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無法要人的性命,說到底還是要看各自的境界修爲。
那個看着像是一座小山的妖修在小巷裏沖着李扶搖跑過來,那聲勢,就像是一座山在移動,讓這條小巷都震顫不已。
李扶搖看着這一幕,想着之後要是青天君真要秋後算賬是誰毀了他的青天城,那麽他李扶搖,可是第一個不認賬的。
他握緊遮雲劍,等到那妖修快要臨近身前的時候,一劍斬出,那道劍光從那妖修的脖子上劃過,但是沒能将他的身軀斬開,隻是留下了一道刺目白痕。
那個登樓妖修那個如同磨盤一般大小的拳頭便砸了下來,劍士身前一丈是死地,但是還是有許多的妖修不以爲然。
至少現在來看,這位妖修是這樣的。
磅礴妖氣在這裏炸開。
李扶搖往後退去,遮雲橫在身前,正好接下這一拳,劍身彎曲到了極點,但是很快又恢複如初。
李扶搖退後兩步,自己身後便出現了一位登樓妖修,那位妖修已經等待了好些時候,這一次抓住機會,就要給李扶搖緻命一擊。
李扶搖好似沒有看到,徑直往後退去,但是小巷裏一旁的牆壁裏,有一柄劍,破開牆壁,直接便落到了那位妖修的胸膛上。
在他埋伏着李扶搖的同時,李扶搖自然也在埋伏他,那柄明月,便是對着他的。
一劍穿胸而過,那位登樓妖修隻是受了傷,并未到了生機斷絕的時候,但是李扶搖不止一柄劍,所以他便很可能會在接下來死去。
那柄高樓很快便從某處掠了出來,然後一劍刺向了那個登樓妖修的腦袋。
隻是一瞬,他便倒了下去。
在這條小巷裏,真的沒有太多人看到,但是他們都明白,也都知道。
尤其是那個看着像是一座小山的妖修,有些驚訝之後,他便朝着後面退了幾步。
之前他看着李扶搖有好些劍,怎麽到了這個時候,便都忘了?
李扶搖說道“沒關系,你的皮要厚實一些,沒有那麽容易便破開。”
那個妖修皺眉不語,他雖然是真的皮要厚些,但真不一定會經得起這麽多劍刺。
他看着别處喊道“可以出來了,再不出來,就晚了。”
這裏自然不是隻有一位登樓,實際上來到這裏的登樓,有四位,他們都是膽子很大的人,要是膽子不大,隻怕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對着李扶搖出手。
隻是膽子再大也不是說他們就是那種愣頭青,所以他們并沒有立即出手,而是選擇先看看。
可是這一看看,便已經有一位先死了。
剩下三位。
那座如同小山一樣大的妖修看着李扶搖,就像是看着一個什麽怪物一樣。
“你們覺得殺了我,自己就能成爲青天君的女婿?”
李扶搖嘿嘿一笑,“要是生出這樣的想法,就真的有些病了。”
……
……
風泉妖君和重光妖君兩個人,和青天君的纏鬥,一時之間已經分不出勝負來了。
兩位别的妖君又被葉長亭看着,好像今日,林紅燭破境已經是闆上釘釘了。
但是誰都知道,妖土裏絕對不會隻有這麽幾位妖君,他們要不要出手,還不好說。
白茶現在是徹底不知道青天城裏的事情了,他被那位畢方一族的老祖送進了一間屋子,然後白茶便和外界斷了聯系。
很多年前,妖土的格局還很穩定,還是那麽幾位妖君,也沒有什麽平南妖君歸來的事情。
那個時候,整個妖土,最強的登樓境是用刀的西山,他在登樓裏一騎絕塵而去,而最爲神秘的那位登樓,不是旁人,是他白茶。
他是妖土裏知道的最多的男人,除去一些辛秘的事情之外,幾乎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很多人都求過他。
還有很多人調查過他。
但是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底細,人們都知道他叫白茶,他的境界是登樓,除此之外,便沒有别的了。
甚至于在登樓裏走了有多遠,也沒有人知道。
至于他是個什麽種族,更是如此。
他就是這個妖土裏最神秘的人。
如果他知道很多秘密,那麽自己其實也是秘密本身。
白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光景,不知道要想些什麽,但很快之後,便已經感受到了那位畢方一族的老祖已經開始破境了。
他有了甯神草,本來就在等這個機會,現如今機會來了,其實他沒有理由不抓住,至少現在,本來就是個最好的機會,不抓住自然不行。
況且他把白茶關在這裏,便是想要之後破境的時候,沒有後顧之憂。
白茶很清楚。
他感受着遠處傳來的那些微弱氣息波動,然後仔細算着時間,在半個時辰之後,他才擡頭看了看天幕那邊。
畢方一族的不少年輕子弟都已經擡頭去看了,那是一道白光,是畢方一族的老祖苦修數百年的境界,現如今都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有些年紀大一些的畢方一族妖修,已經是淚流滿面,這畢方一族不知道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出過一位滄海妖君了。
在沒有
妖君坐鎮的這些年裏,他們一直都是擡不起頭的,被那些大族淩辱,對于他們來說,是十分痛苦的事情,而且這樣的事情,持續了很多年,很多年。
直到如今。
“老祖是要成了嗎?”
無數人都已經開始默默的爲那位老祖祈禱。
那位老祖其實就站在湖畔,那座大陣已經開始運轉起來,他看着像是枯木樹皮的皮膚已經開始變化,那些白發甚至都有重新變成黑發的趨勢。
這是登樓到滄海,他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年,現如今,可以說是按部就班,完全沒有半點問題。
看着遠處,這位老祖笑道“說到底,還是想去看看。”
說完這句話,他身上的氣勢一提再提,很快便已經讓那座大陣都掩蓋不住了。
當他成就滄海之後,大陣定然已經沒有作用,到時候也會有人知道這件事,隻是知道便是知道,想要來要他的性命,其實不會太多。
一位才成就滄海的修士,和一位成就了很多年滄海的修士,勝負很容易區分,但是這位畢方一族的老祖要是生出非要和人同歸于盡的心思,那位也不好收拾。
畢方一族在湖畔緩行,走過一步,身上的氣勢便更足一些,等到走了好幾步之後,天邊生出了一道霧茫茫的白光,然後成就了一頭異獸的形狀,畢方一族的人們都知道,這就是畢方。
他們很快都跪下去了。
因爲不久之後,老祖肯定就要成了。
所有人都很開心,直到畢方一族的老祖往前走了很久之後,便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白茶,他的身側懸停着一枚茶葉。
他看着畢方一族的老祖,輕聲說道“前輩功參造化,便要登臨滄海,可喜可賀。”
老人正在突破的最後時期,沒有說話,但眼裏已經有了些情緒。
這白茶也能讀出來,他搖頭道“前輩何必如此,晚輩從一開始便沒有要壞前輩心思的想法,至于現在,隻是想要借前輩的貴地一用。”
之前他第一次來送甯神草母根的時候,便已經提過這樣的事情,可是當時是被回絕了,之後他便沒有說過什麽了,直到現在,他又說了這句話。
老人看着他,沒有說話,本來也說不出話來。
“晚輩仔細推算過了,如今那座大陣還能堅持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光景,這半個時辰,也夠了。”
說着話,他便在湖畔坐下。
然後白茶一身氣勢也開始攀登到頂峰,他其實也在好些年前,便已經走到了登樓盡頭,要不是一直沒有找到破境的機會,隻怕他要比這個畢方一族的老祖先好些年破境。
世間的登樓修士都是如此,想要破境,其實都很難。
畢竟上頭會有人看着,若是他們不心甘情願讓你破境,你便要在那條布滿荊棘的路上緩行才是。
走不走得到最後,也說不定。
但始終是在走的。
白菜坐下之後,那雲霧林裏的霧氣消散的很快很快,似乎很快便要将這個地方暴露在世間。
許多畢方一族的修士來到這邊,看着坐着的白茶,看着站着的老祖,面面相觑。
他們詢問道“老祖,如何?”
老人以眼神示意沒事,然後他便走進了水裏。
白茶說到底還是幫了他,現如今隻要他先破境,其實一切都沒有什麽問題的。
要是這會兒擊殺白茶,倒是顯得他們畢方一族,太過于沒有人情味了。
這裏有兩位登樓修士同時破境,那氣勢太過濃烈,在半個時辰之後,便已經破開了那座大陣,然後浩蕩的氣象就從這裏飄了出去。
這附近不知道有多少妖修,這個時候都跪下了。
面對這樣快要成爲妖君的大人物,他們這些境界低微的妖修,自然而然,是打心底裏臣服的。
那位畢方一族的老祖在水裏走了不一會兒,整個人生出了一頭黑發,然後整個人的氣勢,都開始變化,天邊已經生出了一頭巨大的畢方。
這種景象,能夠傳出去很遠。
自然也傳進了青天城裏。
風泉和重光兩位妖君此刻正在和青天君纏鬥,忽然感受到了妖土裏還有别的大妖成就滄海,他們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收手。
一個林紅燭能不能成爲滄海修士,對于他們來說,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是妖土裏要是多出一位其他的妖君,隻怕局勢又有變化,這樣的事情,他們有些不能接受。
之前西山成就滄海,那是送走了一位老妖君的,那總體沒有變化,可是現在,不是這樣。
風泉妖君很快收手,也不說是什麽廢話,便朝着畢方一族而去,重光沒有這麽急迫,但也很快離去,青天君對于這些事情不關心,但是不代表他們不關心。
青天君巨大的法相收了回去,原本他以爲這樣的局勢會有些麻煩,但是怎麽都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便收場。
看着遠處天際,青天君也懶得往那邊去了,妖土裏的事情太多了,一時之間,他自己也管不過來。
青天君一收手,這裏的戰事便結束了。
許多妖修現在看着那位魔教教主一步步成就滄海,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出手,也沒有任何一
個人敢出聲。
這是青天君要保的人。
青天君也沒有去看林紅燭,隻是朝着城裏走去,他是這座城的主人,城裏發生什麽事情,他自然知道,他很清楚之前已經有好幾個妖修去找李扶搖了。
要是自己不能把這個小子的命保下來,隻怕是等他那個閨女回來,便要捶他一頓。
當然,很有可能在他閨女捶他一頓之前,朝青秋便要讓葉長亭先出手。
朝青秋心裏有一份名單,那可是能幫就幫。
來到那條小巷,青天君一眼看去,竟然是沒有看到李扶搖苦鬥的場景,反倒是看着李扶搖站在已經成爲廢墟的巷子口,看着青天君。
巷子裏面有兩具屍體。
都是登樓。
李扶搖身側懸停了好幾柄劍,明月高樓,十裏遮雲,外加一柄草漸青。
四位登樓,被他殺了兩位,還有兩位,最後也不願意和他搏命,故而先走了。
青天君倒是覺得有些意思,“你現在殺人,有這麽簡單了?”
四位登樓聯手都還不能把李扶搖壓着打,這份殺力,隻怕是也就隻有朝青秋當年能和他比一比了。
李扶搖擦了擦臉上的血污,盡量讓自己看着要順眼一些,“我劍有些多。”
他是學的萬尺的禦劍法門,本來就在同境裏占盡了優勢,又是一位劍士,再加上有一柄尋仙劍。
這份殺力,這就是天底下任何的登樓修士,一對一的情況下,都沒有可能能殺他了。
即便那個人是葉笙歌,也是如此。
況且除去這些東西之外,他還在幻境裏待了百餘年,曾經也看過滄海的風景,參加過那場大戰,而且那百餘年磨砺劍道,讓他對于劍道的理解便更深刻了許多。
青天君點了點頭,這算是對他的一次認可了。
李扶搖擦了把臉,收回那些劍,對着青天君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巷子可不是我拆的。”
青天君心裏歎息一聲,倒也沒有說話,那條小巷的事情,現在說起來還重要嗎?
李扶搖嘿嘿一笑,又吐了口血。
青天君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這青天城裏,還有兩位大妖在。
……
……
葉長亭守在街口已經好久,平南妖君本來就沒有打算出手,所以其實沒有怎麽理會,反倒是西山妖君,即便是想要出手,也沒有能耐。
直到之後,平南妖君看着遠處,感受着飄來的那縷氣息,便笑了起來,要起身離開。
“說好了比刀,怎麽要走?”
西山妖君看着平南妖君。
平南妖君搖頭道“有個事情,已經應承下來的,不得不走。”
“你要是願意,可以一起。”
西山妖君想了想,點頭應下,兩位妖君就這樣,身形消散。
青天君也正好出現在了這裏。
他看了葉長亭一眼。
葉長亭朝着遠處走去,朝青秋便出現在街道上,他身旁跟着那個女子,顯得有些怪異。
林紅燭破境,本來已經成爲了衆矢之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竟然之後,所有妖君都跟着走了,隻是留下了林紅燭一個人。
朝青秋說道“不知道山河那邊來不來人。”
修士破境入滄海,整個人間都會有人知道,但是畢竟林紅燭是在妖土,即便是道門和儒教聖人們知道了,也不會貿然而來。
畢竟這妖土裏,可是有着不少大妖的,他們很有可能會出手。
青天君倒是不擔心什麽了。
山河聖人們的性子,其實他很清楚。
朝青秋不知道去什麽地方找來一壺酒,和葉長亭找了張桌子,然後說道“青天君,你要不先把閨女嫁出去?”
葉長亭聽着這話,覺得有些意思,也是轉頭看着青天君。
青天君面無表情。
嫁閨女,這是這兩個人在他心口上捅刀子。
好在朝青秋也是随口一提,這句話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
葉長亭這個時候又開口問起了事情。
他關心的,無非還是天外的事情。
朝青秋惆怅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再問我做什麽,下次得去問問那條老龍了。”
把妖祖這麽稱呼,隻有朝青秋這樣的人才敢說了。
青天君雖然是妖族,但也沒有說什麽,和朝青秋待得時間長了,什麽都見怪不怪了。
朝青秋喝了口酒,看着遠處感歎道“我倒是很想見一見李扶搖。”
當年在青天城裏,他們兩個人可是在城頭上喝酒聊天,從那個時候開始,朝青秋便很喜歡這個後輩了。
一個劍仙和以後的劍仙一起喝酒,哪能沒有意思呢?
……
……
林紅燭最後一步踏出,天邊生出了一道金光,照亮了整座青天城,連帶着那些陰雲盡數都散開。
林紅燭一頭白發,一身紅袍,懸停在天幕之下,雙目緊閉。
一身磅礴氣機盡數開始斂去。
這就是一位滄海修士了。
這是繼洛陽城裏的那位楚王殿下之後,野修裏第二位滄海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