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李扶搖已經得到了青天君的認可,但是也沒有可能在那茅屋多待些時日,很快他便和青槐一起離去,隻是沒有急着離開妖土,而是去了青天城。
那婦人不便遠行,但也沒有攔着,青天君沒走,就在那茅屋裏,隻是這一次,卻不是在意自己的媳婦兒,而是看着那棵在梧桐樹上的小麻雀。
那隻小麻雀不知道已經活了多少年,反正當年青天君找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那麻雀便住在梧桐樹上,原本青天君是想着要把它趕走的,可是卻發現這隻麻雀在他這位絕世大妖面前根本就不在意什麽,更不用說畏懼,他便有些好奇,在好奇之下,他便更想知道那隻麻雀的來曆。
但之後的幾次試探,那隻麻雀全然沒有理會過他,之後青天君想着那隻麻雀在梧桐樹,便想着它是不是和鳳凰一族有什麽關聯。
現如今的人間沒有了鳳凰一族,當初有一位也是妖後,要是這麻雀也是鳳凰一族的,那豈不就是妖後和武帝的子嗣?
帶着這麽個想法的青天君其實在過往的幾百年裏,一直在試圖去證實這件事,可惜的是這隻麻雀除去能夠活得長久一些之外,并沒有别的不同之處展現出來,它就像是一隻普通的鳥,整日躺在窩裏,什麽都不做。
看着更不是某個境界深厚的大妖。
不管是誰來,它都不理會。
青天君看着麻雀說道:“你到底是誰呢,好幾百年了,一點想做的事情都沒有?”
麻雀居高臨下,眼睛裏卻沒有什麽情緒,也不準備給青天君說些什麽。
青天君苦惱道:“你要再不告訴我些事情,我可把你殺了炖湯了。”
麻雀扭過頭去,不作理會。
青天君要想炖它,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動手了。
麻雀自然不會相信青天君的屁話。
青天君看着麻雀這個樣子,顯然也是習以爲常了,但是這一次他不打算善罷甘休,他轉頭看着那婦人說道:“生火,我要炖了這隻麻雀。”
那婦人沒說話,自然更不可能做些什麽。
這讓青天君頭疼不已。
隻不過想來想去,那隻麻雀這一次總算是跳出了那個窩,來到了枝幹上站着,它生得就真的和世間所有的麻雀都一樣,絕對沒有任何别的樣子。
青天君問道:“你不打算告訴我些什麽?”
麻雀在樹枝上站着,沒有半點聲響發出。
“你是鳳凰。”
這是青天君當年的猜測,這一次又問了一遍,不過仍舊沒有得到答案。
那隻麻雀在枝葉上待了一會兒,又回到窩裏,這一次是徹底不理會青天君了。
青天君坐回到桌前,顯得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之前那壇沒有喝完的酒,全部倒在碗裏,一口便喝了下去。
這又悶悶不樂的回到茅屋裏。
茅屋裏,婦人在安慰青天君,讓他不必太急躁,反正那隻麻雀也待了幾百年了,便一切如舊也好,青天君臉色不變,點頭的時候倒是想起了那條在海底的龍。
那可是妖祖。
妖祖都還在,這世間再出現些别的奇怪東西,其實都能夠理解。
這隻小麻雀也是這樣。
想到這裏,青天君不再說話,就這樣沉默下來。
而在樹上的那隻麻雀,躺在自己的窩裏,看着天空,那雙眼睛裏不知道有些什麽情緒,良久之後,有一道聲音忽然響了起來,“真麻煩。”
聲音很小,沒有人聽到。
……
……
妖土不是個好地方,至少從氣候上來說,是沒錯的。
朝青秋和葉長亭都沒有興趣在妖土多待些日子,所以很快他們便選擇離開妖土,重新回到山河那邊,隻是在走之前,朝青秋在某座偏僻小城裏去呆了半日。
不知道是爲什麽。
而這個時候,朝青秋和葉長亭一同站在船頭,那條小船已經重新回到北海,來的時候,這裏還有一場小雨,可是現在,已經停下了,女子在船艙裏又在煮着一鍋魚湯。
香氣早已經彌漫開來。
葉長亭說道:“接下來要去什麽地方?”
朝青秋待在洛陽城,是因爲那裏是他破開天幕的地方,他在那裏待了好些年,就是看看那裏會不會成爲一個缺口,會不會有着别的東西從那裏來,但是看了好些年,都沒有看到,所以之後便想着那條龍,于是便去了北海,在北海,他又待了好些年,這就是爲了知道那條龍到底在什麽地方。
現在龍雖然沒有看到,但知道了好些事情,看起來朝青秋也應該換個地方了。
朝青秋看了一眼葉長亭,問道:“我要去什麽地方,用得着給你說?”
葉長亭沒有反駁,朝青秋這重活一世之後,性子有些變化,其實他知道。
朝青秋歎了口氣,然後這才說道:“我也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你也暫時不要來找我了,我沒有什麽好告訴你的了。”
葉長亭難得笑了起來,“像是你這樣的人,知道了很多東西,不知道的都能猜出來,說完了我們都知道的,之後你自然能想到些新的。”
說完這句話,葉長亭看樣子就是真的要離開了。
“我會找到你的。”
話音未落,葉長亭的身形消散,已經不見蹤迹。
朝青秋站在船頭等着葉長亭走了之後,這才說道:“你熬湯的時辰剛好,他一走,魚湯也喝不了了。”
女子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笑出聲來,朝先生這麽多年了,難得有現如今這個樣子的時候。
朝青秋蹲下來,女子便遞過來一碗魚湯,朝青秋正要仰頭一口喝幹淨,葉長亭去而複返,一把奪過朝青秋手裏的魚湯,一口喝下,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塊魚骨頭,然後又再度身形消散。
朝青秋喃喃道:“還是沒保住。”
女子早已經看穿了朝青秋的想法,輕聲說道:“朝先生這是故意開口的,知道葉劍仙沒走遠。”
一個先生一個劍仙,足以看出他們兩人在女子心中的分量。
朝青秋說道:“看破不說破,這才是有意思的。”
女子捂嘴笑道:“那就是小女子差
點做人的火候了。”
朝青秋不置與否,隻是舀了一碗魚湯,自己坐在船頭一口一口喝着,并沒有喝得太快,他不管是之前上一世,還是現如今這一世,都對吃的不太感興趣,更别說這樣端着一碗魚湯在這裏喝了。
朝青秋這活了兩輩子,都沒有閑下來過。
“天生勞碌命。”
朝青秋自嘲一笑,喝完魚湯,便要拿出那根碧綠的魚竿開始繼續釣魚。
女子看着他,神色溫柔。
朝青秋忽然說道:“現如今這滄海之中,能夠穩壓所有人一頭的,隻能是葉修靜了。”
“那登樓境裏呢?”
朝青秋轉頭看着女子問道:“你覺得是葉笙歌,還是朝風塵,或者是蘇夜?”
在朝青秋心裏,真有可能去争一争這世間登樓第一的,其實也就這三個人。
葉笙歌當然是越往後走,勝算越大,而朝風塵身爲劍士,也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女子想了想,就要給出答案,但是很快朝青秋便搶先說道:“都不是。”
都不是。
朝青秋站起來,笑着說道:“是我啊。”
女子一怔,剛要說話,天地之間,便有劍氣彙聚而來,整個北海,海面動蕩,看着便好像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一樣。
可偏偏是朝青秋腳下的這條小船,在波濤翻湧的大海上,沒有半點起伏。
朝青秋看着海面,淡然說道:“差不多了。”
之前在離開洛陽城的時候,朝青秋覺得自己的境界不夠,便往前走了好幾步,然後便往前破開了好幾個境界。
如今在海面上,朝青秋說世間登樓第一,不該是旁人,于是便成爲了登樓。
這一次,朝青秋距離滄海境界,一步之遙。
但是那女子覺得,這朝先生要是想要再往前一步,肯定就真的是成爲滄海劍仙了。
而且那一步對于朝先生來說,想要往前走,那就走出去了,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仿佛是知道那女子在想些什麽,朝青秋笑道:“時機沒到。”
女子點點頭,她也不知道時機什麽時候到,反正朝先生說沒到便沒到吧。
隻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朝先生這位世間登樓第一,卻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破境隻用了一瞬間,天地之間,隻怕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如此了。
破境之後,朝青秋看着女子說道:“我們去幾個地方。”
“什麽地方?”
女子有些疑惑的問道。
朝青秋說道:“先去幾個我去過的地方,然後我便再去找某個地方。”
女子哦了一聲,似乎也不問朝先生爲什麽不說清楚。
朝青秋也沒有什麽想要解釋的,隻是話音落下之後,那柄古道便懸停在了他身前,他看着女子說道:“這一次要去快一些。”
女子明白了,走出船艙之後,自然而然的來到朝青秋身後,張開手臂抱住這位朝先生,然後天邊便閃出一道劍光。
北海海面上,便隻剩下一條孤獨的小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