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
是的,就是錯了。
掌教蘇夜雖然是一位學宮的修士,也是一位極爲厲害的大修士,但是他的同道中人,卻不是平常人想的那些。
或者說要成爲掌教蘇夜的同道中人,不是說同出一門便行,而是需要些别的,比如對待這個世間的看法,或者是觀念。
院子裏的那位楚王殿下,修行了很多年,李扶搖不知道是儒教還是道門修士,但李扶搖知道,他肯定不是一位劍士,不是一位劍士,卻能和那位劍山老祖宗都能成爲朋友,這顯然不是一件普通的時候,但既然能和劍山老祖宗許寂成爲朋友,又爲什麽不會是和蘇夜的同道中人?
李扶搖想到了這一點,然後一頓,但片刻之後,卻又搖了搖頭。
縱然掌教和楚王殿下之間有可以說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麽看,楚王殿下和掌教蘇夜都是對立的個體,楚王殿下是延陵的靠山,是那位延陵皇帝最大的底牌,他一但成爲滄海,便是整個學宮和整個儒教都要頭疼的事情,所以不管怎麽看,掌教蘇夜即便和楚王殿下有什麽可以說的,但都可以不用說。
他們站在河的兩岸。
這是客觀存在了。
除非蘇夜能夠不在意這人間的局勢,能夠不在意延陵從此和學宮無關的這件事。
但這樣的事情,可能蘇夜能夠做出來,但是學宮掌教是肯定做不出來的,所以不管怎麽看,楚王殿下和蘇夜一定會是對立的。
李扶搖搖搖頭,否認了掌教的那句話。
蘇夜看着李扶搖,沒有想到自己的那句錯了卻是被反駁了,他看着這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即便你不認同我的觀點,但我現在要進去,你也不能做什麽。”
李扶搖反問道:“都說掌教是整個世間最會講道理的讀書人,今日難道就想沒有道理就走進去?”
蘇夜看着這個後生,笑問道:“你還想和我講道理?”
蘇夜來殺那位楚王殿下,自然是沒有道理的一件事,不管這位楚王殿下是何方陣營,他要成爲一位滄海修士,便是整個天地的幸事,因爲陣營不同,今日蘇夜便要來斬殺一位有望滄海的修士,本來就是沒有道理的事情,所以真要講道理,便是蘇夜先沒有了道理。
既然先沒有道理,那怎麽又能和人講道理呢?
蘇夜搖了搖頭,并不準備再說話。
有些事情自己不想去做,但非做不可。
那又怎麽辦呢。
沒辦法的。
他把腰間的舊書拿在手裏,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在小巷裏感受到一道劍氣的蘇夜平靜不已,無視于李扶搖放在劍柄上的手。
李扶搖看着蘇夜,知道自己即便出劍,也絕對不可能是這位掌教大人的對手,但今日一共遇見三人,之前第一位是位登樓修士,自己并沒有出劍的機會,等到第二位碰見張聖,有了出劍的機會,便引起了洛陽城的異象,現在是第三位。
學宮掌教蘇夜!
李扶搖沒有半點猶豫,青絲劍伴随着铿锵之聲,瞬間出鞘,出鞘之後,一道劍氣便随這生出,襲向那位朝着小院裏走去的掌教大人。
蘇夜沒有回頭,隻是手裏的那卷舊書被他卷成了一個圓筒,他握住其中一頭,然後伸手揮了揮,就像是要揮散在身前的雪花一樣。
雪花沒有散開。
但是劍氣散開了。
蘇夜臨近小院門口。
但很快小巷裏一頭又傳來了聲音,“等一等。”
聲音溫和,讓人一聽便覺得這個人應當是個脾氣很好的男人才是。
蘇夜沒轉頭,隻是停下了腳步。
李扶搖看着來人,輕聲喊了一句,“昌谷先生。”
洛陽城兩位登樓修士,能夠攔下掌教蘇夜的,隻怕就隻有這位昌谷先生了。
隻是之前李昌谷表明了不願意出手,可爲什麽現在卻是又出現在了這裏。
李昌谷仗劍而立,讓人看着很奇怪,他身上不僅有劍士的味道,還像是一個讀書人,這位原本是三教修士,後來卻是開始練劍的登樓劍士神情平淡的看着蘇夜,就像是老友相見,沒有半分殺機。
平淡到了極點。
或許真正的老友相見,也不會如此才對。
蘇夜看着小院的院門說道:“我覺得你不該來的,我這輩子最不願意交手的兩個人就是你和富貴。”
李昌谷眼神複雜的看着天幕的雪劍,沉默片刻,然後說道:“受人所托,沒辦法不來,況且那位有恩于我,他一向是不願意托人辦事的,能夠讓他拜托的事情,要是不做好了,總是覺得不太好。”
蘇夜轉過身來,看着李昌谷,眼裏的情緒變幻,之後才說道:“你和我交手,也不好。”
李昌谷平淡說道:“既然不分生死,打一場也不是什麽壞事。”
蘇夜不說話,既然這位已經出現在這裏,那麽是注定沒有辦法再做些什麽的,他在小院子門口停下,把那卷書重新别在腰間,然後卷起了袖管,說道:“當年讀書的時候,你不就想和我打一架嗎?”
這位掌教大人,卷起袖管,就像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一樣,要和那位昌谷先生在這條小巷裏來一場巅峰之戰?
李昌谷面無表情,也開始卷袖管。
李扶搖看着這幅畫面,沉默的不知道說什麽。
這兩位,都是登樓境的大修士,非要這麽做,他又能怎麽辦。
李扶搖收劍入鞘,重新回到院門口坐下,開始擡頭看天。
天幕上的那些雪劍,才是最有意思的場景。
院子裏的楚王殿下其實也一直都在看着天幕的雪劍,他的身體在發生變化,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辦,這位楚王殿下,沒有什麽經驗,自然也隻能順其自然,他看着坐在院門口的李扶搖,忽然笑着說道:“之前覺得你和許寂差不多,但是現在想起,你和許寂其實差别很大。”
李扶搖沒有轉身,就像是看着自己喜歡的姑娘那樣目不轉睛,但是開口問道:“哪裏不一樣?”
楚王殿下說道:“許寂沒有你這麽傻。”
李扶搖伸出手,有些無趣的說道:“老祖宗還有一點不如我。”
“哪一點?”
“老祖宗自然是長得沒有我長得好看。”
“……”
……
……
天幕上的雪劍還沒有消退,但是劍氣也不曾傷害到張聖,張聖的春秋硯已經收了回去,但是卻沒有立即離開,這位雲端聖人,看着那些雪劍,輕聲問道:“朝青秋,你到底是個什麽怪物,修行到了這個人間頂點便算了,爲何眼界還如此開闊,就是我們這些家夥,在布局這上面,都比不上你,你這顆心,到底是怎麽長的?”
張聖有些無趣的在雲端說着話,既然是知道這些劍不會放他離去,他也不可能破開這些雪劍,那除去在這裏呆着,還能做些什麽呢。
張聖在雲端沒有做什麽,但洛陽城裏的那些修士們卻感覺很是奇怪,之前如此聲勢浩大的天幕有劍,現在卻是變成了這個局面。
很多人在隐隐想着别的事情,很多人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朝青秋的手筆,要知道,朝青秋出手殺人,絕對不會如此拖泥帶水。
他殺人便是殺人,怎麽會像是如今這般?
那不是朝青秋的作風。
可要不是那位劍仙,該是誰呢?
是那位葉劍仙還是另外一位?
或是兩位都來了?
要不然爲何不用露面,便能把張聖困在其中?
高樓之上有修士感歎,“人間再無朝劍仙這般人,這般劍仙,是我人間之幸。”
就在這個修士感歎的時候,高樓下的街道上,走過一白衣男子,那男子一身都是白,走在大雪中,更是誰都看不清楚,他好像是與天地之間融爲一體。
他走在長街上,兜兜轉轉,又進了幾條小巷,最後選擇走進了一處小院子。
看到了屋檐下的那個小孩子。
當然還有那個女子。
白衣男子站在院門口,看了一眼那個正擡頭看着天幕的孩子,然後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他們兩人身旁,沉默片刻,這位白衣男子問道:“别人都說你是這個人間最灑脫的人,可我一直覺得你拖泥帶水,可是你走的時候該是潇灑才是吧,爲啥現在卻是這個樣子?”
朝青秋沒有轉頭,隻是依然看着天幕,片刻之後,他反問道:“你知道天外有什麽嗎?”
眼前這個白衣男子雖然不是這個人間的人,但是也不知道天外到底有什麽。
朝青秋說道:“我知道,我看了看,覺得以後會很麻煩,所以我想着留下來了。”
白衣男子問道:“那天外有什麽?”
朝青秋看着白衣男子,第一次像是看白癡一樣看着他,“天外當然是仙人。”
白衣男子也變得有些無奈,他看着朝青秋,“雖然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愛,但我覺得你說得話,真的很不好。”
朝青秋笑了笑,然後問道:“你還想打我?”
他很清楚白衣男子的性子,知道他不會對這個樣子的他出手。
白衣男子想了想,然後伸手。
捏着朝青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