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道磅礴妖氣在西山之巅斬開,那兩尊被青天君一拳捶開的法相,消散之後,很快便在遠處再度生出,隻是兩尊法相代表着的兩位大妖,至始至終都沒有露出真面目,想來就是爲了要将自己的容貌遮擋起來,不讓旁人知道來路。
青天君并未顯露法相,他就站在山巅,看着那兩尊法相,他不管那兩尊法相是哪兩位大妖,反正有他在這裏,今日便不可能加害西山也就是了。
青天君一拳捶退一位大妖,這等陣勢早已經讓在這裏的西山一族妖修覺得震撼不已,同爲滄海大妖,怎麽青天君如此一拳,便有如此威勢?
難不成青天君已經比當年強出太多,現如今不應該說他是妖族排名前五的大妖,反倒是該入前三甲?
青天君的戰力如何,這不用多說,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經有過證明,此刻即便是再顯露出一些别的來,衆人除去驚歎,不會有别的想法。
有些西山一族的妖修熱淚盈眶,今日局勢,若是沒有青天君出現在這裏,隻怕是一開始便已經敗亡,西山斷然是沒有成爲滄海修士的可能。
隻是很多西山一族的妖修想到自家老祖竟然也出手了,心裏便涼了不少。
這本就是西山一族最開始想過的兩滄海局面,怎麽自家老祖要親手将其毀滅?
無數妖修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注意力還是在戰場上的。
西山老祖出手,是一隻血紅的大手,從西山之巅而來,可這一次遇到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光,西山用刀,是登樓裏最強妖修,用刀自然也是妖土大妖之下第一,但是這道刀光卻不是西山出手,而是平南。
平南妖君也用刀,這位被困在鎮妖碗裏數百年的大妖,用刀,用得極好。
整個人間裏,恐怕再也沒比平南用刀用得好的人或妖了。
即便西山也用刀,但即便是他成爲了滄海修士,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裏能夠追上平南,平南的刀,很強。
平南很多年前便在妖土銷聲匿迹了,有很多人說這位妖君已經死了,也有很多人說這位妖君其實是在閉關,爲得就是有朝一日飛升成仙,猜測很多,但是從沒有人想過平南會在葉聖的鎮妖碗裏,所以當朝青秋一劍破開那鎮妖碗之後,平南再度出現在人間的時候,真相才被解開。
妖土一直有十大妖君的排名之說,沒有平南妖君的原因,僅僅是因爲他不在人間而已。
西山老祖,不一定是平南的敵手。
平南雪亮的刀光劃破天際,也自然劃開了那隻巨大的血手,平南提着刀,看着天際笑道:“你這個老東西,自家後人都要迫害,要不是今日你不是我的,我真的要好好拿刀砍一砍你,看看你那身皮能不能攔住我的刀。”
平南站在山巅意氣風發,好似就如當年一般,西山老祖冷哼一聲,“平南,你如此逞強,當日面對葉修靜,怎麽不見得一刀砍破他的那個破碗?”
平南看着天際又彙聚而成的那隻血手,冷笑道:“你這老東西,那些腌臜事我就不說了,反正你今日想要殺你這個後輩,是萬萬不可能的。”
西山老祖宗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隻是那隻手第二次壓了下來,磅礴妖氣卷起雲端的風浪,看着極爲駭然。
又是一道雪亮到了極點的刀光。
磅礴不已。
刀光遇上那隻血手,僅僅是片刻而已,那血手便散開了一些,與刀光堅持片刻,便被那刀光徹底瓦解,平南哈哈大笑,縱身往上而去。
這就是一場滄海大戰。
青天君要盯着遠處的兩位滄海,沒有出手,隻是收斂心神,看着自己身旁的西山說道:“怎麽回事?”
青天君要問的,自然是爲何西山老祖要出手這件事。
西山對青天君要溫和許多,畢竟是青天君出手相救,“他想要我成爲他的傀儡,想要操控我,我自然不願意,既然不願意,我自然便要想個别的辦法,況且滄海之中還有很長一段路,若是我受制于他,怎麽走到最後?”
西山其實對于陰謀權勢之類的東西都沒有什麽想法,他唯一想要的便是一步一步的變得更強,強大是他想要的,隻有足夠強大,才能體會自在。
自在這兩個字,很難做的。
不知道最後是不是能真的自在,但至少現在發生的事情明确告訴他,要是受制于西山老祖,那麽他是沒有可能體會自在的,所以他不願意。
不願意自然要反抗,反抗也會遇到阻力。
西山老祖要殺他,便是基于此。
青天君想了想,說道:“你不錯。”
這是贊揚,這個世間得到過青天君贊揚的人不會太多,他就和朝青秋一樣,都有着驕傲的血液。
“今日之後,怎麽說?”
青天君問的是另外一件事。
西山微微一想,便已經想通了青天君問的是什麽,“他想做妖帝,我不想,至少在成不了最強之前,不會想,因爲想也别想。”
青天君揉了揉鼻子,調侃道:“那你沒希望了。”
西山沒說話,隻是鄭重對青天君行禮。
青天君伸了個懶腰,“情意慢慢來換,現在先破境。”
西山在破境,這是一直都在進行的時候。
有三位滄海大妖出手要阻止他,也有兩位妖君攔下這些大妖,接下來隻要西山不出意外,成爲滄海之後,塵埃便會落定。
當然了。
塵埃落定之後,自然還會有一場大戰。
那會是西山一族的新老交替之戰。
平南和那位西山老祖的戰力其實早有高下之分,隻是西山老祖知道不可能在短時間裏便和平南分出勝負,故而并沒有真正想要生死相搏。
就在這位西山老祖猶豫的當口,西山之巅,有一道磅礴到了極點的妖氣直沖雲霄。
雲海激蕩。
四周似乎有猛獸咆哮。
西山之巅出現一尊十分巨大的窮奇。
窮奇一族,是上古兇獸,因爲世代居住于西山,故有西山一族的說法,此刻這西山之巅,便有一尊巨大的窮奇,仰天長嘯,有磅礴妖氣激蕩開來。
雲海之上,更是震動不已。
從西山開始,這周圍千裏之中,所有妖修,皆是俯首叩拜。無數妖修高呼,“參見妖君!”
此刻妖土還下着一場血雨,有些覺着這是妖土某位大妖隕落的妖修還在悲傷,卻沒有想過,竟然在這個時候,就在今日,這妖土之中,便出了一位大妖。
有一尊妖君出現在這個妖土裏。
有境界稍微高妙一些妖修擡頭,看着西山方向,有些驚異的說道:“難不成是西山?”
距離此地不遠便是西山的地界,西山一族裏,現如今的登樓修士不少,但是要說最有希望成爲一尊妖君的,還隻能是那位西山。
“果然是帝族,底蘊深厚,竟然真的出了一位妖君!”
無數贊歎疑惑的聲音響起。
……
……
青天君負手而立,那兩位妖君已經離開,西山既然已經破開登樓境,那麽之後的事情,不用多說便都知道是什麽了,他們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思了,最好的結果不過是西山還是那個西山,還是那個西山老祖手下的西山而已。
當然壞一些,也壞不了哪裏去,畢竟西山一族也隻能留下一位大妖而已。
平南一刀再度斬開一隻巨大的血手,便往後退了幾步,來到青天君的身側。
他和青天君倒是有幾分交情。
平南妖君哈哈笑道:“老東西,你今日要是不死,明日我就來宰你!”
說完之後,平南妖君看了青天君一眼,便離開此地,這裏等會兩頭窮奇相争,沒什麽好看的。
青天君也是看了一眼已經沒入雲端的西山一眼,笑道:“接下來靠自己了。”
話音未落,身形驟散。
西山這邊,如今隻剩下一群西山一族的妖修看着山巅,即便是他們不想讓這場戰事發生,可也不得不發生了。
西丘站在某處山上,看着這邊光景,咬牙說道:“叔父,一定不能輸啊!”
西山之巅的戰鬥很快便要開始,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帷幕。
青天君不知道,因爲他已經回到了青天城裏。
那場血雨還在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停下。
他從城頭走了下來,在街道上看到了青槐。
自己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那個寶貝閨女。
青槐站在街道上,那場血雨自然也落不到她的頭頂,她看着青天君說道:“我春秋了。”
成爲春秋修士,對于青槐來說,這是早晚的事情,但是這個早晚兩字,此刻其實很早了。
青天君笑了笑,往前飄過,去揉了揉青槐的腦袋,這才說道:“很厲害了。”
大概差不多十年前,在霧山中,葉笙歌成爲了這個世間最年輕的春秋境。
十年之後,青槐也成了春秋。
對于凡人來說,十年時間很長了,但是對于修士來說,十年時間,不長。
況且她當年便是整個妖土最爲驚豔的年輕妖修,要不是後來因爲牽挂李扶搖那個混小子,隻怕是和葉笙歌比起來,也差不了太多。
隻不過幸好幸好,現在是趕上來了。
青天君揉了揉自家寶貝閨女的腦袋,然後輕聲說道:“既然春秋了,要不要回去見見你娘親,讓她高興高興。”
修士九境,走到春秋,便已經到了第七境,最後兩步,想來再遠也不會太遠了。
“他現在是不是春秋了,要是還沒有,就沒我快了。”
青天君最近在想别的事情,對于山河那邊的事情并沒有關注,因此自然不知道李扶搖如今的境界,所以他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扶搖的境界如何了,這種事情,其實不太重要,一時的快慢,不影響大局。
青槐搖搖頭,有些開心的說道;“我得給他寫封信,告訴他這些事情。”
男女太久沒見,也就隻能是書信溝通了。
妖土和山河那邊有千萬裏之遙,一般的書信不能到山河那邊,也找不到李扶搖,但是這難不到他們這些修士,之前葉笙歌寫信是千紙鶴,青槐寫信,就隻用了一張白紙。
寫完之後,她交給了青天君,然後頭也不回的朝着城中走去,想來要不了多久,這封信就能送到李扶搖的手裏。
青天君接過白紙,也沒有去看這信紙上的内容,他作爲自己那閨女的爹,自然很清楚那封信上會寫些什麽内容,也知道自己的那個閨女要說些什麽,所以什麽都不用看,是沒有必要。
他看着青槐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自己的這個閨女實在是太傷人了。
明知道這種勾搭男人的事情,最傷他這個當爹的心,可是這閨女卻是渾然不在意,就讓他這個做爹的暗自傷心。
青天君歎了口氣,微微搖頭。
這個閨女倒是不傻,知道自己不管怎麽做,都不如他這位滄海大妖把信送出去送得快。
所以這才把信丢給了他。
青天君還不得不接着,誰叫這個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閨女呢。
……
……
西山和西山老祖的一戰,開始的快,在日暮的時候便已經分出了勝負。
一身是血的西山站在西山之巅,同樣是一身是血的西山老祖,站在他對面。
西山老祖的确是看着很老了,他臉色的褶皺代表着他的過往,也代表着過往的那些時光。
“我沒有想過,你能夠違背西山一族世代的願景,非要求那自在兩字。”
西山看着已經老得掉牙的西山老祖,認真說道:“你這輩子都做着夢,自然不知道自在的痛快。”
西山老祖冷笑道:“沒了我,西山一族之後在妖土,該如何立足,你知道嗎?”
這就是質問,他把持了西山一族許多年,西山一族到底會如何,他一清二楚。
西山平靜說道:“有刀即可。”
我西山有刀,自然能夠斬開所有該斬開的,不管是什麽,隻要攔在身前,無非是一刀而已。
“什麽陰謀,什麽借勢,都是屁話,做太多不如隻做一件事,那便是出一刀。”
“隻要你的刀夠強,便不必擔心什麽,所有問題都會解決。”
西山說
着話走向西山老祖,緩慢而堅定。
“你成爲過往了,西山一族今後有我。”
說完這句話,西山一刀将西山老祖的腦袋給割了下來。
然後天空中的血雨又大了幾分。
同一日,妖土死去兩位大妖。
但是西山一族迎來了新的王。
“恭迎妖君大人!”
西山範圍内,聲音此起彼伏,如同西山所說的那般,從此之後,西山一族便有西山。
今後妖土裏,便多了一位西山妖君!
……
……
妖土有大妖出世,人間便有聖人出。
梁亦走入雲海之中,登天而上,每一步都極爲堅定,而每往上一步,梁亦一身的磅礴氣機便要更強一分。
細細來數梁亦這些年的所作所爲,不管是上劍山也好,還是上雨霧山也罷,都不曾遇見過什麽敵手,幾乎所有修士都知道,葉笙歌是一位道種,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梁亦也是。
光拿年輕時候的梁亦和葉笙歌做比較,梁亦定然不如,但是梁亦這一輩子,走過太多路,每一步都走得很對,所以這才有今日入雲一事。
梁亦一旦入雲,沉斜山今後該是誰的觀主,這種事情,本來就要說清楚了。
所以當梁亦走在天幕中的時候,有沉斜山弟子已經跪拜下去,高聲問道:“觀主今日入雲,固然是沉斜山幸事,但是懇請觀主定下沉斜山的雜事。”
觀主入雲之後,沉斜山的事情不管多麽大,也都隻能被說成是雜事了。
梁亦沒有回頭,隻是聲音依舊傳了出來,“吾徒笙歌,天賦世間無二,境界高妙,品行更是不差,做這沉斜山之主,不知可否?”
這一句話,比觀主本身入雲這件事還要震撼!
觀主入雲,這幾乎已經是必定的事情,隻是早晚而已,觀主選在如今入雲,即便有人不解,但也不能說些什麽,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觀主竟然是要觀主之位傳給葉笙歌。
要是在以前,觀主的決定絕對是沒有人會反駁的,畢竟葉笙歌作爲道種,境界足夠,也沒有做過什麽錯事,要當這個沉斜山觀主,自然是能行的,但是現在,葉笙歌的身份是問題,她即便是葉聖的女兒,但也是有妖族血脈的修士,光是這一點,便有很多人不服氣。
即便此刻葉聖還在雲中,也有弟子想要開口反駁。
“葉笙歌身懷妖族血脈,如何能夠做這沉斜山之主,如何能夠持道門牛耳?”
沉斜山就是這世間最重要的道門宗派,沉斜山的觀主,自然也就是這人間的道門領袖。
“别說我們不服,恐怕其他的道友也不會認同的!”
山上的聲音很雜,但大部分人都在反對,葉笙歌做沉斜山觀主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荒謬,他們不能接受。
雲端的葉聖和甯聖神情漠然,這種事情不是他們操心的,即便牽扯到葉笙歌了。
也是如此。
梁亦也沒有說話。
之前他開口發問,是基于沉斜山的觀主身份來說的。
他往前走了好些步,距離雲海隻有一步之遙了,梁亦這才說道:“此事我已經做下決定,觀主印信也交到了笙歌手中,從此之後,笙歌便是沉斜山觀主。”
聲音從雲海那邊遙遙傳來,第一個說話的是張守清,“謹遵觀主之命!”
他和梁亦一向關系不錯,很多人之前一直都以爲這之後會是張守清接任這沉斜山觀主之位,但是沒有人想過,最後竟然還是葉笙歌,可即便是葉笙歌,張守清也并無異議。
是的,葉笙歌做這個觀主,他能接受。
嚴煥然跟着自己師父說道:“謹遵觀主之命!”
“謹遵觀主之命。”
沉斜山上有大大小小的聲音傳了出來,梁亦并非是衆叛親離,所以山上有些人仍舊敬重他。
他的命令也會有人聽。
其實山上這麽多修士,隻有張守清這樣的人才清楚,爲什麽觀主會在入雲之前說這麽一句話,那就是因爲道理兩字。
入雲之前,梁亦是觀主,他的話便是山上所有人都要聽的,入雲之後他是聖人,成爲了聖人,再低頭看人間的時候,說的話便更沒有人能反駁了。
所以此刻不聽觀主的話,那便是和找死沒有什麽兩樣。
山上有很多人不懂,所以在說廢話。
但大部分人還是懂的,所以選擇遵從。
梁亦沒有去聽那些聲音,最後一步走入了雲中,漫天金光從天上灑落,天地之間出現了一條五彩長河,和一輪明月同時挂在天際。
這是多麽難得的景象。
這是觀主的成聖之象!
無數磅礴的氣機在雲端落下,讓人喘不過氣來。
“恭賀觀主成聖!”
張守清仰頭虔誠說道。
跟着沉斜山也出現了此起彼伏的聲音,“恭賀觀主成聖!”
梁亦站在雲海中,甯聖在向他道賀,葉聖微微點頭,道門和儒教早已經達成協議,雙方第一位成聖者,不能出手,所以才有如此局面發生。
而那些個劍仙,也注定不會在這裏出劍,要是他們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了,那麽他們也說不上是劍仙了。
甯聖笑道:“如今這雲海之中,便要有你一個位子了。”
修道數百年,梁亦今日成爲滄海,也算是修行的另外一個開頭了。
在滄海之中,之後行事打交道,便是别的滄海修士了,也不會憂慮人間的瑣事了。
“梁亦,你的法器呢?”
甯聖指間一點朱砂映照天際,在遠處問道。
成爲聖人之後,便要煉制一件聖器,這是雲端聖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梁亦卻是搖搖頭。
他不要聖器。
他一直都不曾用過法器,一手明月,一手五彩長河,這便是梁亦,縱橫世間,幾乎并無敗績,還需要什麽法器,那東西,實在是沒有必要了。
今日之後,人間少了一位觀主,雲端便多出一位梁聖。
梁亦看着雲端下方,輕聲說道:“要是笙歌知道那袋子裏還有印信,會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