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最爛俗的電視劇,此刻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我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好消息是,那個王年富是假的!是一個叫做李少強的職業醫鬧假扮的。“不開車就會死”的說法,自然也是在诓騙我。他給我下套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開這一趟夜班出租。
但是與此而來的,是一個壞消息。我确實撞鬼了。我剛才車載的那對夫婦,就是李少強和劉芳那一對死鬼。
我正在愣神,身旁的老家夥又說話了:“你們公司老闆是不是和這老兩口沾親戚呀?他們兩個沒兒沒女,喪葬費用,全是你們老闆出的。”
我沒有當回事兒,随口應付了一聲。
老家夥有點兒不會看人臉色,我明顯不太願意搭理他,這家夥卻喋喋不休:“要我說,你們劉老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跟一對兒職業醫鬧走這麽近,不知道是憋着什麽壞呢。”
“劉老闆?不應該是巒峰栾老闆嗎?”
老家夥的眼神裏,多了一抹鄙夷的味道:“連你們老闆都不認識?劉達劉老闆呀!”
“劉達?”
我差點兒咬着舌頭。那孫子居然是強生公司的老闆?
老家夥再次上下打量起我:“你到底是不是強生公司的員工呀?”
“是是是!我之前都管他叫達叔,冷不丁一提名字,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我随口應付着。
老家夥還挺好騙,就這麽被我糊弄過去了:
“不光是這老兩口的殡葬費用,就連安置靈堂、家屬答禮,都是你們劉老闆代辦的。聽說劉老闆一早上就來了,這會兒還沒走呢。”
我心說怪不得劉達今早不出車,怪不得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能聽到哭天喊地的聲音,這老小子在殡儀館呆了一天!
老家夥一隻手攀上了我的肩膀:“進去看看吧。再不看,以後看不到了。”
我心裏說着死人有什麽可看的,腿上卻邁開了步子,跟着老家夥進了殡儀館的鐵絲門。
穿過漫長的土路,我和老家夥進了殡儀館大廳。
李少強和劉芳夫婦,死的很有牌面。殡儀館最大的悼念廳,被安置成了他們的靈堂。我原本隻是想在悼念廳門口張望一下,确認劉達那老小子是不是在裏面。誰料我剛往裏面一探腦袋,就被一位女司儀給揪住了。
“您好,進入靈堂,請進行登記。請問您們二位是?”
我瞥了眼前的這個二貨一眼。
不知道這娘們是不是新來的,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規矩!我雖然沒來過殡儀館,但是我知道,這裏有兩大忌諱。
一個是忌諱把“去廁所”說成“去補妝”,另一個,是忌諱自報姓名。
有些女孩比較文雅,不好意思直言去上廁所,而是借口“去補妝”。在日常生活中,這種說法顯得很有修養,但是在殡儀館裏,并不合适。
因爲在這裏,隻有死人才用的着補妝。
講究一些的殡儀館,衛生間裏是絕對不會有鏡子的。目的就是避免女性補妝。
忌諱自報姓名,是怕靈堂裏滞留的鬼神聽見,找麻煩。
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我原來也不信,但是現在,我不得不信。
老家夥顯然也知道這些忌諱,他壓低了聲音,含含糊糊的報了個“村民老申”。我想學着他的說法,報一個村民老吳,然而話到嘴邊,又臨時改了主意。
“我叫巒峰,綽号叫老卵。”
我使足了力氣,這一嗓子恨不得傳到北京去。
女司儀顯然被我的騷操作給搞愣了,打死她她都想不明白,來悼念亡人,爲什麽還要報綽号。
悼念廳裏的人不少,亂哄哄的,跟菜市場一樣。聽這幫家夥說話的口音,應該都是大于村的村民。
我聽我爺說過,橫死的死者,殡葬的時候講究女二男三。女的停屍兩天,男的停屍三天,如果是兩口子的話,還必須分别入葬。
而且在下葬的時候,除了直系親屬,其他人都不宜在場,免得沾染到怨氣。
這幫村民,應該是來看劉芳最後一眼的。不過這老兩口的人緣實在是太差了,悼念廳裏的這些村民,基本都是在閑聊,連個裝哭的都沒有。
我把水果和奶随便扔在了角落裏,抻着脖子在人群中尋找劉達的身影。
我走了沒兩步,就在成片的花圈後邊,看到了劉達的身影。
他果然在這兒!
劉達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正背身打着電話。
“對,我準備讓他繼續開那輛車……”
我心中一動,他是在說我!
我蹲下身,把自己藏在花圈之中,往前靠了靠。
悼念廳實在太吵了,劉達又放低了聲音,我聽了半天,也隻聽到了一句囫囵話。
“金瞎子找過我了,我把他給打發走了。”
我心裏默默祈禱着,希望這些大爺大媽能靜一點兒。誰想到求仁得仁,這個念頭才剛一升起,悼念廳就靜了不少。
“嗯,我知道,這事兒沒得談。‘青子’我都給他了。”
悼念廳瞬間的安靜了下來,由熱熱鬧鬧的菜市場,變成了落針可聞的靜室。我不僅聽清了劉達的話,甚至還能聽到他來回踱步的腳步聲。
“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劉達的話音變輕了,腳步聲也變輕了,我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兒,劉達好像是逐漸走遠了。
“吧嗒”“砰!”不遠處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悼念廳徹底歸于寂靜。
我站起身,私下裏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
我趕緊往門口跑,心說壞了!悼念廳之所以寂靜了下來,是因爲到了閉館的時間,那幫村民都走了!
我沖到門邊,用力的摁了摁門把手,卻毫無卵用,大門被人從外面給反鎖了!
我被鎖在了殡儀館裏!
空蕩蕩的悼念廳裏,陪伴我的,就隻有兩位死者的遺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照片上的兩人嘴角越揚越高,簡直就要笑出聲來了。
我死死貼在門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兩張遺照。就在這緊要的關頭,我頭頂的燈,突然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