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兩位聖人留下。
可留下來做什麽?
自然不可能是留下來再說些無趣的廢話,也不可能是留下來吃頓便飯。
所以在帝師說這句話的時候,門外便生出了一道磅礴氣機,随着這道氣機随即而出的,還有另外的一道磅礴氣機。
清陽聖人當機立斷,一身氣勢瞬間攀升到了頂點,然後有一座古樸的青銅小鼎出現在房間裏,朝着帝師而去。
莫聖也是很快便卷起一堆黑墨,就要去困住帝師。
他們畢竟是滄海,并不是什麽蠢人,光是這麽一瞬間,自然便想到了一處,若是帝師和妖族要将他們留在此間,那麽帝師才是他們的一線生機。
隻是當那個青銅小鼎朝着帝師撞去的時候,帝師伸出了一隻枯瘦的手臂,硬生生抓住了那座青銅小鼎。
青銅小鼎散發着青光,無數金色的光線甚至就在這小鼎裏面藏着,反正不管是怎麽樣,當清陽聖人祭出這麽一座小鼎的時候,這便已經是他的最強手段。
可是僅僅在一刻鍾之後,帝師便握住了青銅小鼎,用這座小鼎将那些黑墨收了起來,然後他五指張開,覆蓋在這小鼎上,将那些黑墨盡數壓制。
無數氣機盡數斂去。
清陽聖人卻沒有猶豫,已經飄然落到了帝師身前,一掌擊出,掌心裏有無數的金色絲線,如同觸角一般,莫聖就跟在身後。
這個時候窗口忽然被一道刀光破開。
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提刀掠過,隻是很快便一刀劈砍在了清陽聖人的身軀之上,隻是一瞬間,清陽聖人便血流如注。
胸脯便一刀斬開了很大的傷口,金色的鮮血流了出來,看着實在是有夠可怖。
莫聖心生警覺,又有黑墨從袖間湧了出來,之前出手他便不像是清陽聖人這樣,而是留下了後手,此刻便是爲了等着門外那人出手的。
可惜當那道磅礴氣機依附着一個碩大拳頭轟殺而至的時候,莫聖還是被這一拳擊中,倒飛出去。
金色的鮮血在地面流淌,清陽聖人在十分短暫的時間裏便受了重傷,雖然莫聖的處境要好很多,但是這個地方不是山河,而是妖土,這個處境沒有什麽作用,因爲很快很快,便會有人要了他們的性命。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一向老邁的帝師,竟然還有如此境界,一出手便已經将制住了他們這兩個人的聖器,這樣的事情,不僅是他們沒有想過,就算是山河裏的其他聖人都是沒有想過的。
帝師竟然一直隐藏得這麽深。
其實也不算是太難以理解,帝師之前便是兩朝元老,活得夠長,境界自然也不低,現在武帝歸天,帝師便成了三朝元老,活了這麽長,有這份修爲,其實再正常不過。
之前武帝離開人間的時候,其實很多人就想過,要是武帝離開人間,之後的妖土,究竟是何人能夠成爲新的一位武帝。
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但卻沒有一個人想過帝師。
他們覺得帝師太老了,也覺得帝師應當沒有那個能力。
但是誰知道呢?
帝師才是武帝之後的妖族最強者,要是沒有葉笙歌橫空出世,隻怕是之後的妖帝寶座,便該是帝師的了。
說不定的東西實在是太多。
清陽聖人捂住胸口,那些鮮血已經止住了,隻是他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那個提刀的男人站在他身前,眼神裏沒有半點情緒,他隻是看着帝師。
莫聖身前的那個男人也是如此。
這兩位都是妖族有名的妖君,境界足夠高深,對付清陽聖人和莫聖的時候,顯得有些簡單。
更何況這先有帝師出手,将他們兩人的聖器都控制住了。
清陽聖人厲聲道:“你殺了我們,就不怕讓兩族大戰,到時候三教和劍士聯手,你們擋得住?”
劍士一脈一直是抗衡妖族的主力,要是三教也加入其中,其實對于妖族很不好。
三教的想法其實有些簡單,要将劍士一脈拖下馬來,至于妖族,可滅,但沒有那麽重要。
妖土那個地方,他們是不願意去的。
帝師蒼老的聲音裏帶着别的情緒,想來就應該是快意,“本來就要打這場仗,沒了柳巷,你覺得你們人族還有誰能夠攔下我們妖族?”
清陽聖人心如死灰,武帝被一個更加強大的大妖斬殺了,他們兩個座位山河一方的戰力,不出意外的話,便要死在這裏,死在這裏之後,自然而然便損失了山河戰力,此消彼長,妖族似乎要生出大戰的想法,也很正常。
莫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在療傷還是别的什麽。
在這個時候才開口說道:“殺死武帝的那個人,絕對沒有武帝的境界高妙。”
莫聖的心思的确不是清陽聖人能夠比得起的,之前帝師那三言兩語,隻能讓清陽聖人相信了妖土出了一位絕對強大的妖帝,可是莫聖在一番思索之下,才得出了答案,那個人絕對是沒有武帝強大的。
要不然不會有今日的殺局。
帝師看着莫聖,沒有說話,清陽聖人早已經是一臉懵。
他怎麽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他原本滿心歡喜的覺得,自己再度來到妖土,就要達成教主所說的協議,到時候便真有道門崛起,重新立于世間之巅的一天。
“人族沒幾個聰明人,但我必須要說,你算一個。”帝師看着莫聖,輕聲說道:“你要是個妖,我能把一切都給你。”
帝師這句話是有些誠懇的,他已經很老了,老到了要不了幾年便要離開人間,所以他對誰做妖帝,誰是這個人間最強者已經都沒有了太多想法。
他知道自己無望長生,所以在很久之前便已經将妖族帶離妖土作爲自己最後要做的。
不能在時間的洪流裏跟着前行,那就在岸上刻上他的名字。
一旦做成了這件事,他就會是這個妖族,最有功績的人之一。
無數妖修都将記住他的名字,無數妖修都會對他感恩戴德。
他活在了人們心裏,或許也是一種長生。
長生兩字,實在是太迷人了。
莫聖沉默道:“修行不易,沒有人願意在半道而退,你放過我,我願意爲妖族效力。”
是的,修行不易,即便不能長生,也沒有哪一個人會想着自己死在半道上。
生命的确是這個世間最有意義的東西。
所以沒有人願意死,即便是莫聖也是這樣。
清陽聖人瞪大眼睛,沒有想到莫聖竟然會這樣說,想活下去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是身爲人族,如何能爲妖族效力?
莫聖隻是瞥了一眼清陽聖人,随即便淡然說道:“既然都開始在和妖族說聯手了,再做一些事情,又有什麽問題?”
清陽聖人有些茫然,是啊,他們都可以爲了道門和儒教的利益,能夠将劍士拉下塵埃裏,不惜生靈塗炭,和罪人沒有什麽區别。
既然是做罪人,爲妖族效力又怎麽了?
清陽聖人閉着嘴巴,沒有說話。
帝師渾濁的眼神裏沒有什麽情緒,他看着莫聖,平淡說道:“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隻是你這樣的人,很識時務,爲我所用也倒是不差,隻是心思太重,實在是沒有太大的意義。”
說着話,帝師那隻枯瘦的手便伸了出來,就像是一隻竹竿,硬生生的将莫聖的身軀給捅出了一大個口子。
莫聖生機漸漸斷絕,很快便閉上了眼睛。
然後那場血雨便更大了一些。
清陽聖人的臉因爲恐懼而變得扭曲,他看着帝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帝師也好,還是别的人也好,都會畏懼死亡,但是清陽聖人既然是已經有了這個境界,想來便是不該如此的。
可誰想得到,他竟然還是做出了如此姿态。
“你太笨了,也要死。”
這一次帝師沒有伸手,隻是那個男人提刀斬下了清陽聖人的頭顱。
這一場襲殺,可以說得上是毫不費力。
在妖帝的宮殿裏,由他們三個大妖聯手,很容易便取得了如此戰果。
而且在今日斬殺這兩位聖人,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畢竟武帝離開人間,那場血雨還沒有停,這就是很好的掩飾。
帝師悠悠歎了口氣,走出了這間房間。
很快便有宮女來到這邊清理痕迹,而帝師便要去見一個人。
今天是妖帝離開人間的第一百天。
也是那位女帝陛下來到這座宮殿的第十天。
當然一起來到這裏的,還有那個穿着一身青衫的劍仙。
帝師想到那個青衫劍仙,也忍不住贊歎幾句,“百餘年便走入滄海,這樣的修行速度,恐怕是隻比陛下差一線了。”
……
……
葉笙歌住在偏殿裏,像是他們這樣的修士,不會需要太華麗的住處。
所以這座偏殿裏,隻有一個蒲團而已。
葉笙歌便盤坐在這個蒲團上,一襲白裙像花兒一樣綻放着,而她的長發便這樣随意的披散下來。
至于那位青衫劍仙,不在此處。
帝師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這位境界高妙的三朝老臣,在門前停下,對着葉笙歌大禮參拜。
“陛下,老臣有事要說。”
帝師跪在地上,姿态擺的很低。
聲音在偏殿裏回蕩。
葉笙歌睜開了眼睛,但是沒有轉身,“事情都做了,來說什麽。”
是的,帝師之前說陛下請兩位聖人留下來,那是假的,葉笙歌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将清陽聖人和的莫聖斬殺在這裏。
至于那場大戰,她更是不想挑起。
甚至于那道門和儒教的陰謀,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隻是她和李扶搖都是要探查真相的,知道了這件事情,便算是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一半了。
妖族要南下,少不了幾個重要的人。
帝師是一個,那兩位聖人是兩個,至于别的什麽柳巷還有武帝,其實都不太重要,畢竟這兩個人在那場大戰裏,一個人已經暴斃,另外一個人已經一分爲二,戰力受到了損傷。
他們兩個人都是站在人間之上的,想得隻有長生。
“陛下知道,整個妖土的億萬生靈都是陛下的子民,難不成陛下便能夠眼睜睜看着他們生活着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
其實這樣的話,帝師也曾對武帝說過,當時武帝隻回答了一句事情需要自己去争取,不需要旁人爲其謀劃。
如今帝師又把這句話抛給了葉笙歌。
“大戰一起,無數妖族都要失去生命,去問問他們,到底想活還是想死。”
想活,在妖土也還是能活。
帝師皺眉道:“陛下這樣說便不對了。”
葉笙歌沒有說話。
對不對,都是别人說的事情而已。
她一直都不在意。
“陛下功參造化,天資驚人,如今便已經坐上了妖帝的寶位,要不了多少年,定然能夠越過當初的武帝陛下,可是陛下,身爲妖帝,肩上要擔起擔子來。”
帝師還是跪着,隻是說的話,便要硬氣很多了。
現在真的可以說一切事情都是在帝師掌控中了,葉笙歌其實也是在幾日之前才知道,帝師的境界,距離武帝,也隻是差出一線而已。
所以等葉笙歌來到這裏,便被帝師早已經布好的陣法困住了。
她的境界很高,但是也不如帝師高。
她被困住之後,很快便知道帝師沒有什麽要殺她的想法,隻是要将她困在這裏而已。
武帝太強,不是帝師可以随意擺弄的。
但是葉笙歌沒有這麽強,所以她便成了帝師的傀儡,帝師要以她的名義來調動妖族大軍,來發動那場大戰。
帝師的城府,遠比看着的要深。
葉笙歌是這個妖族曆史上第一位女帝,也成了第一位被軟禁的妖帝。
帝師說道:“陛下不願意開戰是爲了我妖族子民,老臣理解,可大戰不開不行,所以便委屈陛下了。”
葉笙歌沒有回答,隻是問道:“距離武帝隻差一線,給武帝的功法,你動了手腳?”
誰都知道武帝能夠有今天,全是因爲這位帝師在身後鼎力相助,甚至于不惜将前朝武帝的秘籍給武帝觀看。
這個時候要是說帝師當初便做了手腳。
事情便越發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