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講故事總要比其他的一些事情來得簡單的多,入了山寨,杜一舟親自泡茶,和李扶搖對坐。
李扶搖解下劍匣放在身前。
他看不清對面杜一舟的境界修爲,雖然是甯映雪嘴裏提過的人,但他并不十分相信他一定不會對自己做些什麽,因此這個舉動,既是能保證他能在最快的時間内握住那柄青絲,也是向杜一舟宣告這件事。
他懷裏有那張從仙岩書院那裏得來的符箓,自然一點都不害怕會顯露自己現如今的境界,靈府裏四散的劍氣,盡數都被這道符箓收入,就算是杜一舟,也看不出。
他隻是有些疑惑,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沒有劍氣,卻有又帶着劍,便該是一般的山澤野修,隻是爲何又能見到仙岩老祖和甯映雪。
杜一舟沒有多想,很快便開口說起那個故事。
故事很老套,裏面的内容其實和劉梅遠的那個故事相差不大,可是仔細來看,相差也有些大,劉梅遠爲了在書院能繼續立足下去,不惜讓懷有身孕的那個女子自己一個人離去,而至始至終都沒有付出過半點真情意,而他杜一舟卻不是這樣,爲了那位女子,他做了很多事情,最後在女子因爲他身死之後,便更是心灰意冷,打定了心思要下山,之前他說的錯了,的确是他錯了,可不是因爲在這件事上,而是因爲那個女子的生死。
仙岩老祖最開始選定的院長人選,不是甯映雪,也不是劉梅遠,而恰恰就是他杜一舟。
不過心灰意冷的杜一舟,對院長之位,沒有想法,對老祖的想法更沒有想法,他獨自下山之前,又接連觸犯了幾莊院規,有些是他故意爲之,有些則是旁人陷害。
他都不理會。
于是最後被仙岩老祖逐下了山。
這是李扶搖現如今知道的東西。
他不知道的是,甯映雪後來把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理了一遍,在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看了一遍,最後覺着是仙岩老祖錯了,錯的不
是最後把他逐下山這件事,而是在整個事件之中的所做所爲,所以她就想着要把這位師兄重新請回山去。
這是甯映雪自己的想法,但她沒有想過杜一舟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之所以在山上當山賊,不是爲了任何人,隻是想看看人間百态,見慣了人間百态,再去思索當年所做所爲,便能想開一些。”
李扶搖沉默不語。
杜一舟灑然笑道:“公子不妨多留下半日,我估摸着這半日之中,寨子便要出大事了。”
李扶搖一怔,随即試探道:“杜先生是說之前下山的二當家?”
杜一舟點點頭,平靜道:“常林和我一起在山上多年,早就對我之前的所做所爲不喜,這些年一直忍耐,想來也是到了極點了,今日拿了銀錢,帶着平日裏交好的幾個兄弟一起下山,想來不會是真去購買米糧,等小半日,寨子外面要麽便是官兵,要麽便是其他山上的山賊,反正今日之後,這寨子裏該是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才是。”
李扶搖笑道:“杜先生既然是山上修士,理應不該擔心,隻是以後當不成山賊了,倒是難辦。”
杜一舟想了想,然後輕聲道:“其實今日之局,也是我一手謀劃的。”
“隻是我隻是開了個頭,結果如何,便隻看他們。”
李扶搖沉聲道:“杜先生這是爲了所謂的人生百态?”
杜一舟歎了口氣,“隻是順水推舟,結果如何,不去幹涉而已。這山寨之中,常林是爲了坐上第一把交椅,倘若是我再多幾分豪氣,恐怕他也不會生出這些想法。至于其他兄弟,想法不一,有着想要下山娶妻的,有想着求一個平民戶籍的,甚至還有讀過幾天書,想着下山考取功名的,這山寨裏的人,到底都不是那種惡貫滿盈的人物。”
李扶搖喝了兩口茶,笑着問道:“那之後杜先生會如何應對,還是就冷眼旁觀?”
杜一舟搖頭道:“山上兄弟不過二十來人,常林要
做大當家,有一大半人會同意,另外一部分人會默然接受,但最後能不能成,還要在于常林請來的幫手有沒有其他野心。”
李扶搖笑了笑,說了句靜觀其變,便起身離去,杜一舟對于這位闆上釘釘是已經踏上修行大道的年輕人,并不擔憂安危之事,畢竟這一衆山賊草寇,哪裏會對李扶搖造成什麽威脅。
夜幕時分,下山購買米糧的常林和一衆兄弟返回寨子,然後便讓寨子裏做了一桌酒肉,不過這酒肉自然沒有李扶搖的份,李扶搖還是承蒙杜一舟親自發話,才混到了一壺劣酒,然後在衆人視線裏,李扶搖以拙劣輕功越上一處屋頂,對着月光,怔怔出神。
屋子裏衆人推杯換盞,大當家杜一舟在衆人的輪番敬酒之下,昏昏欲睡。
酒過三巡之後,常林端着酒碗走出屋子,看向獨坐在屋頂的李扶搖,向他招了招手,李扶搖不作理會,倒在屋頂,活脫脫已經喝醉了的樣子。
常林盯着李扶搖看了好久,最後确認李扶搖也就那個樣子之後,才自顧自一個人走向山寨大門那邊。
山寨那邊他早已經安排妥當,聯系好的其他寨子弟兄,也早已經在門外等着,隻等他把寨門打開,便算馬到功成。
現在杜一舟已經被他灌醉,加上其他一些搖擺不定的兄弟,可以說是再無阻攔。
不過就在他在夜色中望着寨子那邊而去的時候,遠處月光下,便有一人站定。
大當家杜一舟,他就站在月光下,看着常林。
此刻他眼神清明,哪裏還有半點醉酒之意。
常林此刻心裏倒是變得有些心虛。
杜一舟看向他,歎了口氣,“常林,何必如此?”
或許是現如今已經到了臨門一腳,常林也不願意再遮遮掩掩,幹脆便要打開天窗說亮話。
杜一舟搖搖頭,“你也不必多說,你去把寨子門打開便是,今夜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不用顧忌我這個大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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