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溪自然不好殺,但僅限于不好殺而已。
李扶搖要是真下定決心要殺人,這位來自佛土的和尚要是再沒有什麽後手,恐怕還真會死。
李扶搖懷揣着一顆可以續命的聖丹,除此之外,禦劍法門他已經研習了一陣子,雖然不一定管用,但至少劍十九能夠讓他短暫的禦使一段時間,算是一種手段。
況且李扶搖在船上,觀溪在海上,隻要李扶搖不讓他上船,觀溪的消耗便要比李扶搖多出太多,此消彼長,即便是耗,也能把觀溪耗死。
觀溪感受到李扶搖散發出來的殺意,眼睛裏有些忌憚。
山河之中的修士相殺的事情,數不勝數,爲殺人奪寶也好,純粹的看人不順眼也好,仇殺也好,反正總有諸多理由。
隻是修士殺人,和山底下殺人要走那麽多彎彎小路不同,大抵最後還是要在自身修爲上分高下,可野修也好,三教修士也好,最不好惹的,自然還是劍士。
尤其是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年輕人,看起來境界并不低微,之前出過的那幾劍,要是自己沒有那件大紅袈裟,其實能不能接下來,都還兩說。
劍士殺力,在那些佛經裏沒有記載,但除去這些佛經之外的閑書,還真是言之鑿鑿,再加上這之前朝青秋在北海都已經曾出劍斬殺過大妖……
劍士的殺力,顯然已經有了直觀的體現。
劍士在山河裏一樣地位不高,但比起在山河之中毫無根基的佛教來說,卻是要強太多。
短暫沉默之後,觀溪雙手合十,低聲道:“貧僧無法橫渡這片北海。”
這已經算是示弱,他之前有大魚代步,在海上不用耗費靈府氣機,可一旦沒有了那條大魚,觀溪再想着憑借靈府裏的氣機橫渡北海,便幾乎不可能。
北海寬闊,讓境界不夠的修士也沒有辦法。
李扶搖不言不語,他仍舊不想渡這個和尚。
光是之前的那樁事情,便讓李扶搖對他的觀感很不好。
觀溪從懷裏摸出一顆墨綠色的妖丹,遙遙扔給李扶搖,“這算作貧僧的路費。”
李扶搖接過妖丹,透過光亮能夠看到妖丹裏的一條小魚,小魚在妖丹裏四處遊走,顯得極爲靈動,很顯然,一般境界的妖修,是不可能擁有這種品階的妖丹。
光是這顆妖丹,便能體現出觀溪的誠意。
李扶搖還是沒有說話。
觀溪臉色有些發白,是靈府裏的氣機快要消耗一空的前兆,遠處的大魚都還沒有離去,他要是還不能登船,之後會很不好過。
“上船吧。”
李扶搖松開按着劍柄的手,算是揭過之前的事情。
觀溪雙手合十,低聲呼了一聲哦彌陀佛
他腳尖輕點海面,不多時便落在了船頭。
上船之後,觀溪看了李扶搖一眼,便在船頭盤坐,身側倒是沒了那些金黃色的經文環繞。
李扶搖仍舊看着遠處的那條大魚。
大船在海面上緩行,從天光正好到最後的夜幕降臨,李扶搖都一直在看那條大魚。
大魚跟着這條大船遊了很遠,顯然心有不甘,但應當也因爲有些忌憚,或者是……感恩。
畢竟是李扶搖一劍斬斷了那條金色繩索。
有時候妖比人懂得感恩。
李扶搖站在船頭,觀溪盤坐在甲闆上,兩人一夜無話。
等到第二日清晨,李扶搖确定那條大魚已經離開之後,方才返回了廂房。
在這期間,李扶搖沒有和觀溪說任何一句話。
回到廂房,風呂仍舊還趴着,也不知這家夥是不是在睡覺。
李扶搖坐在窗前,開口笑道:“船上來了個和尚。”
山河裏很難看到僧人,妖土自然也是這樣,李扶搖相信風呂可能也沒有看見過。
果不其然,風呂很快便睜大了眼睛,他看向李扶搖,吃驚問道:“哪裏來的秃驢?”
妖土似乎對佛土的僧人,稱呼還要更爲不雅一些。
隻是你自己都是頭驢,這麽稱呼旁人,當真沒事?
李扶搖沒有去回答那個問題,這世間除去佛土,哪裏還有和尚?
顯而易見,風呂是不奢望在李扶搖這裏得到答案的,說完那句話,他就站起身,要去船上看一看那個和尚。
李扶搖在他身後善意的提醒道:“小心一些。”
風呂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不在意,邁着蹄子便出去了。
李扶搖苦笑不已。
關上房門,繼續開始研習那禦劍法門。
演化靈府一事,需要和僞本命劍相輔相成,一點都差不得。
劍十九橫膝。
李扶搖撫摸劍身,忽然有些替劍十九不值當,這樣一柄劍,若是選了旁人當主人,指不定要如何小心對待,視爲珍寶,劍士一劍在手,便是整個天下,自然是要好好相待的。
可跟着李扶搖,便要不同了,不說青絲這個“正房”之後研習通透了這禦劍法門,不知道還要弄出多少僞本命劍來,可遠沒有那麽專一。
隻是李扶搖既然決定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便不會因爲偶爾的想法改變定下的東西,歎了口氣之後便繼續養劍,片刻之後,又歎了口氣,這境界有缺,還真是極爲緩慢。
李扶搖想着要是之前在上船之前便打定主意折返回去,重新去往甘河山,說不定現如今都已經解決了問題,非要自己一個人摸索,這要是一個不慎,走了一條彎路,可就是浪費了許多寶貴時間了。
若是沒有青槐姑娘,沒有朝青秋斬殺大妖,李扶搖多走個幾十年彎路,想來也不會太過在意,可是現如今他隐隐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雖然不會多想,但也不是不在意。
可偏偏這一次還是自己挑的。
想到這裏,李扶搖低頭苦笑道:“何苦呢,你個傻子。”
……
……
船頭那邊,小跑到了船頭的風呂得以見到那個一身大紅袈裟的觀溪,正好遇到觀溪睜開眼睛,看到風呂,觀溪沉默片刻,竟然是開口說道:“貧僧觀你與我佛有緣,何不入我佛門?”
風呂滿頭黑線,當即破口大罵,“入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