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落在院外。
沒有一絲風雪落在院子裏,楚王殿下的笑容很平靜,他看着這個老人,然後就往前走了一步,老人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
一進一退。
這便是簡單的交手。
老人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你走出了那一步?”
楚王殿下搖搖頭,“還在走。”
是的,楚王殿下一直都在破境,隻是他的破境,和别的境界破境不一樣,從登樓到滄海,這是整個修行世界裏最爲神秘的一個破境過程,畢竟這個人間沒有哪一位修士是願意在這個階段讓别人知道的,聖人們也不會告訴你要是破境成爲滄海中間會遭遇什麽,就連楚王殿下最開始也不知道。
直到片刻之前,楚王殿下才明白,原來這才是破境。
他的破境和盛京的強行破境并不相同,區别很大。
他是水到渠成的破境,而盛京不是,盛京當時破境,是想着要去滄海幫朝青秋一次,所以破境之中用的是最爲極端的辦法,不過最後會不會死在别人手上,都注定活不長,可是楚王殿下修行很多年,成爲這樣一位滄海修士,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也不可比。
老人看着他,整個人充滿的畏懼。
楚王殿下平靜一笑,伸手點在他的額頭上,有一道磅礴到了極點的氣機從他身上迸發而出,通過那隻手很快就落到了老人眉心,盡是片刻,那磅礴的氣機就直接湧入那老人眉心,很快便将老人的靈府擊碎,再片刻,老人倒飛出去,落在小院裏,大口吐着鮮血。
老人捂着胸口,一臉驚駭的看着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平靜不已。
“生死如常。”
說完這句話,楚王殿下平靜一笑,再伸手,便直接将那個老人斬殺。
老人一死,李扶搖身上的氣機都消失了,他站起身,大口的吐着濁氣,片刻之後,李扶搖出現在小院門口,楚王殿下站在院子裏看着他。
李扶搖問道:“怎麽回事?”
楚王殿下說道:“本王想錯了,原來從登樓來到滄海,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具體怎麽不一樣,這很有說法。
楚王殿下看着李扶搖,平靜說道:“你能感受到這裏面的氣機嗎?”
小院裏充斥着很多氣機,有些是屬于登樓修士的,有些是屬于滄海修士的,交叉混合,都不一樣。
無數的氣機在裏面,就像是一個大染坊。
李扶搖感受着那些氣機,皺眉道:“怎麽會這樣?”
楚王殿下說道:“不好說,自己去感受。”
他的确也不知道,因爲就連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破境而已,自然沒有什麽經驗。
李扶搖忽然說道:“那你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的破境?”
楚王殿下變得有些惆怅,“不知道,或許要等很久,這裏面好像很古怪,我也不懂。”
李扶搖蹙着眉頭,想着一些别的事情,沒有怎麽說話。
楚王殿下忽然說道:“或許等到走到滄海之後,我們能去做點事情。”
……
……
大雪飄在洛陽城的每一個角落,朝青秋坐在屋檐下,看着這場大雪,神情平淡,在他身旁,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的,自然是那個女子。
女子看着現在不過是個孩子的朝青秋,除去一直都在笑之外,還有些别的情緒。
朝青秋知道她的表情,但沒有去看她,他看着那些雪花,忽然說道:“今日雲端之上,會多出一位聖人。”
女子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女子,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又有一位聖人要出現的事情,女子有些驚訝,随即問道:“那朝先生現在要出手嗎?”
朝青秋說道:“你看我這個樣子,還有半點可能出手?那可是聖人,又不是什麽阿貓阿狗,說殺就能殺嗎?”
女子想着這不久之前你才殺了那兩位聖人,對你來說,似乎聖人和阿貓阿狗比,也差不了多少啊。
朝青秋說道:“你猜這次這位聖人,是真聖人還是假聖人?”
女子咂舌,她哪裏知道什麽真聖假聖之分。
朝青秋說道:“這是人間的聖人,自古以來第一位,所以人間要亂,便是從現在開始亂起來的。”
朝青秋看着雪景,搖了搖頭,“不過這個當口,破境之後,很容易死。”
“死?”
“當然是死,既然要想成爲滄海,自然也要知道,有人不願意世間多出滄海修士,所以可不就是死嗎。”
女子問道:“那怎麽辦。”
朝青秋笑了笑,那就隻能等着了,要死有什麽辦法呢。
女子又問道:“朝先生要什麽時候回來呢?”
現在朝青秋不過是個孩子,要什麽時候回來,可能還要很久,至少在短時間裏,朝青秋成不了滄海,也成不了當初那個世間無敵的劍士。
朝青秋沒有說話,那至少也需要百年的時間了。
百年之後,他朝青秋可能才會回到之前的高度。
隻是時光流逝,紅顔易老,真要到了百年之後,她也成了一具屍骨。
她看着朝青秋,認真問道:“朝先生覺得我能不能練劍?”
朝青秋看着她,眼裏是些别的情緒,還沒有開口,女子便又開口說道:“朝青秋若是說能,那我便想請朝先生教我練劍,若是不能,朝青秋便拒絕就行了。”
朝青秋直白道:“再走一遍,要是一樣的結局,你也能接受?”
女子笑道:“能夠多陪朝先生一段路,那便多陪朝先生一段,朝先生哪怕不願意,也是不行的。”
朝青秋有些無奈的問道:“爲何我不願意都不行。”
女子有些緊張的伸出手,去捏了捏朝青秋的臉,然後有些激動的笑道:“自然是因爲朝先生沒有辦法。”
在她看來,朝青秋不過是個孩子,即便早在幾個月之前他還是個世間最了不起的劍仙,但是這個時候,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什麽不同。
但是她要是知道朝青秋早在之前便出劍斬殺過一個修士的話,隻怕就不會這麽想了。
朝青秋略微有些無奈的說道:“練劍不必其他修行,是這個世間最苦的修行方式,你真能受得了?”
女子認真點頭,“行的。”
朝青秋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隻是他的這些表情,在這麽一個小孩子的臉上,就顯得有些可愛,少了很多滄桑。
女子問道:“朝先生,你現在喜歡了我嗎?”
“今天的雪不錯。”
……
……
大雪磅礴,不是什麽好時節。
但殺人是好時節。
大雪之中,洛陽城的街道上,又來了兩個人,兩個人走在街道上,走在大雪中,竟然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看清楚這兩人,甚至都感知不到這兩個人。
這兩個人之中,其中一個,腰間别着一卷舊書,一邊走,那個人在一邊替另外一個人介紹在洛陽城的風景,另外那一人,也是個讀書人,但是卻什麽都沒拿。
兩個人走在長街上,緩慢而堅定。
那個一直都在說話的讀書人忽然說道:“張聖人,這個時節殺人真不太好。”
能夠被人像是這麽稱呼的,這個人間沒有,有的都是雲端的那幾位。
不過雲端的聖人們,叫張聖的,就一個而已。
儒教的張無墨,就是整個儒教碩果僅存的兩位聖人之一。
當然這是沒有算那位行蹤一直飄忽不定的聖人的。
人間出了事情,聖人不會太在意,但是人間有人要成聖,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大事,況且這位要成聖的修士還是在洛陽城裏,還是想着要颠覆儒教在延陵的統治地位的延陵皇帝的助力,儒教自然要正視,周夫子不太可能親自出手,那麽就隻能是張無墨了。
這位儒教聖人,在當日那場大戰不曾出現過,也不曾有什麽傷,儒教現在兩位聖人,他不來誰來。
既然是一位聖人親自出現,那麽自然陪同的,也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那位學宮掌教蘇夜。
隻有他有資格。
況且從某種情況下來說,蘇夜其實對于雲端的幾位聖人,唯一敬重的就是這位張聖。
張聖的脾氣很不錯,聽着蘇夜說話,笑了笑之後,這才說道:“我也不想來殺人,隻是我不來殺,那能怎麽辦?”
“等着延陵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時候是你蘇夜來管,還是我來管,朝青秋才殺了好些,到時候出來一位新的,我管不了。”
蘇夜皺眉道:“那位真有可能現在就要破境?”
張無墨淡然一笑,“假不了。”
說完這句話,張無墨又看向蘇夜,認真說道:“早就想讓你來雲上了,你在猶豫什麽呢?”
蘇夜笑了笑,然後說道:“人間風光都沒看夠,去雲端做什麽?”
那場大戰之後,儒教和道門都有損失,這兩邊的道統都有人是可以補上空缺的,道門無疑是觀主,而儒教自然就是蘇夜了。
這兩位,一位是道門在人間的領袖,一位是儒教在人間的領袖,光說修爲,雖然是觀主更勝一籌,但是說這個并無大用,修行到了最後,成爲滄海,就是取決于他們的一念而已。
道門還有四位聖人,可儒教隻有兩位了。
張無墨說道:“你不去雲端,我要是沒能阻止他,事情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