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斜觀裏,葉笙歌早已經和紫雲真人交上了手,這兩位同爲春秋境,按理來說,紫雲真人踏入春秋境界的時間還要比葉笙歌早太多,可是一旦交手之後,紫雲真人卻是叫苦不疊。
自己居然不是葉笙歌的敵手,葉笙歌即便隻以空手對敵,可那一手數不勝數的道法,便讓他沒有辦法應對,當年的觀主梁亦,天縱之資,也是一位道種,但這輩子隻研習了明月和五彩長河兩門道法,别的一概都不曾理會,而葉笙歌恰巧是個例外,她修行道法很多年了,向來都是遇到喜歡的道法便要去研習,登天樓的三千道卷裏記載的道法,葉笙歌凡是喜歡的,都研習過,所以光論會的道法,梁亦都及不上葉笙歌。
所以當葉笙歌鐵了心要以自身修爲對敵的時候,紫雲真人隻能眼睜睜看着,因爲那些道法盡數都是他沒有見過的,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破解。
十分被動。
這還是因爲葉笙歌沒有生出殺意,要是想殺紫雲真人,恐怕此刻紫雲真人,真該是一具屍體了。
紫雲真人大袖一卷,避過葉笙歌随意的一道道法之後,在原處站定,苦笑道:“葉觀主功參造化,紫雲自愧不如。”
葉笙歌沒說話,她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人,但是也不是輕易便善罷甘休之輩,她看着紫雲真人,正要說話。
遠處便出現一襲灰布道袍,靜靜站立在遠處。
李扶搖最先察覺,盯着遠處那人,那人沒說話,但一身氣勢已經顯露無疑。
李扶搖皺眉,這位境界,絕對便是春秋之上,登樓境的高手。
沉斜觀裏果然不止一個紫雲真人,隻是這一個邊境聚雨城,竟然還有一位登樓境的高人,這也是他們沒有想過的事情。
李扶搖按住劍柄,随時準備應對意外。
那道人走了過來,就在紫雲真人身旁停下,“葉笙歌,道種,有點意思。”
那道人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葉笙歌看着他,“你是誰?”
“雲胡觀,浮雲。”
葉笙歌沉默片刻,這才緩緩說道:“不再深山老林裏待着,出來做什麽?”
雲胡觀是個什麽地方,普通人可能不會知道,但是在登天樓裏看了這麽多道卷的葉笙歌怎麽會不知道。
數千年之前,雲胡觀的名頭比現如今的沉斜山還要響亮,後來不知道怎麽便沒落下去,道卷裏沒有詳細記載,但是葉笙歌隐隐猜到了是沉斜山做的手腳,那些年,爲什麽劍士能夠一家獨大,除去真的是劍士殺力冠絕世間之外,别的就是道門并沒有太過和諧的局面。
因此才有如此。
那些年的沉斜山和雲胡觀一直争鬥,最後還是沉斜山勝出,沉斜山勝出之後,雲胡觀便隐于深山之中,這數千年都沒有什麽聲音傳出,沒有修士在世間行走,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和雲胡觀扯上關系。
直到今天。
浮雲真人微笑道:“今日之事,你們兩個人是局外之人,可既以入局,便隻能殺了你們了,至于梁亦和葉修靜怎麽想,姑且不看。”
葉笙歌沒說話,她隻是挑了挑眉,大約是在說,就憑你?
浮雲真人大袖一卷,無數氣機蓦然生出,他冷笑道:“就憑我,也一樣要殺你這位道種。”
葉笙歌仰頭看天,然後說了句,“來死。”
雲胡觀和她沒有什麽仇怨,可浮雲真人要殺她,那就是生死之仇,那就沒辦法調節了,隻能生死一戰。
浮雲真人冷笑着往半空掠去,他們這樣生死一戰,戰場自然隻能選在半空,葉笙歌轉頭看了一眼李扶搖,眼裏的意思很明确。
李扶搖點點頭,但擔憂問道:“你行不行?”
葉笙歌隻抛下一句話,便去了天上。
“我都不行,難道你行?”
李扶搖郁悶的看了一眼天上,然後再看着面前的紫雲真人,然後說道:“那就是我們了。”
紫雲真人冷聲道:“你又是誰?”
“我之前說過了,曹役是我殺的,我也是練劍的,我還跟葉笙歌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是誰?”
紫雲真人冷笑道:“我需要知道你是誰?”
李扶搖哦了一聲,顯得有些無奈,他緩緩推劍出鞘,笑着說道:“我是李扶搖,我還能是誰?”
就這一瞬間,沉斜觀裏劍氣大作,掩蓋一起氣機。
……
……
紫雲真人是邊境第一人,但也是個春秋境而已,李扶搖是個春秋境,但還是個劍士,而且紫雲真人已經和葉笙歌有過一場大戰,所以不管怎麽看,李扶搖的勝算都很大。
可是還沒等他出劍,沉斜觀便木然生出一道劍光,那道劍光在天上一閃即逝,但随着便是一道極爲淩厲的劍氣瞬間來到沉斜觀中,一劍洞穿紫雲真人的胸膛。
這位春秋境界的修士,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便這樣死去了。
朝風塵出現在場間。
“朝先生!”李扶搖有些興奮,他有很久沒有見過這位朝先生了,之前在劍山的時候,朝風塵不在劍山,所以沒能見他。
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朝風塵沒有去看紫雲真人的屍體,而是來到李扶搖身前,笑道:“如今已經春秋境了,要不了多久,便能成爲登樓劍士了,說不定比我還要先入滄海。”
朝風塵是朝青秋的一縷劍氣,因此入滄海的時候,一定會十分困難,或許真要比李扶搖更遲,或者根本沒有可能進入滄海之中。
李扶搖回過神之後,開口問道:“朝先生爲什麽會在聚雨城裏?”
即便當日朝風塵是去靈山,可是已經過去了這麽多日子,朝風塵應該離開佛土了才是,可是爲什麽還在聚雨城。
這真的是個問題。
朝風塵神情凝重,“有件事須得告訴你。”
李扶搖沉默不言。
朝風塵自然清楚李扶搖是在想什麽,他灑然笑道:“你在劍山遭遇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我還是那句話,當年不争,今日也不争,那你便真是和劍山無緣,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李扶搖苦笑道:“我知道的,朝先生。”
朝風塵點點頭,說起那件正事。
“聚雨城裏有十大宗門,這十大宗門并非是簡單的山野散修,其實是道門和儒教在後把控,他們兩家出現在這裏,所求得,自然不是一座聚雨城,自然還有别物。”
“值得兩教百年謀劃的,你覺得會是些什麽?”朝風塵看着李扶搖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算上我們,這便是有三方勢力交彙在聚雨城裏,所爲得各不相同,儒教求得是和佛土結成盟約,讓他們重返山河,當然這并非是百年之前,他們遣人來到佛土的想法,隻是局勢在變,他們便随即在變,洛陽城一戰結束之後,這世間發生了變化,局勢不同以往,道門的實力受挫,這讓儒教看到了希望,所以才會牽線和佛土碰面。”
“至于道門,一向自視清高,并沒有派人進入此地,現如今聚雨城裏的所有人,其實隻是趙聖的力量罷了,這位聖人所想更是簡單,就是要将葉聖從雲端推下來,而他便坐上那道門高位,爲此他便在這聚雨城裏布置,所求根本是爲了坐上道門教主的位子,但還是要和佛土的另外一位聖人達成協議。”
說到這裏,朝風塵頓了頓,然後說道:“至于我們,更簡單,就是将儒教和道門的勢力都清除,然後和佛土達成盟約,劍士一脈雖然開始發展,但是不如道門和儒教底蘊,我們将佛土重新拉到山河中,并不需要他們怎麽做,隻需要他們吸引那兩教的目光便是了。”
李扶搖皺眉問道:“趙聖到底和佛土達成了什麽協議,又想怎麽去将葉聖推下雲端?”
朝風塵搖搖頭,示意這件事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知道的,實在是沒有那麽多。
“那朝先生找到我,又是爲了什麽?”李扶搖知道朝風塵不會莫名其妙出現在他面前。
朝風塵說道:“你要去靈山,想要那位慧稠僧人回答你的問題。”
朝風塵不用多想,便知道李扶搖這一趟佛土到底是爲了什麽。
李扶搖點點頭。
“他算得上我的半個朋友。”
爲什麽是半個,那是因爲隻有朝青秋才能算是慧稠僧人的朋友,朝風塵不算朝青秋,自然也隻能算半個。
“你要上靈山不難,問慧稠也不算是太難,最難的事情你要知道答案。”
李扶搖要問答案,那個問題不是普通的問題,而是六千年前劍士一脈隕落的真相,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一般人能夠回答的,所以整座靈山,知道人也不會太多、
“禅子不知,慧稠不知,知道的是那盞燈籠。”
那盞燈籠,是這個人間最奇妙的東西,沒有見過那盞燈籠的人,聽過那盞燈籠的時候,往往會帶上另外四個字。
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不是什麽别的東西,那就是時間。
六千年前,也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