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燒烤店,老卵墨迹着要加我微信。我又不是傻瓜,知道他是爲了讓我履行”再請一頓“的承諾。
這死玩意跟我拉拉扯扯的,大有不留聯系方式,就不放我走的意思。
這家夥自己作死,就怪不得我了。
我從兜裏掏出老墨鏡留下的紙條,遞給了老卵:“這上面是我的聯系方式。你最好周五之前就給我來個電話,時間長了,我怕把老哥兒給忘了。”
老卵看着紙條上的電話号碼,笑得跟懷孕的老母豬一樣。
我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吓流産了!
好容易擺脫了老卵,我胡亂的買了點兒水果,又提了箱奶,直奔位于城郊的大于村。
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跟達叔攤牌,趕緊擺脫這份要命的鬼工作。
在路上,我又一次打好了腹稿,想好了說辭。
人家又不是真的欠我錢,我不能真的上門要債。可要說自己是來吊唁一個死了三年的死鬼,也顯得不那麽可信。我得說自己是來看看多年不見的老同事,然後他家裏人告訴我老王已經死了,我再旁敲側擊的問問老王是怎麽死的,再問問那趟古怪的夜班。
我把可能出現的情況,在腦子裏模拟了好幾遍,我發現我還真有點兒當導演的潛質!這場戲讓我導的一點兒毛病沒有!
霍清家并不難找,就是村頭一棟帶院子的青瓦房。我站在院門口演練了好幾遍,這才敲響了大門。
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媽。
“是老王家嗎?”
我瞬間進入了表演狀态。
大媽上下打量着我,沒有說話。
“我是老王的徒弟,剛幹出租的時候,是老王手把手教我的。後來我家裏出了點兒事,就回老家去了。我這一次,是專程來瞅一瞅老王的!”
我這話也就蒙一蒙傻老娘們。開出租又不是搞科研,哪裏需要手把手的教!說句不好聽的,就這破活兒,狗綁個餅子都能幹!
大媽果然上當,哦了一聲,就把我往院子讓。
我心裏有點兒納悶,按照劇本流程,她應該告訴我,老王已經死了。她怎麽一句話不說,就把我往院子裏領?莫非這真是個傻娘們?
我隻能繼續陪她演戲,笑着問道:“您是我嬸兒吧?老王呢?”
大媽對我擺擺手:“先進來吧,外面風大。”
“哎,好……”
我支吾了一聲,跨步進了院子。
大媽“咣當”一聲挂上門栓,這才說道:“老王在屋裏呢。”
老王在屋裏!
我咬着舌頭根,生怕心從肚子裏蹦出來。
大媽幫我拍打着身上的塵土,繼續笑着說道:“你是吳自貴吧?老王經常提起你!”
我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
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死鬼,經常提起我!
“我……其實……”
我試圖說些什麽,可惜大腦一片空白。
我之前想了無數種情況,唯獨沒有想到這一出!
大媽連拉帶拽,把我往屋裏領。我一慌神的工夫,就已經被拽到房門口了。
“嬸兒,我從工友那兒,聽了點兒不好的傳聞。他們說……說老王沒了。這應該不是真的吧!”
我總算是做出了反應,哆哆嗦嗦的問道。
大媽詭異的一笑:“你說呢?”
我倒是想說點兒什麽,可是就在這個檔口兒,房門開了。
“吳自貴,你進來吧。”
屋裏響起一個聲音。
與此同時,大媽手上一推,我腳下一個趔趄,紮進了屋裏。
我恍惚看到,正對房門的牆上,有一個大大的奠字。奠字下面,有個黑不隆冬的長箱子,好像是一口棺材。
這間屋子,是王年富的靈堂!
王年富都死三年多了,居然還沒有入土!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身後的房門又關上了。屋子裏失去了唯一的光源,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這屋子好像沒有窗戶,跟地窖一樣,又黑又壓抑。我左手拎着水果,又手拎着奶,站在屋裏不敢亂動。
“我早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這聲音飄飄蕩蕩的,也不知是從哪個角落傳來的。
不用說,這肯定是那個死鬼王年富!
“那輛車你必須開……必須開!”
黑暗中,我隻覺得眼前鬼影一閃,一隻大手攥住了我的胳膊。
我吓得心髒都要驟停了,腦子卻異常的活躍。
我蓦然想起,小時候聽我爺講三國故事時,我爺特别提過,趙雲趙子龍渾身都是膽。
我覺得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趙子龍是相同體質。
因爲我現在渾身都疼,我準是被吓破渾身的膽了!
“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嘛?那天晚上,我沒有出車……”
飄飄蕩蕩的聲音,仍在繼續。
說話的同時,那隻大手也越來越用力,手指間都掐進了我的肉裏。
我忘了誰說過這麽一句,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憤怒。我現在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我就覺得“啪”的一下,腦子裏一直緊繃的弦,斷了。
我整個人一陣短路,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甩手就把那一袋水果丢了出去。
混亂中,我隐約聽到了一聲悶哼,沒想到我的水果炮彈,還真的砸到鬼了!
這還不算完,我掄圓了手裏的奶箱,照着漆黑的眼前一頓亂掃。
趁着混亂,我回身拽開了房門,大媽就堵在門口。我搶先發難,掄起奶箱子,準備給大媽也來上一下。
這一下沒拿好準頭,奶箱擦着大媽的臉,磕在了門框上。包裝紙盒終于不堪重負,裏面的牛奶激射出來,淋了了大媽一頭一臉。
我一把推開被淋傻的大媽,向外狂奔。
我跑出了王年富家的院子,在鄉間馬路上,繼續狂飙。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再次浮現在心頭。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兒。
雙腿因爲高速奔跑而産生的酸疼感,讓我略微回了回神。
腦子裏重新搭上線,耳邊就充斥着短促的車鈴和呵斥聲。
我這才注意到,迎面一輛三輪車,正快速的向我駛來。
駕車的老大爺一邊高聲吆喝,一邊扳着手刹。
三輪車伴着一陣尖銳的刹車聲,停在了我的面前,與此同時,我也一個扭腰,硬生生停住了前奔的身形,身子一歪,栽進了路旁的排水溝裏。
還好,排水溝裏積攢了厚厚一層枯草爛葉,我并沒有摔壞。
“你這個小夥子,在大馬路上瞎跑什麽!你瞅瞅你那死樣,跟他媽撞鬼了一樣!剛才撞死你都不嫌多!”
騎三輪車的老大爺也是驚魂未定,大爺一邊揪着衣領擦汗,一邊對我破口大罵。
我躺在排水溝裏不願動。心說我何止是撞鬼了,我還白瞎了一箱奶呢!
大爺自覺罵的難聽了,歎了一口氣,伸手一指王年富家的大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以爲這老家夥能說點兒什麽,可是最終,大爺一踩腳蹬子,就這麽悶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