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登山途中一直沒有理會過李扶搖的巨鳥突然襲向這個第二境的小劍士,這雖說有些讓人措不及防,但好在李扶搖當時在看見這些巨鳥開始便有所提防,現如今當這些巨鳥真成了登山的考驗的時候,其實在最開始短暫的失神之後,他便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懷中有劍。
名劍小雪,是謝氏的家傳之物,甚至有所傳言,這柄劍當年還曾是劍仙謝沉的佩劍,隻不過李扶搖之前還在山道見過謝沉,便自然沒有當真,可即便如此,這柄小雪其實和謝氏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隻不過李扶搖對于這劍的來曆不敢興趣,他隻是覺得自己手裏有這樣一柄劍,便夠了。
于是在那些飛鳥快要掠過到他身前的時候,他對着離他最近的那一隻,遞出了一劍。
一劍沒有所謂的滾滾劍氣,也沒有什麽足以讓旁人驚駭的劍意,隻是一劍,甚至都沒有刺中那隻巨鳥,可李扶搖還是在那隻飛鳥後掠之前,第二劍削掉了它一隻翅膀。
天色漸暗,眼前已經不再明朗,在遠處的樹林裏,吳山河盯着這個家夥,惱怒道:“你殺什麽鳥,趕快爬上山頂去,不然等會兒真要被趕下山了。”
聲音不大,自然也不能讓李扶搖聽見,劍山上對于登山者的要求其實極嚴,他要是現在沖出去告訴那家夥那些巨鳥都是幻像,不理會便沒事的,他會不會被受嚴懲不好說,但李扶搖是肯定喪失了這登山的資格的。
在這個少年心裏,也是極爲想要擁有一個小師弟的。
李扶搖不知道這邊有少年正咬牙切齒很怕他沒在天黑之前登上山頂,隻是面對着那些巨鳥,他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的出着劍,很快身旁周圍便堆積了不少羽毛,而那些巨鳥,也是留下不少血迹。
巨鳥仿佛無窮無盡,李扶搖卻精力有限。
當他一劍一劍揮出,并帶走了靈府裏那些氣機之後,很快便臉色發白,握劍的手裏也微微顫抖,其實若是他能和那柄名劍小雪心意相通,想來也不會把氣機揮霍的這麽快,但畢竟劍是借的,自然而然便成了如今這局面,搖搖欲墜的李扶搖忽然轉過頭看了看地上的那些血迹,忽然一怔。
那些灑落在山道上的血迹,每一道都極其相似。
李扶搖好像懂了些什麽。
于是這個少年不再出劍,任由一隻飛鳥掠過眼前,鋒利的爪子向他襲來,可那些巨鳥掠過不再出劍的李扶搖,便直接穿過,好像連碰都碰不到他。
“原來不出劍,它們便不在,若是一直出劍,便會力竭累死在這裏。”
李扶搖皺着眉頭,試着往前踏出一步,仍舊沒有什麽變化。
于是李扶搖放下的踏出了第二步。
在遠處樹林的吳山河皺着眉頭,氣憤道:“你現在看透了,就快些走,磨蹭什麽,他娘的,天要黑了!”
隻不過不管吳山河再怎麽念叨,也始終不敢把聲音放得太大,讓李扶搖聽見。
“謝陸師叔,你看重的這小子就真要登不上山了,你就不有所表示?”
實際上吳山河的擔憂,便是現如今山腳破廟前謝陸的擔憂。
眼看着天色便要暗淡下去,黑夜即将到來,謝陸終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來,平靜道:“我要牽引小雪上山,幫我一把。”
柳依白站起身來,沒有多問怎麽幫,隻是朝着破廟裏喊了一句,“洗師兄,幹活了!”
然後破廟裏那個灰色衣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腰間藏魚劍氣四溢,尚未出鞘,便已經是劍鳴聲不絕于耳。
洗初南從未與人比過劍,因爲在他看來,出劍斬不平才是自己該做的,比劍倒是落了下乘,可現如今謝陸要出手幫那個少年登上山,便必須他和柳依白出手,至少兩人得比上一次劍。
要想山上那位老劍士不知道登山路上發生的事情,便必須在山腳下弄出更大的動靜,唯有兩位朝暮境的劍士比劍所鬧出的動靜才能讓山上那些關心着登山路那邊情況的老劍士微微分心,隻能比劍。
洗初南可以不答應,隻不過既然他走出了破廟,便已經算是應允。
因此他準備在這劍山腳下的破廟裏和柳依白比一次劍。
柳依白握住手中長劍野草,看着自己這個大師兄,嘿嘿笑道:“洗師兄,和小師妹比劍我不太願意,可與你比劍,我可是一萬個願意。”
洗初南平靜開口,“快些吧,天便要黑了。”
柳依白點了點頭,然後很快這身上劍意便攀升至頂峰,然後很快手指便從劍身抹過,然後一句話也不多說,隻是遞出了一劍。
劍光乍起,劍氣入大江入海一般奔騰而出。
瞬間席卷整個門塵山頂。
而現如今,洗初南的腰間短劍藏魚尚未出鞘。
片刻之後,洗初南拔劍出鞘,藏魚和野草相撞,并無半點聲響,但緊接着兩柄劍的劍氣便直肆掠開來。
洗初南一身灰布衣衫獵獵作響,而柳依白的一頭長發也是被吹得随風而動。
兩人比劍,不爲勝負而去,反倒是竭力制造大的動靜,因此很快這劍山腳下的比劍,便因爲兩人的故意施爲,劍氣開始往劍山上湧去。
不同于登山路的那般隻有一條山道,真正的劍山實際上遠遠比李扶搖見過的要壯麗的多,當劍山腳下的兩位朝暮境盡全力施爲的時候,在劍山主峰,那座供奉着曆代劍仙的劍仙大殿,有個面容枯槁卻是身上劍氣沖天的老劍士走出大殿,看向山腳,神情古怪。
在不遠處,很快便有一個中年劍士禦劍而來,來到劍仙殿之後,不敢再繼續禦劍,本身劍山上便有規矩,這劍仙殿之前,不管是不是劍士,一旦懸空便直接被視爲劍山之敵,因此這中年劍士小跑幾步來到老劍士身側之後,才恭敬說道:“老祖宗,不知道爲何,山腳下的兩位師叔今日在比劍。”
老劍士負手在身後,看着天邊漸漸出現的繁星,沒有去管劍山腳下那些事情,隻是問道:“那少年還未登上山頂?”
中年劍士聞言一怔,很快便說道:“差不離了,還有幾步,是否便把他帶進劍山來。”
老劍士搖搖頭,“劍山自有規矩,到了時間,沒登得上山頂,便視作登山失敗,老夫不願意壞了這番規矩,你去讓他下山吧。”
中年劍士動了動嘴唇,爲難道:“老祖宗,這是十年間唯一一個登山的少年,況且馬上就要走到山頂了。”
老劍士轉過身,平靜道:“按山上的規矩辦。”
中年劍士擡起頭,看了看老祖宗,也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他馬上要轉身離去,要去把那個登山的少年帶下山去。
老劍士忽然開口道:“老夫親自送他下山,免得還有些人不守規矩。”
中年劍士點了點頭,不發一言。
對于這位年紀不知道多大,而且是劍山的主心骨的老人,山上無論是誰,都一向是欽佩有加,本來在劍仙朝青秋之前,老祖宗便有機會踏足那個境界的,隻不過當年劍山遭受挑釁,老祖宗不管不顧以一劍斬之,那位境界在登樓境的道教修士被斬滅生機之後,竟然靈府未碎,便又逃出數千裏,可老祖宗也是一劍,劍氣肆掠幾千裏,将那位在梁溪早已經闖下赫赫威名的道教修士直接釘殺,因此劍山和梁溪交惡,差點爆發一場大戰,雖說最後平息下來,但老祖宗錯過了時機,其實算是終身無望劍仙境界了。
隻不過後來當朝青秋登頂成爲劍仙之後,一人一劍去過那座沉斜山,無人攔得下。
隻能任由這位戰力世間無雙的劍仙堵着家門口,甚至就連那位觀主,也不曾出面過,畢竟半步聖人和一位貨真價實的劍仙相比,相差實在是太大。
一位道教聖人,若是不帶幾件法器,都不一定敢下場和劍仙較量,要是讓劍仙近身,就連聖人也都束手無策。
自古以來,劍仙戰力,便冠絕山河。
當老劍士決意要去将李扶搖丢下劍山之前,曾站在半山腰對着山腳訓斥道:“胡鬧!”
于是謝陸尚未牽引自己的那柄家傳名劍小雪,便大口吐血,癱倒在地上,柳依白和洗初南兩人對視一眼,柳依白朝着山上喊道:“師父,當真不可網開一面?那小家夥可是陳嵊的弟子!”
老劍士腳步一頓,但仍舊是平淡開口,“劍山規矩,仍舊壞不得,你三人作爲劍山腳下的監察,難不成忘了山上規矩到底如何,真是愚蠢至極。”
謝陸坐直身子,決然道:“是弟子忘了告訴那小子要在一日之内登上山頂,若是有錯,也應當罰弟子才是,如何能夠牽連那少年!”
老劍士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他随手一招,原本在李扶搖懷中的小雪便已經飛回劍山腳下。
然後老劍士冷聲道:“吳山河,滾回劍冢。”
在登山路那邊的吳山河臉色發白,一言不發,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登山路,去那座那最不願意去的劍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