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已逝。
一縷劍氣也好,還是一縷殘魂也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本來便不必太過傷感。
沒有帶出來那方劍匣,便隻能把萬丈長懸在身旁一側,另外一邊懸着青絲,看着有些不倫不類,但也隻能如此。
将那些殘劍和長袍收拾妥當,李扶搖走出這裏,關上石門之後,回到之前的石洞那邊。
仍舊用白骨照明。
那具可以确定是萬尺的白骨,兩截大腿骨被李扶搖帶走,還好那法門并未在腿骨上,不然李扶搖肯定也要悔青了腸子。
李扶搖蹲下身子,仔細翻動那些白骨,總算是在頭蓋骨上看到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便該是那禦劍法門了。
實際上看着這上面的字迹,絕對不會是才刻下的,這位六千年前的劍仙,自己也不想自己的這門秘法失傳,早已經留下了後手,若是自己真有一日死在這裏,洞府自然能夠重見天日,然後這道禦劍秘法有可能沉入江底,再無可能被人知道,也有可能會被有緣人得到,總是說不清楚。
李扶搖借着火光把那一行數十字的法門牢牢記下,想了想,然後便帶着白骨回去,與那長袍放在一處。
再度回到石壁前,這一次李扶搖一劍刺出,這石壁總算是留下些痕迹。
李扶搖退後兩步,靈府裏的劍氣一湧而出,如大江奔騰,一劍遞出。
劍光閃現。
劍氣肆掠,石壁轟然倒塌。
片刻之後,便有江水湧入。
李扶搖收劍還鞘,往前遊去。
——
夜色如墨,仍舊是大雪不停。
風呂趴在那間廂房裏,白日裏便有人來過了,那個身着明黃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當着風呂的面帶走了劍匣,後者無動于衷。
還好隻是帶走劍匣而已,并未打風呂的注意,要不然這頭大黑驢指不定要怎麽跳腳罵娘呢。
那個少年小厮守在窗旁,看着這個趴了一整日都沒有動作的大黑驢,想着要不要給他丢些草料,但片刻之後便又搖了搖頭,吃了草料要是在船上拉屎怎麽辦,還
不是要自己去收拾,倒不如什麽都不做,要是驢子餓死了,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吃了便是。
驢肉火燒,還是挺不錯的啊。
風呂擡眼看了那少年一眼,心想老子要不是要消化最後的藥力,别說你,就算是那兩個穿着道袍的牛鼻子道士都一塊打了。
李扶搖那臭小子,即便是境界不敵那兩個道士,怎麽把性命都丢了?你他娘的劍匣都被人取走了,還不回來!
想着這些,風呂有些心煩,你說你這混小子,小命就這樣丢了?
之前大船搖晃,風呂自然知道,隻是他沒有選擇去一探究竟,隻是在屋子裏趴着,等到停止搖晃之後,那個穿着明黃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來取走李扶搖劍匣的時候,風呂就知道李扶搖肯定是出事了,隻是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他不得而知。
行走江湖啊,小命爲重,這麽個簡單的道理,你小子咋就不知道呢?
風呂歎了口氣,幹脆又閉眼睡去。
……
……
這條大船本來便不小,除去上面一層的客房之外,最下面的一層便是雜工所住的屋子。
勞累了一天,天寒地凍的,總要做些什麽。
這裏不是南方,不會和李扶搖一樣,運氣那麽好,恰巧認識一個來自南方的丫鬟,可以好好吃上幾頓火鍋,雜工們在吃涮羊肉。
天底下最愛吃涮羊肉的男人是青天君,而且不管他涮羊肉吃的有沒有那麽正宗,他必定會是最出名的一個食客。
因此他吃的羊肉都不是普通羊肉,而是白澤一族的肉。
那種上古便存在的族群,除去青天君,沒有其他人會因爲口腹之欲便要白澤每年送這麽多族中弟子出來。
雜工們吃的涮羊肉自然不是青天君吃的那一種,味道自然也及不上,隻是在雜工們看來,已經是異常不錯的東西了。
房間裏熱霧彌漫,好幾個漢子圍着坐在鍋前,他們夾着羊肉往鍋裏放,而是早就把羊肉倒進了鍋裏,這種行爲,要是放在老饕們眼裏,就是純屬侮辱食材。
可這些漢子不會想這麽多。
填飽肚子才是他們該想的。
好幾個漢子都在往鍋裏夾肉,有人從旁邊爐子上提起來一壇酒,給身旁的人都倒了一碗,看着冒着熱氣的酒,忽然有人說道:“今天我在水裏看到很大一條魚。”
看到魚有什麽奇怪的,但隻要是說出來的事情,自然就不是一般的事情。
很快就有人附和着,“我也看見了。”
更有人開口說道:“魚頭很大,長着很多尖齒。”
“那個早就上船的道士今天在船頭,好像就是釣的那條魚,東家好像也不是普通人,他們會不會是……山上的神仙?”
這句話充滿了畏懼和疑惑,但偏偏沒有該有的敬畏。
有人低聲道:“要是東家發現了那樁事怎辦?”
這句話一說出來,房間裏立刻便鴉雀無聲,隻能聽見湯水翻滾的聲音。
有人惱火的說道:“哪能怎麽辦,東家既然是山上神仙,這點肚量應該是有,難不成還覺得……”
說到後面,那人便已經說不出來話。
有些心虛。
“山上神仙都是不把山底下的人當人的……”
有聲音突兀而出。
有人惱火道:“咱們能怎麽辦,總不能打東家的主意,山上神仙殺人,還不得就像踩死螞蟻那樣容易?”
又是長久的沉默。
這時候,有個之前一直沒說話的瘦弱漢子放下手裏的大海碗,咽下嘴裏的羊肉,漠然道:“東家要是知道了這些事情,一定會殺了我們。”
這句話說的很肯定,也無人反駁。
片刻後,有人輕聲道:“東家不好殺吧?”
這是一句話廢話,東家都是山上神仙了,要是好殺,那還得了。
沒人願意說話。
直到門忽然被人踢開。
有些風雪湧入。
但很快便沒有了。
因爲門被人重新關上了。
有個渾身濕透的年輕人走進來,一言不發,徑直去拿了碗筷,夾了幾筷子羊肉,甚至還喝了一口熱酒,才問道:“怎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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