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比之前說的所有話都要讓朝風塵感到吃驚。
他站起身來,看着朝青秋,很是不可思議的說道:“你讓一位大妖進去殺他?”
朝青秋看着朝風塵,似乎是不知道他到底爲什麽這麽激動,“進入霧山之後,即便是一位大妖,也不過隻是一個朝暮境的修士而已,何必如此激動?”
朝風塵說道:“你知道那不一樣。”
朝青秋點點頭。
“胡蕭爲子報仇,所以進了霧山,隻是他要殺李扶搖,也不容易,至少沒那麽容易。”
“爲什麽?”
“因爲葉長亭也進去了。”
……
……
胡蕭扔出青槐之後,再一次破開了禅子的蓮花,然後便将目光落到了葉笙歌身上,這位道種,非死不可。
葉笙歌神情漠然,她站在遠處,雙手之間滿是磅礴氣機。
她會的道術太多,但剛才都已經一一施展,還是攔不下胡蕭。
既然攔不下,那就真是沒有辦法了。
胡蕭負手而立,自有一股磅礴氣勢在四周激蕩。
禅子臉色蒼白,他還是把顧緣擋在了身後。
“既然如此,你們先行吧。”
說着這話,胡蕭往前走去,看樣子就是要結束這一場戰争了。
青槐站在甬道裏,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胡蕭雖然隻是一個朝暮境的修士,但是自有滄海手段。
她要是現在能夠說話,隻怕要喊的三個字,就是李扶搖!
就在她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
忽然之間,這海底皇宮生出一道劍意。
青槐視線所及之處,有一條巨大的白魚從某處生出,然後片刻,那條白魚便成了一隻翺翔天際的白鳥。
除去大小,那就是和北海鲲鵬一緻無二啊!
胡蕭也感覺到了異樣,他轉頭看去,那隻白鳥還在天上盤旋。
胡蕭漠然走出大殿,看着那隻白鳥,漠然道:“破境!白費力氣。”
說着話,胡蕭徑直便掠向那隻白鳥之處。
在那涼亭裏,葉長亭一直坐着,等看到這隻白鳥之後,才站起了身。
他之前想着時間這洪流到底如何改變,現在看到這光景,才好像是想明白了什麽。
原來這就是時間。
真的不管你做不做什麽,都無法改變的。
葉長亭笑了笑,然後身形微動,離開了這裏。
他前腳剛走,有一柄劍便破空而去。
帶着磅礴劍氣,掠向胡蕭。
仔細一看,應當是劍十九。
而在這柄劍掠出的同時,又有一抹青色的劍光閃現。
葉笙歌走出大殿,看着這一劍,輕聲說道:“朝暮了啊。”
說完這句話,她不浪費半點時間,開始打坐療傷。
李扶搖即便進入朝暮,也不是胡蕭的敵手,這件事葉笙歌很清楚。
所以到後面,還需要她。
既然還需要她,她如何能不療傷。
如果說胡蕭一直的目标都是李扶搖的話,那麽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而已。
已經破入朝暮境的李扶搖,和把境界壓在朝暮境的胡蕭妖君,有的打。
禅子看着遠處那隻白鳥,想着李扶搖的名字,認真低頭念了一聲佛号。
……
……
……
……
劍十九在皇宮裏穿行,很快便到了胡蕭身前。
那柄帶着滔天劍氣的劍十九,懸停在胡蕭身前之後,便再不能進半寸。
胡蕭看着那柄劍,感受着上面的劍意,臉色有些難看。
之前葉笙歌和禅子拖住他還不足一個時辰,這便讓他多出了一位朝暮境的對手,這讓胡蕭來看,實在是太過于讓人想不通。
李扶搖一個才進入太清境不久的劍士,爲何這麽短的時日裏,就已經進了朝暮境了?
這到底是爲什麽?
胡蕭想着自己的當年進入太清境都花了整整三十年,進入朝暮境更是話了差不多五十年,百年之内,成爲一位朝暮境修士,便已經被說成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可李扶搖何德何能,就這樣成了朝暮境的劍士!
這可是劍士,而不是别的什麽。
要知道,這世間的修士,也就是劍士最難,最難破境,最難前行,結果就是這樣,他也走得這麽快。
憑什麽?
有時候妒忌不僅僅在年輕人身上才會有,像是胡蕭這樣的大妖,似乎也未必能夠免俗。
他揮手打退劍十九,看着那個出現在他遠處的年輕人。
眼裏冰寒不已。
他要殺他,這早已經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了。
穿着一身白袍的李扶搖站在遠處,劍十九被打落之後,懸停到了他身側,他手裏抓着青絲,看着這邊,神情很是平淡。
他現在靈府裏有些亂,那些劍氣還沒有能徹底平順下來。
之前破境,并不容易。
他用草漸青和魏春至兩人的殘留劍氣沖擊靈府,這才險而險之的破開了那道門,當然,也堵上了那個當時破開太清境的時候的漏洞。
那是有缺變成了無缺,以後再修行劍仙萬尺的禦劍法門就要輕松一些了。
之後第三座僞靈府的構建,以哪一柄劍作爲僞本命劍,李扶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就是那柄明月。
有了這三柄僞本命劍,在朝暮境裏,李扶搖甚至敢和葉笙歌一決高下,當初在劍山上他曾經落敗過一次,雖然并不是耿耿于懷,但也算是記在心裏的。
劍仙萬尺當年的劍道與衆不同,殺力足以證明其強大。
要不是遇上了柳巷這個人,隻怕他才是當年的劍道第一人。
隻是李扶搖也很清楚,走禦萬劍的路,還是不如最後萬劍歸一。
不過那是之後要考慮的事情。
李扶搖現在不考慮這種事。
要是沒能在胡蕭手上活下來,以後的一切都不用考慮。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李扶搖看着胡蕭,握住青絲,平靜道:“胡月是我殺的。”
這當着别人的老子,說你的兒子是我殺的,這無異于挑釁。
胡蕭神情漠然,但眼裏已經生出了怒火。
誰也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即便是一位大妖。
他看着李扶搖,第一次用認真的語調說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我保證。”
李扶搖咧嘴一笑。
提劍大步往前踏去。
青絲劍尖在地面上拖出一條裂痕。
無數劍氣随着劍尖落入湖水當中。
胡蕭站在涼亭下,看着那年輕人提着劍向着他走來,一時間竟然沒有動作。
李扶搖的劍術不低,要是真的抛開境界來談,他的劍術絕對是這個世間裏排進前三甲的人。
朝青秋在劍道上無論什麽,都是世間第一人。
師叔謝陸的那個謝氏更是世間一等一的劍術大家,傳到了謝陸這一代,也沒有半點沒落,除去朝青秋之外,謝陸就該是世間最好劍術大家。
他作爲師叔謝陸劍術唯一的弟子,那麽也該是這世間最好的劍術大家之一。
甚至真的可以說的上是前三甲。
要是之前,說這個,沒有任何意義。
因爲他面前的那個人,是胡蕭,他是一位大妖。
可是現在卻是有。
胡蕭也是個朝暮境。
既然同樣是朝暮境,胡蕭強在什麽地方?
他強在體魄。
滄海境界的體魄,怎麽也比這世間很多的法袍都要好。
他還強在經驗上。
胡蕭活了很多年,經曆過無數次戰鬥,一路走來,自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還有就是眼光。
他是以滄海的眼光來看李扶搖,所以等之後開打的時候,李扶搖便會很困難。
這些都是胡蕭的優勢。
所以一般的朝暮境遇上胡蕭,就是個死字。
而且會死得很快。
禅子不是普通的朝暮境,葉笙歌更不是普通的朝暮境,所以他們聯手,不僅沒有立即死去,甚至還讓胡蕭都付出了代價。
李扶搖自然也不是。
誠然他才破境,但也不會是個普通的朝暮境。
所以……
都不好殺。
胡蕭更不好殺。
這是一場很特别的戰鬥。
李扶搖要占先機,于是他先出劍。
一道耀眼的劍光,就先出現在了某處。
劍氣淩厲,劍意不低。
這不過是誰來看,都是極好的一劍。
但這一劍,雖說是沖着胡蕭去的,但劍最後卻落到了那座涼亭的柱子上。
涼亭不是什麽特别的涼亭,一劍落上去,應當是要垮塌的,但那裏面站着胡蕭,所以不僅沒有垮塌,更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李扶搖微微皺眉,舉起劍刺向了胡蕭的另外一處要害。
這招劍法叫做離亭燕,是謝氏的家傳秘學,除去謝氏一族之外,沒有旁人能夠研習,但不知道是因爲陳嵊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謝陸還是将這一劍傳給了李扶搖。
這一劍蘊含着一百多種變數,要完全掌握不容易。
更爲不容易的其實是,這一劍其實是守劍。
也就是說,不管怎麽變化,這一劍的重點在于守。
爲何要守?
因爲對面是胡蕭。
面對這樣一位大妖,自然要步步爲營。
所以這一劍,隻能是守劍。
劍光在胡蕭身前閃現,胡蕭笑了笑,看着這一劍,不置一詞。
真的是守劍。
他屈指彈在劍身上。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彈的,但當手指放在青絲劍身上的時候,随着青絲劍微微顫動,一道磅礴至極的氣機從劍身上就四洩開來。
風雨大作!
胡蕭看着李扶搖,伸手好似要打李扶搖一耳光。
若是這一耳光真的落到李扶搖的臉上,就真的不是簡單的戰鬥了。
這完全就是羞辱。
李扶搖看着那隻手,平靜的提劍回掠,青絲落到手掌之上,帶起一些火花,像是胡蕭這樣的體魄,一劍無功,很是正常。
但狂暴的劍氣順着劍身傾瀉而出,竟然發出一道奪目的光華。
讓胡蕭微微皺眉,竟然收了手。
他退後一步,站在涼亭邊緣,冷漠問道:“這是什麽?”
剛才這一劍,裏面帶着的劍氣,竟然讓他都覺得有些心悸。
在剛剛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朝青秋。
李扶搖當然不會是朝青秋,要真是朝青秋的話,這一劍這麽近,胡蕭不死也是重傷。
對于那位劍仙,不僅是聖人們,就連大妖們都知道了一個事實,離朝青秋越遠,活得越久。
朝青秋當世無敵。
但離着他隻要夠遠,一劍之威,或許還死不了。
但在朝青秋一丈之内,一劍之下,必死無疑。
“這是我的劍。”
李扶搖看着胡蕭,平靜不已。
相信有很多人都相信李扶搖就是年輕一代裏最爲出名的劍士,但是絕對不相信他會是年輕一代最強的劍士,畢竟有吳山河早比他走到朝暮境,而且又是劍山掌教,真要這對師兄弟打起來,所有人都會認爲是吳山河勝算更大。
但李扶搖這一劍,要是被人看了去,一定會讓人改變看法。
胡蕭看着李扶搖,說道:“假以時日,你或許真能成爲第二個朝青秋。”
是的,第二個朝青秋。
可世間哪裏允許會有第二個朝青秋出現。
胡蕭更不允許。
一個朝青秋就已經讓人那麽頭疼了,要是再多出一個。
怎麽讓人能夠接受。
他看着李扶搖,搖頭道:“去死吧。”
這是他對李扶搖說的第三句話。
說完這句話,他手裏光芒大作,磅礴氣機起于靈府,很快便來到手裏,這一拳轟出,他就要将李扶搖徹底滅殺在這裏。
李扶搖神情微變,一劍遞出,之前還能說是明亮的劍光,在這個時候,就有些暗淡了。
劍光照不亮黑暗。
所以胡蕭的拳頭落到了李扶搖的胸口,無數氣機彙聚成一點,轟的一聲,炸開。
整座涼亭晃了晃,然後湖水炸開。
李扶搖向後飛去。
靈府裏的劍氣激蕩,五髒六腑都疼痛不堪。
狂暴的氣機似乎是想着摧毀一切。
但也不會太容易。
李扶搖倒飛出去的同時,草漸青從某處猛然掠出,帶着滔天劍氣刺向胡蕭。
胡蕭轉頭,一拳轟在劍身上。
又是如同天地之間的驚雷聲一般。
砰地一聲。
草漸青滾落湖水當中。
李扶搖吐出一口濁氣,在牆前站定。
胡蕭漠然前掠,這就是第二次相遇。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一劍不管不顧的刺向胡蕭胸口。
兩人相撞。
李扶搖被帶着撞開數道牆壁,灰塵四起,落入一片廢墟中。
站在遠處高樓上的葉長亭看着這幅場景,拍了拍腰間的劍。
眼裏多出了些贊許之意。
這個年輕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