去偷了呗。”小孩勸聲道。
“可是在天上啊?”黑袍人又很是糾結。
“沿着天梯上去吧。”小孩建議道。
黑袍人點了點頭,從擔子裏掏出一捆長繩,大約有幾十丈長,他找見繩頭,向空中用力抛去,那繩即刻朝天際直立起來,好像上面有什麽東西牢牢挂住一樣,不一會兒,變戲法的人把繩子越抛越高,一直進入雲層裏,最後,他手裏的繩子也抛完了。
黑袍人對着孩子說道:“你過來!我老了,身體笨拙了,手腳也不靈便了,不能上去了,還是得你上去一趟。”
說完,就把繩子交給孩子,說道,“你上去吧,沿着這跟繩子就能上去了。”
孩子的臉色一變,“父親,你這也太不曉事理了吧,這戲法一般時都是你在表演,我又沒什麽經驗。更何況我攀着這繩子爬到萬丈高的天上去,如果繩子在空中斷了,豈不粉身碎骨!”
“可是人前我們已經說出了口,不能失信啊,你就上去一趟吧,上去一趟偷來了桃子,這裏的人賞錢必然是不會少給的。”黑袍人苦笑着。
“就是,就是。”
周圍的人也在起哄。
孩子的臉上露出苦澀,隻好抓住繩索盤繞着往上爬去,腳随着手移動着,就像蜘蛛結網一樣,慢慢爬進雲霄裏去了,從地上再也看不見他的蹤影。
過了很長的世間,嗒,真的從天上掉下來了一個大桃子來,有碗那般的大小,黑袍人慌忙用手去接住,他将桃子捧着,在衆人的面前展示,左一圈,右一圈。
人群驚歎不已,紛紛已經掏出腰包。
啪。
在這時,繩子斷了,落到了地上。黑袍人的臉色一變,“不好,被看守蟠桃的神人發現了,繩子又斷了,我兒子可怎麽下來啊?”
過了一陣子,又一個東西掉下來,衆人仔細一看,見是那孩子的頭顱。
黑袍人手捧兒子的頭大哭:“我兒,完蛋了。”
又過了一陣子,天上掉下來一隻腳,緊接着,那孩子的身體被肢解成幾截,紛紛落下來。
整個身體沒一處是完整的。
黑袍人哭得更傷心了,流着淚把兒子的骸骨收拾在一起,放在擔子裏,裝進箱子裏,對着衆人悲傷道,“我就隻有這一個兒子,整天跟随我遊蕩南北,如今受了你們的命,上天去偷桃,不幸卻遭受這樣大的橫禍,我得去好好安葬他。爲了偷取桃子,送了我兒子的命,請可憐可憐我,幫我安葬了兒子,我死了也一定要報答大人們的恩德。”
在場的衆人,見發生了這樣的事故,都驚吓得目瞪口呆,又感歎這人的可憐,心中有些愧疚,都紛紛給黑袍人銀兩,彌補不安。
轉瞬間,黑袍人的銅鑼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銀兩了,更有數目不小的銀票,黑袍人收過了錢,裝進腰包,他的腰包很小,很扁。
即使裝進了那麽多的銀子,他的腰包還是那個樣子,讓人驚奇。
黑袍人笑了,不像之前那樣悲傷,若無其事的走近擔子,出聲道,“兒子,還不出來謝謝大家的銀子。”
“好嘞。”一聲輕呼,那個蓬頭散發的小孩子從擔子裏又跳了出來,身體完好,他向四個方向不停的彎腰道謝。
衆人愣了一下,又都笑了,他們忘記了,這不是法術,隻是個變戲法罷了,一切不過都是變戲法,當不得真的。
陳子嬰點了點頭,這對父子身懷法術,能騙過這裏的人也不奇怪,隻是這兩人爲什麽會以變戲法爲生?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也不好去打聽。
他轉身,從這裏離開,夜已經很深了,相信很快就有人寫出第五首詩,登上望月樓的頂層了,他答應過陸豐要去,也不能失信。
望月樓下,祁陽在等待着,他也沒穿官服,同文人瞧不起武人一樣,他武人也看不起文人,和陳子嬰的無意識不同,他是故意的。
望月樓裏,那些個風流才子的目光實在是太難受了,所以祁陽才會主動請纓來這裏迎接新太守陳子嬰的。
對于新太守,他的印象比那些個貌似風度翩翩,隻能握住筆,抓不了刀劍的弱雞要好上許多。
陳子嬰也沒讓祁陽失望,祁陽等了半刻鍾,就等來了迎面走來的陳子嬰,看見對方也沒有穿上官府,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祁陽熱情的上前,準備參見,陳子嬰擺手阻止了他,問詢道,“開始了嗎?”
詩會分兩部分。
第一部分是以詩選人,五層望月樓五層選拔,一旦詩達不到标準就會被留在哪一層,陸豐對人心把握的很準,爲了不讓那些被取締的人心生不滿,他在每一層都有酒席,用來招待,這一部分用不到太守及其他官吏,所以陳子嬰才敢肆無忌憚的亂逛。
第二部分就不一樣了,需要他這個太守親自選詩,選拔人才,如果那個人真的有才,由他太守和學政聯名舉薦司馬清華,入朝爲官,可以一步登天。
也正是如此,今夜來的學子學士非常的多。
祁陽搖了搖頭,“還沒有,大多數留在了第四層。”
五層選拔無疑是苛刻的,而且人數那麽多,自然會慢。
“那我們上去吧。”陳子嬰踏步走上。
第一層有數百人,第二層有百多人,第三層幾十人,第四層幾個人,一層比一層少,泾渭分明。
第四層上五層時,一個學子攔住了陳子嬰和祁陽,冷笑道,“要想上此樓,你還是需要憑借真本事,寫出一首好詩來才行。”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要上樓憑本事,靠關系可是不行。
一旁有認識祁陽這個九江通判的人笑了,這個笨蛋,九江通判都要跟在身後的人,還能是誰?他們雙臂交叉,等着看一場好戲。
祁陽正準備怒斥對方滾開,陳子嬰伸手攔住了他,笑問,“非寫不可?”
那學子點了點頭,“非寫不可。”
衆學子暗笑,這個朱爾旦果然遲鈍。
陳子嬰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寫詩一首。”
朱爾旦眉開眼笑,陳子嬰一步一字道,“烽火照帝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阙,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甯爲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這詩節奏明快,如山崖上飛流驚湍,給人一種一氣直下、一往無前的氣勢,有力地突出了一個書生的愛國情懷。
讓在場的無數才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