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講不通,想來就算是講來,老人也不想聽。
那就隻能剩下打架這一條路了。
李扶搖盯着對面提着劍的老人,輕聲說道:“前輩能不能透露一下,現如今還有幾分修爲?”
李扶搖這句話說的異常誠懇,哪裏看得出來之後他們即将拔劍相向,反倒是像好學的後輩向寬厚的長輩讨教學問。
老人歪着頭想了想,平靜笑道:“一縷殘魂能有什麽境界,不過就是個太清而已,你不也是個青絲嗎,等會兒看看,最擅長越境殺人的劍士,能不能讓你越境殺了我?”
山河之中,三教修士人數最多,野修最不受人待見,劍士殺力最高,妖修體魄最爲強橫。
劍士偶有越境殺人的事情,就拿李扶搖來說,他在劍氣境的時候便殺過一個太清境的儒教修士,等到青絲境,便更是一日之内殺過兩位太清境修士,今日殺了那個從朝暮境掉下來的妖修,越境殺人,在李扶搖身上,不算是罕見。
隻是除去最開始那個門房是因爲太過輕視李扶搖之外,後面的一場場生死之戰,都讓李扶搖丢了很多東西,仙岩書院院長甯映雪送出的那一張符箓,北海撿到的兩顆聖丹已經隻剩下一顆。
爲了殺那個妖修,更是甚至差點把命都丢了。
隻是這些人,雖說境界都比李扶搖高出一個境界,但都是劍士一脈之外的修士而已。
可現如今李扶搖要面對的,不是普通修士,而是一位太清境的劍士。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這位劍士還是當年的劍仙,和劍仙柳巷有過一場大戰的劍仙萬尺。
即便隻是一縷殘魂,李扶搖也幾乎沒有勝算。
朝風塵不過是朝青秋的一縷劍氣,可朝青秋知道的,他都知道。
朝青秋走過的路,他都走過。
朝青秋經曆過的東西,朝風塵都經曆過。
正是因爲這樣,朝風塵的修爲境界才會提升到如此之快。
這種優勢不僅僅體現在境界上,還體現在各種方方面面。
戰鬥經驗也好,還是說其餘臨場反應也好,都要勝出李扶搖太多。
見過雲端風采的人,是不可能爲曾經看過的山河風景而震驚的。
就比如現如今的老人。
因此當李扶搖提劍的同時,老人臉上還有笑意。
可就在老人發笑的同時,李扶搖腳尖在地上一點,身形猛然向老人掠過,不管如何,既然是決定了生死相搏,自然是要出劍的。
一抹劍光生出!
緊接着是李扶搖的劍氣鋪天蓋地的肆掠而去。
既然是生死之博,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這一劍無論是劍氣還是劍意,都是李扶搖的巅峰之作。
以至于這一劍揮出之後,李扶搖莫名其妙便覺得那個瓶頸都有些松動了。
從青絲到太清,對于劍士而言,是一個困難的過程,因爲要用劍氣洗滌整個身體,并不是如同三教修士一般,到了太清境便能洗髓。
劍士是洗髓之後才能到太清。
兩者天壤之别。
李扶搖的身體其實早就完成了這個過程,隻是還差一些東西,不然也不至于還是青絲境而已。
……
……
一劍遞出之後,老人看似有些吃力的舉劍,轉頭看了一眼李扶搖,但恰好便攔住那一劍,那柄萬丈長與青絲碰撞,便是兩股磅礴的劍氣相遇。
要是白知寒還在世間,這一次比劍便該是兩位劍胚的較量。
李扶搖不是白知寒。
萬尺也不是當年的劍仙。
一劍過後,萬尺仰起頭,一頭灰白長風被風吹動,老人輕聲一笑,“這一劍,在青絲境,算是第一流了。”
李扶搖不言不語,一劍不成,順勢下掠,與那柄萬丈長劍身繼續相交,生出一連串火花。
老人面無表情,握住劍柄,橫掠而來。
寒意劍氣皆有。
這一劍劃向李扶搖小腹,若是應對不好,便極容易出事。
算是身經百戰的李扶搖皺眉擰過身子,腳尖輕點,也不曾倒退出去,劍士對敵本來便是一丈之内才是死地,可兩人都是劍士,便更爲兇險。
撕拉一聲,李扶搖的青衫被老人一劍劃開。
要不是李扶搖往後退後半步,隻怕便是連帶着小腹上都要出現一個駭人傷口。
劍士既然是殺力世間第一,那兩個劍士對敵,自然不會有半分情面留下。
每一劍遞出去都是極爲兇險。
老人畢竟曾經是一位劍仙,一劍不成,便很快遞出第二劍。
劍意勃發,把他太清境的境界修爲展現的淋漓極緻。
李扶搖甚至想着,要是真要從世間去找,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太清境能夠打得過這個老人。
李扶搖自己,更是不行。
隻是誰都不想死。
因此在老人遞出這一劍的同時,李扶搖青絲在手,劍身上青芒大漲,劍氣更是肆掠此地。
他雖然才是青絲境,但絕不意味着,他沒有一戰之力。
一劍遞出,用淩厲劍氣開出一條道路,可片刻之後,便驟然回掠,轉而以一個實在是詭異不堪的角度刺向老人。
老人面無表情,一劍解圍之後,忽然歎了口氣,身後不遠處的那些插在地面的斷劍殘劍開始搖晃。
咻的一聲!
有一柄劍破土而出。
随即片刻。
那後面的許多劍都破土而出,齊齊射向李扶搖。
馭劍對敵,能夠驅使一柄劍,便都算是不錯,像是老人這般,能夠驅使這麽多劍的,其實不能算是罕見,隻能說太過于耗費心力。
隻是老人畢竟是曾經的劍仙,曾經看過滄海風景,這種事情,本來便難不住他。
還說的上是輕而易舉。
幾十柄劍齊齊射向李扶搖。
說不清是李扶搖主動出劍,還是那幾十柄劍故意往李扶搖劍身上撞,僅僅是一刻鍾的時間,李扶搖便和那些劍相交數百次。
劍随心動,還好青絲劍被他溫養這麽些時日,早已經說得上是心有靈犀,不用如何,便讓那些劍停留在李扶搖的一丈之外。
老人站在不遠處,提着萬丈長,不知道爲何,看似越發疲憊。
李扶搖若不是專注于眼前的局面,隻怕還是能看出些蹊跷。
隻是被劍
所圍,李扶搖隻能專注于眼前局面而已。
若是有人遠遠看去,此刻李扶搖的處境便好似一個刺猬,周遭有着無數根刺。
李扶搖沉默不語,堅持小半個時辰之後,靈府裏的劍氣開始呈現枯竭的迹象,揮劍的速度越發緩慢,已經有許多劍突破那一丈之地,在李扶搖身上割開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鮮血開始滲出,很快便将一襲青衫沾染。
鮮血淋漓。
老人站在遠處平靜道:“短暫交手,便足以看出你雖說資質算不上頂尖,可也不似那些隻知道在山上練劍的庸碌劍士,若是在六千年前,我一時興起,說不定還真會收你爲徒,假以時日,雖說走入滄海不太容易,但春秋登樓可觀。”
李扶搖擊退一柄劍,才咧嘴笑道:“前輩不問問我的想法?”
老人淡然笑道:“我要收徒,你如何能搖頭拒絕?”
李扶搖冷笑道:“前輩把自己看的太好了。”
老人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老人站在遠處看着李扶搖被這幾十柄劍圍攻,其實臉色也白了很多。
李扶搖真不是那種隻是知道練劍的劍士,上山之前和下山之後,都經曆過不知道多少次血戰,這個人間到底如何,他可能看不清楚,但是他的那條路到底會怎麽走,李扶搖大抵還是心裏有想法的,即便是之前一直練劍,不問世事,也會在日後的某一天,去做一些不會有很多人做的事情。
師父陳嵊帶着他走上這條大道,可實際上并未如何管教,可劍山腳下的三位師叔卻是對他倍加照顧,三人都是因爲那位沉斜山的觀主而死,那李扶搖的劍,便遲早一天會到沉斜山。
這和他和道種葉笙歌是朋友無關。
一切的起因便是因爲觀主要上劍山,導緻了事情的發生。
記得師叔謝陸在下山之前,曾告訴李扶搖好些事情,比如見到師父陳嵊一定要打他一頓,還得告訴師父,謝陸師叔才是這個世間最好的女子。
師叔謝陸,自然是這個世間頂好的女子。
隻是不同的人,心裏不會這麽想。
就比如李扶搖自己,想着世上最好的女子,隻有青槐。
自己喜歡的姑娘,便是最好的女子。
這個道理,即便是沒有道理,也挺好。
隻是自己還沒能去妖土看一看那邊的風光,沒能再見到青槐姑娘,告訴她,自己又厲害了一些,怎麽能死在這裏?
關鍵是死之後,身體還要被人所用。
要是老人用他的身子去見青槐姑娘,青槐姑娘又沒有認出來。
這怎麽能行?
李扶搖忽然閉眼,自己哪能就這麽死了?
自己是要成爲劍仙的人,自己是要娶青槐姑娘的人,自己是要讓觀主梁亦知道劍山不好惹的人。
……
……
怎麽能就這麽死了?
李扶搖靈府内忽然好似洪水破閘,許多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劍氣洶湧奔流。
四經八脈,全身上下!
一股磅礴劍意,突兀而生!
席卷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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