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北行,特别說是單騎向北,李扶搖怎麽也覺得自己有些當年自己口中那些大俠士的風采,可惜胯下這匹馬實在是不怎麽識趣,走過了幾十裏路之後便累得口吐白沫。
李扶搖最開始沒覺着有什麽異常,可等兩旁樹木越發緩慢的消失在視線中之後,才低頭看了一眼這馬的狀況,這一看不要緊,便看着它那大嘴旁的泛白泡沫,這可把李扶搖吓了一跳,這家夥好不容易等了他一天一夜,要是就死在了這荒郊野嶺,也太不值當了。
翻身下馬,一番仔細打量,才發現這馬不過是力竭而已,松了一口氣的李扶搖也沒有繼續趕路,把馬栓在了一處足以讓它吃個飽的地方,然後他在一旁的大青石坐下,解下背後劍匣,将青絲劍從劍匣裏拿出來,放在膝上,轉眼再一看空落落的劍匣。
李扶搖神情惆怅,師叔謝陸所贈小雪,雖然之前不怎麽将小雪劍拿出來對敵,可養劍的時候看着,總歸也能想起那位奇女子師叔,現如今把小雪劍留給了李小雪之後,以後這再想看也就看不到了,覺得心裏也是空落落的。
不過即便是劍匣裏隻剩下一柄青絲,李扶搖也從來沒想過要把劍匣收好,而把青絲懸于腰間的,一來是因爲劍匣是另外一位師叔柳依白所贈,二來便是他現如今總覺得腰間帶着劍,不怎麽方便,除此之外也是爲了掩人耳目。
興許他就是天底下第一個腰間不懸劍的劍士也說不定。
坐在青石上,百無聊賴,李扶搖便一心亂想,這次北行,目的地固然是妖土,可在去妖土之前,還有相當一大段路要走,他還要借着這段路把自己的境界從青絲提到太清才行,不過一想起這件事,李扶搖就是滿臉苦笑,從青絲到太清,這說來簡單,可當真哪有這麽簡單,他能夠成爲青絲境劍士都花了這麽些日子,要從青絲往太清走,定然是更難。
他又不是寫就那本詩稿的那位前輩,能夠朝入朝暮,暮時便入春秋的。
隻是想起這件事,李扶搖就越發的想不明白,既然這位前輩
有這麽大的本事,怎麽他就從來沒有聽師叔們說起過他的事迹,哪怕是隻言片語,都沒有。
可說到底這一次從劍氣境邁向青絲境也要多虧了這位前輩,那本詩稿裏的劍氣,看起來雜亂無章,可實際上刺向他的時候便幫他把經脈裏那些劍氣都給梳理了一遍,雖然沒有進入靈府,但不管怎麽看都算是極爲不錯了。
李扶搖隐隐覺得,要不是因爲這本詩稿的存世時間實在是太長,他那些劍氣便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想來就憑他李扶搖的劍氣境,遇上這些劍氣,不是當場死去就是重傷的下場。
一位境界極有可能是跨過了春秋來到了登樓境的劍士前輩,當年随意寫就的詩稿,裏面那些殘留劍氣便能幫助李扶搖從劍氣境走到青絲境,若是那位前輩尚存于世,又該是何等風采?
隻怕即便不敵雲端聖人,這山河之中也沒有幾人能夠與之相抗吧?
劍山老祖宗許寂,當年未出那一劍之前,本就是公認的山河裏一等一的大劍士,甚至被人普遍認爲前景更要勝過朝青秋,朝青秋之後一步登天,成爲劍仙之時,也沒有人會因爲許寂會邁不過那道坎,可後來爲了劍山,許寂執意出那一劍,斷送了自己的劍仙希望,實則大家心知肚明這是爲何。
就連許寂也知道。
若是說這後面沒有三教修士謀劃,那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可即便是如此,當時便能察覺這其中不妥的許寂仍舊是毅然決然的出了那一劍,讓山河都知曉,劍山不可欺!
如此氣魄,即便是未能成爲劍仙,也注定能被人記住很久很久。
之前和仙岩老祖聊到劍士,那位老祖不輕不重的點了幾句,其實李扶搖也知道其中意思,連朝劍仙成爲劍仙都是三教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之後若是有另外一位劍士有希望成爲這六千年來的第二位劍仙,隻怕還沒等到那一天,光是顯露些苗頭便要被扼殺。
李扶搖現如今還是個青絲境,感受不到太多,随着境界一點一點攀升,隻怕就不會這
麽覺得了。
爲何這六千年來,劍士常常出沒于妖土之中,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人深思。
想得多了,也沒什麽頭緒的李扶搖幹脆搖了搖腦袋,不再多想,收起青絲劍,站起身之後,看着那匹馬比起之前也要好了太多,便自顧自去牽過了馬,也不敢再騎了,隻是就牽着這匹馬往前走去。
這一次李扶搖雖然沒有走在官道上,但說實在話,這條小路也還算是寬敞。
一人一馬,不顯擁擠。
李扶搖拍了拍腰間,要是放在以往,他肯定就是腰間懸着一壺酒邊走邊喝了。
走過好幾步之後,李扶搖忽然愣在當場,他低頭扳着手指頭一算,半刻鍾之後才想起來今日原來就是自己的生辰,過了今日,便再說不上少年的說法了。
想起李文景替他取的字,李扶搖嘿嘿一笑。
從白魚鎮出來,到劍山,從劍山到洛陽城,一晃眼,也就四年了。
李扶搖伸手往自己胸前比了比,然後再摸了摸腦袋,他依稀記着自己那年在白魚鎮的時候有這麽高,現如今一看,就有了這麽高。
李扶搖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遠處兩邊的山上,有一夥山賊就這樣盯着李扶搖,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提了一口大刀,看着李扶搖一個人在原地比比劃劃,不由得轉頭看向身旁那個穿着打扮都和山賊不同的大當家,狐疑問道:“大哥,你說這家夥真不是個傻子?”
眉目之間長了一顆大肉痣漢子訓斥道:“你見過有傻子還知道打坐的?”
壯漢一時間啞口無言。
漢子壓低聲音說道:“告訴兄弟們,那小子的馬吃了咱們下過藥的草,肯定跑不了了,等會兒下山的時候盡量有儀态一些。”
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僅是那壯漢,就算是這周圍的一衆山賊都無奈至極。
儀态?
當山賊還講究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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