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們都會有儲物法器,那東西很尋常,一點都不值錢,可要是大到能放下數千柄劍的儲物法器,定然是一件極好的法器。
劍士是出了名的隻要一劍便足以,對于儲物法器要求極低,能夠放下幾件衣衫,幾顆妖丹便可,李扶搖的儲物法器也不大,也放不下這數千柄劍。
要讓他全部都帶走,無疑是在難爲他。
況且他也沒有生出這個想法。
隻是之前想着帶走三柄,現在看來,或許能多帶走一些,畢竟這些劍放在青天君這個地方,也是暴殄天物。
青天君一個大妖,拿劍來做什麽?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感受着充斥在這其中的劍氣,臉色蒼白。
當年第一次去劍山崖下取劍的時候,他便感受過那些劍氣。
劍山崖下的劍,絕對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殘劍,劍氣萬萬沒有現在這些完整如初的劍濃烈,更何況,那些劍也沒有這裏的多。
因此時隔數年之後,李扶搖又重新感受了一次當年感受過的。
被無數劍氣包裹。
這位太清境的劍士在苦笑。
青天君就站在身後,沒有生出半點想法。
李扶搖想了想,身上生出一道磅礴劍氣。
如果說有人面對着這麽多劍氣,還要生出一道劍氣的話,無疑會被那些劍認作是挑釁,可李扶搖這道劍氣,不是挑釁,而是相和。
古籍上曾言有一對樂師,一人撫琴一人吹笙,這便是相和。
李扶搖生出知道劍氣,也差不多是如此。
本來便不能相抗,那便隻能相和。
劍氣生出,李扶搖緩緩往前走去。
這裏面的劍氣有數千道,每一道便代表着其中的一柄劍。
這些劍氣不同,有的婉約、有的森然、有的驕傲、有的随意。
劍也是有生命的。
李扶搖細細的感受着一柄又一柄劍,手指在一柄一柄劍的劍身上掠過,那些劍氣雖然不刻意害他,但也讓他身上出現了很多口子,尤其是手指處。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李扶搖在一柄造型古樸的長劍前停下。
那柄劍劍鞘仍在,是烏木所做。
李扶搖輕輕握住劍柄。
腦中閃過一幕幕畫面。
是在海面之上,有個灰衫男人持劍對着前面的妖修出劍。
酣暢淋漓。
最後被斬殺在這裏。
這柄劍落入海中。
李扶搖拔劍出鞘,劍身雪白。
上面篆刻着兩個字,十裏。
這柄劍叫十裏。
李扶搖微微一笑,收起這柄劍。
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青天君有些無趣。
他轉身走入另外一間房間裏。
房間裏布置很簡單,隻有一個蒲團,然後上面盤坐着一個姑娘。
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至少在青天君看來,是這樣的。
是青槐。
她閉着眼睛,卻張口問道:“他來了?”
青天君揉了揉腦袋,說道:“你要是想見見便見見。”
青槐沒有說話。
青天君問道:“爲什麽你就想着把丢掉的修爲再撿起來呢 ?”
對于自己的女兒,青天君隻有寵溺,之前她把境界丢下,青天君也沒有說什麽,更不會去指責什麽,現在她要把之前丢的境界再拿回來,青天君也不會多說什麽,隻是他不太明白罷了,明明這閨女才選擇丢下境界,爲啥現在又選擇撿起來。
青槐閉着眼睛,平靜說道:“他資質不如我,不見得走的比我快,我有朝一日先入滄海,效果是一樣的,以後也無人敢欺負他。”
青天君哭笑不得,這是哪裏生出的想法?
“父親既然要有一位滄海,那爲何不能是我,我成了滄海,便能照顧自己,也不再需要旁人照拂,我想嫁給誰便嫁給誰,誰不滿意,我便殺誰。”
這番話說的雲淡風輕,裏面卻很有些倔強。
青天君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這個閨女的想法,他歎了口氣,“你娘親看到你這幅樣子,一定會讓我立刻把你嫁給那蠢小子。”
青槐睜開眼睛,微笑道:“他不蠢。”
青天君啞口無言,拿自己這個閨女,本就沒有半點辦法。
青槐站起身,去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男子。
……
……
三個多時辰,李扶搖一共選劍四柄,然後便心滿意足的走出這處石室,青天君适時出現,一卷衣袖,李扶搖再睜眼的時候,便回到了街道上。
青天君不見蹤影。
這位大妖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應該是再見不到了,至于那個姑娘,似乎也是這樣。
李扶搖有些失望,但甩甩頭,把那些愁思緒全部扔出腦海。
朝着酒肆走去。
夜半時分,酒肆一如既往的有一盞油燈點燃照亮。
李扶搖敲敲門,然後便有人開門。
賣酒婦人看着李扶搖這打扮,有些驚駭,“你怎麽這麽多劍?”
李扶搖有些無奈,想起自己之前對着青天君說的那番話,那時候,他看到數千柄劍,也是這樣說的,隻是相比較起來,他看到數千柄劍發出驚歎,和賣酒婦人看着他身上這數柄劍就發出感歎,還是李扶搖更勝一籌。
他走進酒肆,解下身上的長劍,放在酒桌上。
陳嵊疑惑道:“你在哪兒搞的這麽多劍?”
李扶搖看着桌上這些劍,神采奕奕,先讓賣酒婦人把他的劍匣拿來,然後才開口說話。
“十裏、明月、高樓、草漸青。”
“都是青天君的好東西。”
陳嵊皺着眉頭,“青天君有這麽多劍?”
賣酒婦人把劍匣帶過來,李扶搖接過劍匣,打開之後,把一柄柄劍都放進去,然後才說道:“他有數千柄劍。”
這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數字,讓陳嵊都有些坐不住了。
“早知道,讓青槐這丫頭給我偷出來一柄不就好了。”
陳嵊臉上盡是一些懊惱之色。
李扶搖有些無奈,“萬尺前輩的禦劍法門,會讓我有很多僞本命劍,我想來想去,至多我也就煉化九柄,所以就帶了這麽些劍。”
陳嵊啧啧贊道:“之前我便覺得你那柄劍十九是殺招,這以後多出這麽些劍,再對敵,對方可要吃大虧了。”
李扶搖仰頭一笑,“要不我在青天城裏把這些劍都煉化之後再出城。”
陳嵊呸了一聲,“你想得美,總會有人趕你出去的。”
李扶搖嘿嘿一笑,心情不錯。
賣酒婦人适時的拿出兩壇酒。
師徒二人相視一笑。
得了,不醉不歸。
……
……
夜幕深沉,青天城再度不可私鬥之後,城裏的氣氛便回歸到之前那般,再沒有半點壓抑。
街道上,有個小姑娘四處閑逛,在她身後,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腰間懸着劍。
小姑娘臉上有一道恐怖傷痕。
那個男人低着頭,看不清容貌。
小姑娘有個很罕見的姓氏。
雖然有這個姓氏的人還不太少。
但相對來說,也算是罕見了。
身後的那個劍士其實姓氏更罕見。
他姓秋。
叫秋風滿。
小姑娘姓妖,叫妖黎。
兩個人站在寂靜的街道上,也不說話,于是便更安靜。
秋風滿輕聲問道:“要是如此做,青天君不會發現?”
妖黎淡漠道:“你們尚且知道拿出符箓來讓青天君不能發現,我這個人在這裏,還不比你的符箓好用?”
秋風滿聽到這句話,沉默下去,不再開口。
他現在已經是一條狗,本不該多說話。
妖黎領着秋風滿走過一條街道,在某處院子前站定。
不必她說話,秋風滿便已經走進院子。
妖黎掌心出現一道灰霧,籠罩院子。
片刻之後,灰霧裏生出一道劍光,再片刻之後,秋風滿便走了出來,他手裏拿着一顆黃色妖丹,看樣子,該是朝暮境的妖修。
妖黎看也不看那顆妖丹,平靜道:“饕鬄一族早已經滅族,但功法我有,你要想成爲登樓,不是難事。”
秋風滿皺眉道:“滄海?”
妖黎似乎聽到了什麽笑話,冷笑道:“邪門歪道還想成爲滄海,白日做夢!當年饕鬄一族爲何被滅族,還不是因爲這個功法?”
“你好好殺人,自然能走到登樓,到時候除了朝青秋,哪一個劍士你不能殺?”
這句話的情緒裏,有很多說不明的東西。
秋風滿忽然問道:“你爲何這麽恨劍士?”
妖黎看着他,無聲而笑,臉上的恐怖痕迹顯得很詭異,她似乎是很認真的問道:“你們不該死嗎?”
秋風滿看着她,很想說一個不該。
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身份。
于是他沉默不言。
妖黎不說話,繼續往前走去。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族内的仇人,太多太雜。
她沒有說不管,要管,便隻能從殺人開始。
雖然這不是什麽好事。
——
夜色醉人,李扶搖和陳嵊雙雙醉倒在桌上,這一對師徒趴在桌上鼾聲此起彼伏。
賣酒婦人看着這一對師徒,苦笑不已。
酒肆的門今天第二次被人推開。
一身青衣的姑娘走進酒肆。
賣酒婦人笑意漸生。
那個姑娘走進酒肆,徑直來到那個年輕人身後,看了看他微青的下巴,摸了摸了那些胡茬,從懷裏掏出小刀,輕輕替他刮着胡茬。
刮完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最後低下頭,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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