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支數百人的騎軍在小崖山下停下腳步,袁夏拍馬來到李扶搖身前,抱拳笑道:“李仙師,最後一段路程,便煩勞李仙師送那位劉先生上山了。”
李扶搖擺擺手,輕聲笑道:“袁将軍難道不知道,那位劉先生早晨便已經離開馬車,獨自上山去了?”
袁夏一拍腦袋,随即恍然大悟,最後有些委屈的說道:“你們這些山上神仙,一身本事大着呢,老袁這個沙場武夫,看不清楚。”
李扶搖想了想,輕聲道:“劉先生肯定是不願意咱們上山的,隻不過我還真想去那座仙岩書院看看,好不容易碰見一座不怎麽嫌棄我劍士身份的書院,怎麽都要去轉轉。”
袁夏苦笑不得,但最後還是輕聲提醒道:“仙岩書院和洛陽城來之不易的情誼,是幾代人的心血,還請李仙師放在心上。”
李扶搖點點頭,随即說道:“那女子和她的哥哥,我已經說好,到時候随同你們一起返回洛陽城,這路上發生的事情,袁将軍盡管如實禀告陛下,無須隐瞞,若是陛下最後還是想要那漢子償命,也不必因爲我而改變主意,隻不過袁将軍須告訴陛下,那漢子是半步太清境的修爲,根基倒是說不上好壞,但尚有往前走的意思,而且之前是一方小國的大将軍,精通行軍布陣,放在軍伍當中也是一把好手,反正人就是這個樣子,如何抉擇便交給陛下了。”
袁夏笑道:“老袁看得出那漢子的底細,虎口的老繭,做不得假。”
李扶搖點頭抱拳,不再說話,這一次策馬來到童顔女子這邊,與她說了幾句話,然後李扶搖煞有其事對着童顔女子行過一禮。
就在兩人說着話的時候,那座小崖山有個面容清秀的年輕讀書人走下山道,站在山腳,朝着袁夏朗聲說道:“我家老祖請各位先生上山一聚,答謝各位先生!”
袁夏随即開口,聲如洪鍾,“袁某趕着返回洛陽城向陛下複命,不敢叨擾山上仙府,先行謝過仙岩老祖,假以時日,若有機會,定然要來讨兩本書看看。”
那個面容清秀的讀書人往前走過幾步,一樣是爽朗笑道:“袁先生下次再來,仙岩書院一樣院門大開,不過不知道除去袁先生之外,可有其他先生願意上山?”
李扶搖在馬背上笑道:“在下李扶搖,倒是不急,想要上山一觀。”
面容清秀的年輕讀書人一閃而逝,片刻之間便來到李扶搖馬前,朝着李扶搖笑道:“既然如此,李先生便随在下一同上山,今日老祖在閑雲峰有一場講學,趕得及還能聽一聽。”
李扶搖翻身下馬,朝着這位面容清秀的讀書人作揖道:“不知道先生名諱,如何稱呼?”
清秀讀書人笑着說道:“在下陳慕淵,當不得先生的稱呼,隻是自小在書院長大,蒙老祖不棄,能夠侍奉老祖左右,學到些微末學問。”
陳慕淵哈哈大笑,領着李扶搖上山,李扶搖想了想,拍了拍馬頭,讓那匹馬兒去袁夏那邊,對着袁夏點過頭之後,便随同陳慕淵一起走在山道上。
小崖山上既然有着一座足以在延陵北疆排名前四的仙岩書院,便自然不是一座凡山,這座小崖山雖然不似那座雨霧山一樣曾有陳聖清修,但好歹也能和儒教的四位聖人之一的常聖有些關聯,那位儒教四大聖人之一的常聖,不管怎麽說,成聖之路絕對是最爲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一位,同其餘聖人早早便頭角峥嵘不同,這位常聖直到中年才踏上修行大路,之後步步登天,幾乎未遇阻礙。在數百年之間便從一個自省境界的小修士成爲了儒教的四位聖人之一,之後聖人木像被人放入學宮祭禮大殿的時候,還有人覺得恍如昨日,不敢相信。
至于這位常聖,成聖之前,好寫文章,倒是一篇都沒被人稱贊過,許多大儒更是直言不諱他的那些文章,毫無意義,可等着常聖走上雲端開始,那些個文章迅速便成爲延陵各大修士研習的東西,那些個常聖留下來的墨寶更是珍貴異常,至于現如今,各大書院和學宮便早已經把常聖文章視爲門下學生的必讀之物。
在成爲修士之前的常聖,不僅喜歡寫文章,更喜歡遊曆山水,幾乎一些有名的大山都去過,這座小崖山更是讓常聖在此待了足足半個月,那位開辟仙岩書院的老祖便是因爲有這層關系才選址在此,至于爲何不直接将名字便取做小崖書院,非要改爲仙岩,也與常聖有關,這位常聖當年便有佳句流傳于世,那位老祖便正是取自裏面的仙岩二字開創此書院。
由此可見那位老祖對那位常聖到底是推崇到了何種地步。
上山途中,陳慕淵輕聲替李扶搖講述些山上的風光,說得慢,也說得不多,李扶搖一開口,他便閉嘴不言,仔細聆聽,讓李扶搖對陳慕淵,連帶着對仙岩書院的觀感都極好。
兩人往上走過一條兩面都種上了青竹的青石小道,視線豁然開朗,遙遙望去,遠處有着一座造型古樸的樓閣,陳慕淵指着那座樓閣,笑着說道:“那座樓閣便是山上的藏書閣,老祖親言,誰能讀完那樓中書籍,便足以成爲下一任院長,故而這十幾年間,有不少立志于此的先生便埋首其中,書倒是沒人讀完過,隻不過倒是有許多先生埋頭讀書讀過幾年,便豁然開朗的,境界修爲提升得很快。”
李扶搖點點頭,笑道:“那這座藏書閣,便算是山上寶地了。”
陳慕淵開懷笑道:“等到李先生上山之後也可以去讀上一陣子,反正老祖早就說了,要是洛陽城的朋友來了,都可以直接進去,無須禀告。”
李扶搖輕聲感歎道:“那你們這位老祖胸襟實在是不小。”
陳慕淵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實不相瞞,老祖其實脾氣也差,其餘書院的先生上山的話,老祖是一律不肯讓他們一觀的。”
李扶搖一怔,随即會心一笑。
之前聽說仙岩書院和洛陽城交好,依着李扶搖所想,不過是比起來學宮好上一點而已,可現如今來看,這可不是好上一兩點便說得清的。
兩人并未前往那座藏書閣,原因是因爲接下來陳慕淵說的那番話,“李先生可要快一些,老祖今日在閑雲峰有一場講學,現如今估摸着已經開始了,這等光景,可是不容易見到的,不過李先生要是不願意去聽,那我領着先生去到處逛逛也行。”
李扶搖擺擺手,“不能錯過此等幸事。”
陳慕淵會心一笑,腳下步子快了些,領着李扶搖往更高的那座山峰走去,仙岩書院位于小崖山上,山上幾座山峰作用不同,就像是現如今李扶搖要去的那座閑雲峰,便是講學之處,平日裏書院的一些先生若是要舉行講學便在此處,不過先生講學常有,那位老祖講學倒是次數不多,這百年之間,據書院記載,不過才十幾次,每一次讓書院學生們都受益匪淺。
李扶搖跟着陳慕淵往閑雲峰,一路上偶有遇到幾個書院學生,都停下腳步笑着朝李扶搖點頭,在陳慕淵介紹了李扶搖身份之後,皆是朝着李扶搖行禮,李扶搖這一通回禮,耽誤了很多時間,要臨近閑雲峰之前,便能聽見老祖講學之聲了,陳慕淵正要再加快幾步,便看到迎面走來一位女子。
陳慕淵停下腳步,躬身行禮:“甯師姐。”
那穿了一身灰布長袍的女子看着陳慕淵,笑着說道:“陳師弟,要去聽老祖講學?要真想着要去,可要快些,現如今老祖已經說到尾聲了,再晚了可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陳慕淵如喪考妣。
李扶搖立即說道:“陳先生要去聽便快些去,我倒是不打緊,就在山上逛逛就行。”
陳慕淵對着李扶搖歉意一笑,轉頭看向那女子,“麻煩師姐領着李先生在山上轉一轉。”
女子點頭之後,陳慕淵身影一閃即逝。
李扶搖站在原地,笑而不語。
女子把自己手裏的那卷書别在腰間,自我介紹道:“甯映雪。”
李扶搖說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甯映雪點頭之後随即問道:“劉師弟便是由你們從洛陽城送回來的?”
李扶搖想了想,沒有多說,隻說句的确如此。
甯映雪對那位劉梅遠似乎沒有什麽好印象,很快便自顧自說道:“劉師弟平日裏自視甚高,這一次下山栽了跟頭也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最後卻是麻煩到你們洛陽城,也算是丢臉至極了。”
背着劍匣的李扶搖也就笑笑,并未多說,他要是把那位劉先生在山下惹得事情告訴這位甯師姐,指不定要不了多久這山上便要出大事。
甯映雪問道:“去藏書閣看看?”
李扶搖想了想,正要開口,誰知道又聽到甯映雪說道:“你不是山澤野修吧?”
李扶搖蓦然停步,擡頭看向這位他看不出境界深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