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裏的酒客不多,三三兩兩,似乎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賣酒婦人身材越發豐腴,靠在櫃台上,既沒有去看那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也沒有去看那些酒客,隻是提了一壺酒,放到青衫女子身前的桌上。
然後婦人便回到櫃台前,開始發呆。
青衫女子看了一眼在角落裏的那個中年男人,有些惱怒的說道:“有什麽樣的師父就有什麽樣的徒弟,他蠢得很,爲什麽還不來找我?”
中年男人仰起頭,喝了一口酒,抹嘴笑道:“論花花腸子,那傻小子可要比我這個師父強太多,不過那傻小子腦子太過一根筋,指不定被你爹三言兩語一吓,當真是沒有個登樓春秋不敢走進妖土,那你可有得等了。”
青衫女子皺了皺眉頭,倒了幾口酒在嘴裏,然後十分生氣的說道:“早知道他這麽蠢,我便不讓爹爹去見他了。”
中年男人笑道:“你爹要去看那個傻小子,你攔得住?況且不讓你爹去見他,他能得到那一份機緣,沒有機緣,依着他的天資,走得還要慢些。”
青衫女子的面頰微紅,喝了幾口酒,和那中年男人隔空說了好幾句話。
妖土本來便是這般的風氣,不會因爲你的嗓門大些便要對你側目而視,因此即便是這兩人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其餘的酒客都不會如何在意。
直到那個中年男人站起身來,從角落裏走過來,他腰間懸着劍,在腰間一晃一晃的。
妖土沒有普通百姓,隻有各種修士和在成爲修士路上的妖修。
所以懸着劍的,不是劍士便是以劍爲法器的野修。
隻是沒有那個野修蠢到把劍這樣堂而皇之的挂在腰間。
所以隻有那些驕傲的蠢劍士才會把劍懸在腰間,于是這個中年男人便隻能是一個劍士。
隻是一個劍士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似乎所有人都無動于衷。
這座酒肆在青天城裏有一些名氣,是因爲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因爲,這座酒肆裏,大多數時候都能看到有一個邋遢的中年男人在這裏喝酒,要是沒有看見他的時候,他要不就是在睡覺,要不就是在殺人。
至于第二個原因便是酒肆能容忍一位劍士在酒肆裏喝酒的底氣所在,這座酒肆背後靠着的,便是青天城的主人。
沒人認爲那尊妖族巨頭青天君和一個境界低微的賣酒婦人有關系,但很多人都知道,那位大妖的閨女便時常來這酒肆喝酒。
有些事情,不必細說,懂的人自然都懂。
妖土甚至還有傳聞青天君和那位劍仙朝青秋的關系不淺……
陳嵊提着酒壇子,坐在青槐對面,直白問道:“現在城裏這麽些人,都是要來娶你的?”
這種問題,若是去問一般的女子,不是惹得女子嬌羞,便是惹得女子惱怒,不是收到秋波便是收到白眼。
青槐不是一般女子,便沒有這兩種表情裏的任何一種。
她隻是喝着酒,平淡說道:“更像是來買東西的,誰帶得錢多似乎就能把我買回去,我鍾意誰在他們看來,其實就是一句屁話。”
陳嵊砸了咂嘴,笑道:“青天君可不會這麽想,他既然都去看了那傻小子,想來在這幾十百年之内,是不會想着把你嫁給别人的,青天君搞出這麽大的陣仗,隻能是另有所圖。”
青槐斜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妖土裏絕不是隻有打打殺殺,謀劃和算計,在妖土裏也少不了。
青天君是近年來妖土最爲耀眼的大妖,不僅是因爲他的戰力,還因爲他年輕。
相比較前幾個已經活了七八百年來的大妖來說,青天君才不到五百歲,他還在往前走。
有很多人想他死,也有很多人想着他能繼續前行,在今後短暫的時間裏越過一衆大妖,成爲站在最頂端的那一個。
要以絕對武力懾服妖土其他巨頭大妖,才有可能成爲新一任妖帝。
沒有妖帝的這六千年來,妖土算是安穩,同人族再無大的争鬥,妖土被數位大妖聯手統治,疆域劃分明确,妖土就好像是一片原本是王朝,然後分崩離析,變成了小國林立的土地。
很多妖修懷念當年妖帝在位的時候那種光景,所以便寄望在青天君身上。
可其餘大妖不會喜歡那種日子。
所以青天君的做些什麽事,自然會引來很多視線。
比如現如今的青天城。
除去真心實意的一部分想要迎娶青槐的人之外,其餘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其餘大妖派來的眼線。
青天城裏,最近一段時間,不會太平。
而作爲主角的青槐,自然這段時間,過得不會太舒心。
陳嵊喝了口酒,笑着問道:“你猜猜那個傻小子現在是什麽境界了?”
青槐這兩年似乎是有了心結,境界攀升不如以往,但仍舊是是走到了太清境盡頭,隻差一腳就要踏入朝暮,她要是在這個年紀便成爲朝暮境的修士,以後便有大把時間去沖擊最後的春秋登樓滄海三境。
“青絲盡頭?青絲也不錯了,劍士便是半個太清。”
依着李扶搖的天資,青槐沒敢說出太過分的推測。
陳嵊皺了皺眉,有些不懷好意的說道:“青絲可沒有道理走進妖土來,隻是人人都說他天資一般,可才練劍不到十年,就已經到了青絲,比我這個做師父的都要快,天資這玩意,做不得準。”
“隻是十年青絲,說不得就要百年太清,朝暮能不能看到便都難說。”
青槐原本在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聽到陳嵊最後一句話,忽然便怒道:“閉嘴!”
陳嵊扯了扯嘴角,不以爲意,心想着你現在這麽兇,要是有朝一日真要是嫁給我徒弟,那傻小子可有得受了。
歎了口氣,陳嵊多喝了幾口酒,不再說話。
若是往日,他便要出城去走走,可現在城裏的這些光景,讓他也沒有想要出城的興緻。
青槐看向他,認真的問道:“他會來嗎?”
陳嵊想了想,說道:“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