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過後,沒要多久便到了小暑時節,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這劍山劍氣森森的緣故,就連這劍山腳下也沒覺得有半點暑意。
這些日子以來,每日謝陸在練劍之餘便會給李扶搖喂劍,有時候用力太過便将那柄木劍一下子劈成了兩截,然後李扶搖便不得不再去跑一趟登山路,再砍一顆劍木扛回劍山腳下,然後柳依白便會罵罵咧咧的再把這樹木做成木劍,隻不過幾次下來,李扶搖倒是很佩服自己的這位師叔,每次所做的木劍都不差分毫,李扶搖甚至想着,要是以後這位柳師叔不練劍了,說不定做個木匠一樣不差。
隻不過這些時日的練劍,除了女子劍士謝陸每日不厭其煩的喂劍,然後便是和洗初南每日清晨黃昏打坐,運行經脈之内的氣機,至于柳依白隻是偶爾領着李扶搖在山上亂竄,教他認各種花草。
雖然李扶搖不太理解這和練劍有什麽關系,但總還是耐着性子跟着跑,原因大抵還是覺得這三位師叔總歸都還不是常人,這般自有道理。
洗初南終于是在小暑時節之後開始講解劍道,替李扶搖解決了許多困惑的問題,更是對于氣機的連貫這個問題有過深切的闡述,其餘旁枝末節更是說的不少,由淺及深,李扶搖覺得裨益不少,以至于他覺得自己的境界修爲都有所提升,柳依白很喜歡拿李扶搖境界還沒到劍氣境這件事說事,這讓李扶搖很有些不好意思,隻不過陳嵊一年之間便到劍氣境,已經是極快的速度,他李扶搖慢上一些,其實沒什麽關系的。
小暑過後的大暑時節,被禁足在劍冢的吳山河第一次下山,打定主意是要來見一見李扶搖的,隻不過尚未走到山腳,便感覺到一陣淩厲的劍氣,遠處謝陸抱劍在懷,冷冷看着這個山上最疲懶的弟子,神情冷淡。
吳山河背後生起一陣雞皮疙瘩,小心翼翼喊了兩聲謝師叔之後,見謝陸沒有反應,便實在是不敢再往前面走一步,悻悻然轉身,登山的時候偏偏又看到老祖宗的身影,這少年第三次被劍山老祖宗丢進劍冢。
進劍冢之前,這個少年曾撕心裂肺的嚎過幾聲,不過很快便被老祖宗賞了一劍,山上劍士們都看得明明白白,那道劍光太過耀眼,不少人都覺着老祖宗的修爲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有望把之前丢下的東西重新撿起來,可就沒有一個人是關注吳山河是不是第三次被丢入劍冢的,反正這個疲懶的小子,總該好好折磨下了,畢竟這練劍差不多十年了,還在劍士第三境劍氣境厮混,讓山上劍士們都覺得丢臉。
吳山河下山無果,其餘劍士也沒有下山的,因此李扶搖待在劍山腳下,實際上除去三位師叔之外,其實并未得見其他人,隻不過大暑過後山下卻是傳來消息,說是那場梁溪道會,最爲萬衆矚目的道戰環節,那位道種葉笙歌卻是沒有下場,然後梁溪便流傳出來消息,說是道種已經離開沉斜山,不知所蹤。隻不過這件事固然讓赴會的修士覺得有些失望,但沉斜山就在道會當天還曾發生過一件大事,很快便讓人們把注意力轉移。
有一位劍士在沉斜山山道上挑釁山上道觀,這位境界在朝暮境的劍士劍氣十足,一劍揮出之後,便是壯闊無比的景象,乃至于最後山上一位黃紫道人親自下場居然也未能将其斬殺,甚至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位劍士飄然下山,而對于這種挑釁的舉動,不知道是不是忌憚朝青秋,還是覺得派人圍殺會讓沉斜山傳出笑柄,因此沉斜山也并未阻攔。
除此之外,當日那位傳言中離聖人境界隻差半步的觀主發聲,讓所有人都一驚,隻不過最後那位觀主仍舊是沒有現于人前,倒是讓衆人覺得有些遺憾,不過像是觀主這等站在山河之巅的人物,不理會這些俗人,自然也是情理之中,沒什麽好說的。
至于那座登天樓,因爲本次道會最後的坐而論道又是沉斜山勝出,便無外人得以一觀,也就無人得見那位在登天樓裏的觀主了。
隻不過李扶搖最關心的青槐姑娘,卻不在這個消息當中,即便如此,李扶搖還是很高興,反正葉笙歌沒有下場,那就沒有和青槐姑娘一決高下,怎麽來說,現如今都該活着吧?
大暑過後的傍晚,李扶搖随着洗初南在空地上打坐,一個時辰之後,兩人睜眼,洗初南忽然笑道:“扶搖,你那位師父,這一次可是威風了,之前去妖土沒多少人知道,現如今在沉斜山挑事,怎麽都該是天下皆知了。”
李扶搖驚道:“是陳嵊?”
洗初南笑着點頭,平靜道:“若不是陳嵊,你謝師叔如何能放你一天假?”
李扶搖默然無語。
洗初南站起身來拍了拍李扶搖的肩膀,竟然就要結束這場談話。
看着洗初南的背影,這讓李扶搖覺得莫名其妙。
倒是柳依白從破廟裏搬來一壇子酒,來到李扶搖身前,坐下之後自顧自說道:“洗師兄和小師妹不喝酒,一個人喝着沒意思,你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小子,酒肯定是要喝的,來陪師叔我喝一個。”
李扶搖笑了笑,沒有拒絕,接過酒碗,倒酒之後,喝了一口,笑道:“柳師叔你這酒還不差啊。”
柳依白沒急着說話,自顧自喝了兩口之後才笑道:“年少的時候還沒走出市井,便最喜歡在酒樓裏聽說書先生說書,嘿,其他的都沒聽進去,唯獨有一句’仗劍走江湖,須得配上最好的劍,最好的酒,當然還有最美豔的小娘子才行’甚是喜歡,于是便立志練劍,丢下木匠手藝之後,跑進一家宗門學武,才三年,便在江湖上已經位列所謂的什麽十大高手之一,不知道喝過多少烈酒,看過多少小娘子了,覺得無趣,于是我便離了江湖,去這座劍山,誰他娘的知道,上山之後還真沒意思,除了在那洗劍池找了柄野草之外,還真不如在這山腳待着。”
李扶搖由衷說道:“柳師叔灑脫。”
柳依白沒好氣的說道:“沒你師父灑脫。”
李扶搖啞然無語。
柳依白喝完一碗酒之後,站起身,将腰間野草拔出,平靜笑道:“師兄讓我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你說我怎麽拿的出手,小師妹劍術山上無雙,師兄劍意更是醇厚,那我柳依白的劍氣,你學不學?”
李扶搖站起身來,堅定道:“學。”
柳依白笑道:“我輩劍士,一氣存于胸,遇不平既抒之,你說那是不是劍氣?”
李扶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不算吧。”
“那是什麽?”柳依白笑着問道。
“意氣?”
柳依白不去理會這小子,隻是手指從野草劍身上拂過,劍身瞬間顫鳴,柳依白握住劍柄,一言不發,隻是一劍揮出。
劍氣浩蕩,席卷門塵山頂,讓李扶搖心馳神往。
卻一點也沒有損傷一草一木。
柳依白收劍入鞘,平靜笑道:“山上老頭子劍術劍意劍氣三項俱是世間少有,可教出來的徒弟,卻一分爲三,唯獨陳嵊學全了,所以老頭子不偏愛他愛誰啊,”
李扶搖第一次對自己的便宜師父有了些不一樣的理解,隻不過到頭來,陳嵊也不在劍山腳下便是了。
柳依白隻出了一劍之後便不再繼續出劍,反倒是坐下喝酒,一大壇子酒被兩人喝的精光,等到天邊盡數是繁星的時候,柳依白轉身返回破廟,留下李扶搖一個人,他借着月光,看着山下,想着練劍有成了,一定要去妖土看看青槐姑娘的家鄉,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
隻不過這個練劍有成,真是要成了劍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