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淩路那一塊我知道,那地方屬于城鄉結合部,到了晚上,路燈都沒幾根。我把車開的嗖嗖快,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打一個來回。
在市裏我還能找個人多的地方沾沾熱乎氣兒,要是在紅淩路,大晚上的準得撞鬼。
身後的老兩口很沉默,自從上了車,就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我透過後視鏡悄悄朝後看,我覺得他們的姿勢都沒有變過。
這一路風馳電掣,沒用上四十分鍾,我就把車開到了紅淩路。
天有點兒黑了,街邊的路燈卻遲遲沒有亮起,我不太能看得清周邊建築的門牌号。我正準備上網搜一下,115号是個什麽地方,大爺終于說話了:“就把車停這兒吧。”
我答應了一聲,靠邊停車。
這老兩口真是不客氣,就這麽悶頭下了車。他們不跟我提車錢也就罷了,連句謝謝也沒有!
我心說劉達那孫子也就認識些這種檔次的朋友了,重新啓動了汽車,準備趕緊回市裏去。
我還沒來得及挑頭,猛然間看見,出租車後座上有東西,一袋水果一箱奶,應該是那老兩口落下的。
還好,老兩口并沒有走遠,就在我車前十多米的位置。眼看就要變紅燈了,我趕緊下了車,把東西拎在手裏,去追他們。
那老兩口看着歲數挺大,身體還真不錯,我一溜小跑的跟在後面,雖然距離是越來越近,可就是追不上他們。
我追過兩個街口,漸漸意識到不對勁了。
我這一路雖然不能說是百米沖刺,但是也要比普通人步行快上許多。那老兩口走路都搖晃,怎麽可能有這麽快的速度!
老兩口總算是停止了前行,轉身進了一道鐵絲門。鐵絲門内,是一條凹凸不平的土路,也不知通向哪裏。
鐵絲門上,顧着個藍牌子,淩水路155号。再往上瞧,門頂焊着幾個大字:黃鶴歸殡儀館。
我抖了一個哆嗦。
我突然想起一碼事來。昨天白天,我去找王年富和他媳婦的時候,拎的是一箱奶,一袋水果。
我昨天買的是最便宜的大棗奶,和五塊錢二斤的大白梨。和我現在手裏拎着的一樣!
我心裏有點兒恍惚。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覺得,剛才的那老兩口,是王年富夫婦!
怪不得那老家夥說話的時候,我覺得熟悉呢。我這是活見鬼了!
我趕緊停下了腳步。
我還沒來及站穩,身後猛地被人一撞,給我撞了個趔趄。不等我發作,身後的家夥先嚷嚷開了:“你這個小夥子怎麽回事!急起急停,你以爲自己是電梯呀!”
真是惡人先告狀。我心中生出一股子邪火,回身掄奶箱就準備給身後的傻叉來上一下。
我回過身,還沒等奶箱挨着那家夥的臉,就不自覺的撤了勁。
“怎麽是你?”
站在我身後的,居然是昨天騎三輪差點兒撞了我的那個大爺!
“大爺,這一次可純粹是你撞的我!”
我有點兒後悔,早知道是這孫子,剛才那下就應該掄圓了烀他一臉奶。
我左手梨右手奶的雙刀流起手式,把對方徹底吓服了,這孫子也不敢惡人先告狀了,趕緊改了口:“天太黑,路又滑,我一時不注意。”
看着這老貨褶着臉賠笑的賤模樣,我怎麽也下不去手。
老家夥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跟我套起了近乎:“小夥子,咱倆都是去那啥的吧?”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說的那啥是那啥呀!
看我不說話,老家夥又低頭去瞧我手裏拎着的東西:“不是我說,你手裏拿的貢品,可挺有創意。我活了五六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白事兒送奶送水果的。
“貢品?白事?”
我有點兒沒聽明白。
老家夥狠狠一點頭:“啊!要我說,這就叫世事無常。昨天我還看見你去老李家找他來着,誰能想到,昨天晚上,人就沒了!夫婦倆一起沒的!”
我越發的聽不明白了:“老李?應該是老王吧!而且王富貴不是都死三年了嗎,怎麽是昨天晚上沒的?”
老家夥皺着眉頭上下打量着我,仿佛我說的是外星語言。打量了一圈,他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的工服上。
我被他看得心裏一緊。這個老家夥,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麽?
老家夥指了指我胸前“強生”兩個字:“你是強生公司的?”
我違心的點點頭。
“看來你們老闆什麽都沒跟你說呀,你是啥也不知道。”
我再次點頭,勾引這老貨繼續往下說。
老家夥果然中套,一臉得瑟的拉開了話匣子:“你昨天去的那一家,就是今天的苦主,李少強、劉芳夫婦。”
雖然名字對不上,我還是“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昨天晚上,這夫婦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家中。被鄰居發現的時候,屍體都涼透了。據說兩個人的死因相同,都是死于心梗。”
“兩個人都是死于心梗,這也太巧了吧!”
老家夥點點頭:“誰說不是呢!法醫給出的說法,是男方的心肌梗塞先發作,女方在試圖施救時,過于緊張,最終也犯了病。”
說到這兒,老家夥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不過村民們都說,這兩個缺德做損的玩意傷了天理,是被什麽東西活活吓死的!據說死狀老慘了。”
這話一出口,老家夥趕緊雙手合十,一個勁兒的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應該說死人的壞話。你們兩個可千萬别怪罪我……”
老家夥一副死者爲大的倒黴模樣。我以爲他不會再透露什麽了,誰知道我都沒問,他就主動的繼續爆料:“這一對夫婦,是我們村的演員。說是演員,不過是叫着好聽,他們幹的,都是缺德的買賣。”
“他們兩個,是職業的醫鬧。假扮患者家屬,索要賠償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