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風塵說完自己今日開始要成爲浩然劍宗宗主這件事之後,站在衆人面前,說了一句話,“誰贊成,誰反對?”
一衆浩然劍宗弟子目目相觑,然後視線彙聚到一點,落到了某個中年男人身上。
浩然劍宗之前有老宗主把宗主之位傳到了那位天才絕頂的男人手中,可那個男人竟然是一心想着劍道,連浩然劍宗這般偌大的基業說不要便不要了,現在已經都不知道到了何處。
這幾日劍宗内部,就隻有那個男人在打理。
作爲老宗主的關門弟子,這個男人的劍道修爲絕對不差,隻是性子太過倔強,和老宗主性情相差太遠,老宗主并不喜歡他,故而宗主之位才到了另外的那個男人手上。
他的劍道修爲,比起來離開宗門的那個男人,差不了多少。
但總是要差一些。
所以他一直明白,一直沒有想要去争的念頭。
可是那個男人走了,這浩然劍宗自然便該是由他執掌,此刻卻偏偏又出來了一個朝風塵。
那個人一入浩然劍宗,便要将這浩然劍宗收入掌中,别說是他不能答應,即便是老宗主活着,也不會答應。
他走人群,看着那個境界不明的白袍男人,沉聲道:“在下蘇意,敢問先生大名,爲何要奪我浩然劍宗?”
朝風塵看着蘇意,平靜道:“我想帶着你們去山上看看。”
這句話說的很平淡,但其中内容包含的實在不算少,去山上看看,這豈不是說這眼前這位是一位山上修士,而且還是用劍?
那便是劍士了。
可這天底下的劍士,真有那麽好見的,蘇意不太相信。
朝風塵平靜問道:“容我問一句,若我真是劍士,你可願把劍宗讓出來?”
蘇意皺着眉頭,最後搖了搖頭,“家師基業,不敢輕易相讓。”
這是他的答案,也是他的選擇。
朝風塵沒有說話,隻是身前生出一道劍光。
他腰間有劍,他是個劍士。
可誰也沒有見到他出劍,那道劍光又是怎樣生出的?
不僅是蘇意,就連枯槁老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同樣都是朝暮,就算是朝風塵半隻腳已經跨入了春秋,可 他也不至于出劍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了讓自己都看不到的境地。
這該是對劍有何等的把握才是?
朝風塵看着那道劍光生出,很是滿意,這一劍的速度之快,想來即便是朝青秋在朝暮境的時候,都不可能做得到。
任何事情做到極緻,便會有些不一樣的東西生出,比如當揮劍隻要足夠快,便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至于是什麽事情,現在其他人還不知道。
所有人都看到那道劍光生出,都呆住了。
可呆了很久,才忽然明白,這即便是要有一劍揮出,可是斬向的何處?
這般看着威勢不大的劍招,又會造成什麽樣的成果。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這麽一個疑問,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相問,畢竟這道劍光那麽不凡,便是說這個人有那麽不凡。
直到遠處傳來了一聲轟隆隆的聲音,遠處有一座大殿轟然倒塌。
攔腰而斷。
看着便好似是有人将其一劍斬開的。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放在了朝風塵身上。
這時候開始有人想起朝風塵之前說的話,他說要帶他們去山上看看。
若是朝風塵真像他展露出來的那般厲害,帶他們去山上看看這句話便極有可能實現。
朝風塵沒有心情去想那些弟子的想法,反正不管怎麽想,最後能夠留下的弟子也絕對不會太多,他隻是看着蘇意,等着他表态。
蘇意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看着朝風塵,然後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劍。
長劍出鞘,他說了一聲請。
朝風塵之前那一劍便是在表态,若是不遵從他,那就是下場,可他沒有想過,當他那一劍遞出去之後,蘇意竟然并未被吓住。
反倒是向着他邀劍。
這該是何等的勇氣,才能做出這般勇敢的舉動。
朝風塵看着蘇意,平靜說道:“你這個性子,很适合學我的劍。”
這是朝風塵第一次對人說出這句話,即便是當年的李扶搖,都沒能讓他主動說出這麽一句話,他雖然是一道劍氣演化,但在離開門塵山之後,這些年一直在練劍,已經走出了自己的路,自己的劍道,絕不是簡單的跟着朝青秋的舊路走下去那般簡單。
他的新路,比之朝青秋的古道,說不上有高下之分。
隻是有一點不同,朝青秋不願意旁人學他,也不願意教旁人。
可他朝風塵不是這樣,他很願意有人跟着他的劍道走下去,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希望跟着他的劍道走下去的,是同道中人。
因此對李扶搖他沒有開口,而是對蘇意說了這句話。
可惜蘇意隻是提着劍,要和他一戰。
朝風塵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拔出了腰間劍,說了一個請字。
蘇意既然隻是一個劍客,那朝風塵便以劍客的手段來應對。
李扶搖或許是當世一等一的劍術大家,但真要比起來劍術,他一定不會是朝風塵的對手,不僅是因爲朝風塵有着朝青秋的記憶,還是因爲他的境界太過高遠,即便是隻論劍術,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站在高樓上看平地,看得自然是要清楚一些。
蘇意沒有多說,在朝風塵拔劍之後,一擰手腕,便是一劍遞出。
他用的是浩然劍宗的絕學,浩然劍法。
第一劍便是浩然劍法裏最爲刁鑽的一劍,叫做霧漸濃。
這一劍最是古怪刁鑽,要是不注意,很可能被刺中要害。
那位開創浩然劍宗的先輩,光是憑借這一劍,當年不知道敗了多少劍道名宿。
才得以建立這座浩然劍宗,成爲一代劍道大家,成爲浩然劍宗的開派祖師。
隻是這一劍在朝風塵看來,也就那樣而已,他手中劍微挑,破了劍勢之後,将之前的那招霧漸濃照着原樣使出。
隻是這一劍變作由朝風塵來用,比起來蘇意來用,便是天壤之别。
遞出的一劍,同樣的劍招,朝風塵并未用劍氣,一樣完勝蘇意。
這便是劍道修爲的高低之分了。
僅僅是這一劍之後,勝負便已經分出來了。
蘇意的劍還在手裏,可咽喉前已經出現了朝風塵的劍。
朝風塵收劍回鞘,說道:“跟我學劍吧。”
之前那句話好似在陳訴一個事實,這句話倒是像是請求。
枯槁老人站在遠處,笑着提醒道:“不是人人都有機會都能學到他的劍的。”
蘇意搖搖頭,“在下已有師承。”
朝風塵輕聲笑道:“我不是要你讓我當師父,學我的劍,便學我的劍就是了,哪裏要去想别的事情。”
蘇意有些愕然。
朝風塵繼續說道:“之前我碰見你們那位宗主了,他的劍道天資的确是要比你高很多,我給了他一本劍經,他能在劍道上越走越遠了。”
蘇意拱手,認真道:“蘇意願同先生學劍。”
朝風塵點點頭,面帶笑意的說道:“在山上,有個人叫做蘇夜,與你的名字差不多,你學劍有成,有朝一日,或許可以對着他出上一劍。”
這是朝風塵對他的期望。
蘇意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問道:“先生準備怎麽做?”
朝風塵看了看那些目光炙熱的弟子,神情平淡,這種事情他在甘河山做過,因此也就沒有半點擔心了。
該怎麽做,他輕車熟路。
接下來的事情,就隻要重複之前所做的便行了。
隻是想着又要在這個地方待上個三五年,朝風塵便覺得有些意思。
走一程停一程,或許自己的使命就該是如此罷了。
擺了擺手,朝風塵不再去想這些事情,走進那間屬于掌門的靜室,朝風塵開始打造第三座劍山。
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做很久。
……
……
在浩然劍宗的遠處,有一座高山,附近的百姓都稱爲太新山。
山峰奇險,一般人萬萬是登不上去的。
當然,當登上去這座山峰之後,便足以看到大好景色。
隻是能不能看到浩然劍宗倒是兩說。
那個得了一本劍經的男人登山這座山,正準備翻看幾眼那本劍經,卻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白袍男人站在山峰頂端。
男人有些納悶,怎麽現在的劍客都喜歡穿白衣了,昨夜看見一個,今日又看見一個?
男人盯着那白袍男人看了好幾眼,卻感覺有些熟悉,想了想,才發現這個白袍男人的身形和昨日看見的那個白袍男人不是如出一轍?
正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那個白袍男人便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截然不同的臉。
和之前他見的那個白袍男人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白袍男人隻看了他一眼,便提起身形向前掠去,很快便不見蹤影。
男人一怔,随即喃喃道:“神經得很。”
可才擡頭,便看到遠處的那座山峰不知道爲何山頭墜落下去。
露出一片絕壁。
這明顯是被人一劍斬開的。
男人後知後覺的看着遠方,“他娘的,劍士!”
才說要去追尋劍道盡頭的男人狂笑不已,今天見到了這位,誰還能說劍道盡頭虛無缥缈?
他怔怔的看着前面那座已經被人削去一半的山峰,哈哈笑道:“提劍的,當如此!”
他不知道,今日一共有兩位劍士出劍。
一位斬開了一座樓閣。
一位斬開了一座山峰。
而很巧的是,這兩位都是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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