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百姓體内最重要的無非便是心髒,心髒是重中之重,而對于修士而言,靈府和心髒的作用便有些相似,隻是也有些區别。
靈府是修士最重要的東西,不管是三教修士也好,還是劍士一脈和野修,氣機和劍氣都是要由靈府産生的,倘若靈府裏的氣機或者劍氣枯竭了,修士自然便要失去戰力了。
若是靈府被人搗爛,那這個修士的修行大道便宣告結束了。
靈府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
可普通人也隻能有一個心髒,修士也應該隻能有一個靈府才是。
若是劍仙萬尺如李扶搖猜想,因爲有幾十柄本命劍的緣故,便有幾十個靈府的話,那豈不是說明萬尺動起手來,便有幾十個靈府供給劍氣,那該是何等壯闊的場景。
可轉念一想,即便是如此,萬尺都未能戰勝柳巷,要是這樣的話,那位劍仙到底該有何等風采?
李扶搖雖然得以看過兩位劍仙在六千年後的一場比劍,但實際上呢,柳巷不是那個睥睨山河,無敵世間的柳巷,萬尺也不是那個敢笑天底下劍仙唯有柳巷入我眼的萬尺。
六千年前,兩人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劍仙,六千年後,便是形神都不在了。
李扶搖收斂心神,繼續把腦海裏的文字讀下去。
“我輩劍士,靈府隻有其一,若隻有一個靈府,何至于能養這許多本命劍……”
李扶搖啞然失笑,這句話不是和之前的那一句話前後矛盾嗎?
這位劍仙,到底也喜歡故弄玄虛。
沉下心神,繼續讀下去,直到讀到最後,李扶搖才徹底明白了這禦劍法門不是讓劍士在體内開辟出來靈府,而是以一個靈府,演化出其他靈府。
演變出來的靈府自然不會是真實存在的東西,也不能如李扶搖所想的那般,與人相鬥的時候,有好幾個靈府同時供給劍氣,但這演化出來的靈府,是能讓自己擁有更多本命劍的。
劍士的本命劍隻有一柄,其餘多出的本命劍便能說成是僞本命。
但即便是僞本命,也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就以萬尺本人爲例,他把靈府演化出來多達幾十座,便能擁有幾十柄僞本命劍。
但其中的本命劍還是那柄萬尺長。
一柄萬尺長,領着幾十柄僞本命劍。
是劍仙萬尺縱橫天下的最大依仗。
李扶搖可以想象,當用萬尺持劍與人相鬥,身側盤旋着幾十柄劍的時候,不去是否真要禦劍去殺那些人,光是這個陣仗便會讓人覺得心神不甯。
李扶搖現如今有三柄劍,青絲實打實的會是以後的本命劍,那麽除去青絲之外,劍十九可以留着充當一柄僞本命劍。
萬丈長則是不一定。
一來是李扶搖嫌棄它寒氣太重,二來是萬尺也嫌棄李扶搖資質太差。
兩看相厭。
即便僞本命劍是不像本命劍的要求那麽高的,但實際上像是萬丈長這種情況,也不适合。
那現如今既然有了一柄劍十九,李扶搖便正好可以先去演化一座靈府,以劍十九坐鎮。
那要是這樣的話,之前說替劍十九找主人的想法便要抹去了。
緣分這
個事情,琢磨不定,李扶搖沒有過多去想,隻是想着甘河山上的那座藏劍樓有一柄劍還不錯,以後應當是能夠充當一柄僞本命劍的。
至于其他的,李扶搖還沒有多想,萬尺貴爲劍仙,也才擁有不過幾十柄僞本命劍,他一個太清境修士,能夠演化的靈府相當有限,所以李扶搖隻打算演化一座便好。
隻是一切準備妥當,李扶搖卻睜開了眼睛,走出了廂房。
今日大雪已停,甚至還有暖陽照下,因此許多旅客都并不待在船艙裏,而是紛紛來到了外面。
這條大船的歸屬已經易主,少年被捆着扔進了柴房,盧圍的妻子對盧圍本來就不是真心實意,因此在知道盧圍死後,便和船上的另外一個漢子好上了。
說這麽多,這條船的當家,不出意料的換成了之前的那個瘦弱漢子。
李扶搖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田安。
樸實的名字,倒是不太配他。
李扶搖來到甲闆上,倚着欄杆,享受着冬日暖陽。
田安來到他身旁,提着一壺酒,遞給李扶搖。
李扶搖搖了搖頭。
他一般不飲酒。
田安輕聲道:“仙師其實更像是人間百姓。”
這句話也是田安敢主動和李扶搖搭話的原因之一。
李扶搖平淡問道:“何以見得?”
田安擺擺手,“說不出來,但覺得比東家和之前那位道長有人氣兒多了。”
李扶搖笑道:“或許是我還年輕的緣故。”
時間的确能夠改變許多人的許多想法。
田安無奈道:“這是個什麽說法。”
在他看來,這就是李扶搖在敷衍他。
李扶搖開口說道:“我們會因爲時間而慢慢變好,或者是因爲時間慢慢變壞,這些事情我們都決定不了,明天的我,可能就沒有心思在這裏和你交談,所以我說這是因爲我年輕的緣故。”
田安不是什麽蠢人,甚至給他一個更大的地方,他會更出彩,所以他很快便明白了,然後也理解了。
田安仰起頭,喝了一口酒,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麽,在這裏待了半刻鍾左右,便獨自離去。
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相融?
隻是在他離去之前,李扶搖接過酒壺,喝了一口酒。
李扶搖喝酒的次數不多,這一次不是因爲什麽,隻是想起了其他事情。
李扶搖看着遠處,不知道想了些什麽,但最後還是在午時之前回到了廂房。
風呂依舊在睡覺。
李扶搖開始研習那禦劍法門。
演化靈府的前提在于,他需要把所有劍氣都重新收回到靈府裏,然後用一種特殊的行進路線,在靈府四周生出新的靈府。
那種行進路線是萬尺花費百餘年時間才想出來的,極爲寶貴,在這一點上,他沒有故弄玄虛,直接便寫明了。
隻是當李扶搖按着那條路線去催動劍氣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問題。
之前他知道自己的太清境有問題,隻是沒有太過于明顯的缺點,可現在,問題便擺在了他面前。
當他按着那條路線去催動劍氣的時候,他的
劍氣便從那個缺口流失了一些。
雖然不多,但讓效果大打折扣。
法門裏記載,第一次運行這條路線的時候,會有明顯的擁擠感。
但實際上因爲那個缺口,李扶搖并未感覺到。
李扶搖睜開眼睛,有些無奈,心想着要是這樣,便隻能先回洛陽城一趟,或者是去找到師父陳嵊?
昌谷先生是半路出家,但畢竟境界擺在那裏,或許會知道答案,但也有可能會不知道,而師父陳嵊在北海消失之後,便不見蹤影。
依着他的性子,實際上極有可能還在妖土。
他是劍山弟子,應當會知道這種情況才是。
那說來說去,便非得找到師父陳嵊。
李扶搖想起自己的那個不靠譜的師父,揉了揉腦袋,所以往妖土走,并沒有錯。
……
……
時間過去的很快,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李扶搖每日都在研習禦劍法門,隻是因爲那個缺口的緣故,一直進展緩慢,直到大船到達終點的時候,李扶搖都尚未看到那座演化靈府的輪廓。
隻是李扶搖并沒有放棄,并且越發的認真。
算是在爲自己積累東西。
大船靠岸,是一處渡口。
也是入海口。
入海口人太多,便有了集市。
往前看去便是一望無際的北海,要去妖土,便要越過北海。
李扶搖和風呂需要轉乘另外的大船往北海去。
因爲這些年人族和妖族并沒有處于對立的兩面,所以人族也好,還是妖族也好,并沒有禁止兩方的修士往來。
隻不過乘坐渡船前往妖土的還是不多。
因爲妖土兇險,山河也是如此。
普通修士并不敢輕易涉足。
而境界高深的妖修或者人族修士,又不需要渡船,大多都有其他法器用以渡海。
劍士沒有渡海法器,境界高深的劍士自然能夠禦劍,可李扶搖即便能夠禦劍渡海,靈府裏的劍氣也支撐不了他從北海的一岸去到北海的另外一岸。
不僅如此,還因爲他帶着一頭驢。
所以他需要渡船。
入海口這邊的渡船大多隻是往返在某處渡口的,并沒有要往北海對面去的渡船,李扶搖領着風呂問了很多條船,得到了一個統一答案。
不去。
冬日出海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但對于修士來說,應該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李扶搖有些郁悶。
他和風呂在一家賣燒餅的鋪子坐下。
風呂卷着燒餅入肚。
在攤主怪異的眼神下,李扶搖随手拿出銀錢。
風呂吃了大半燒餅,然後便犯困了。
要不是李扶搖踢了他一腳,可能他就要趴在大街上睡着了。
李扶搖起身,領着風呂繼續在街上漫無目的緩行。
在長街盡頭,有個背負古劍的少女,忽然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的一襲青衫,然後一直闆着的臉,忽然便有了笑容。
一别好幾年,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人。
真的是好久不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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