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騎兵們的啓動速度很快,因此他們的沖擊速度也快,所以炮隊必須抓緊時間對敵人投射火力,不然的話,雙方一旦接觸,炮兵唯一能做的,就隻剩下阻攔後面的援軍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裏,清軍鑲藍旗的輕騎兵就沖進了拒馬樁區域,而兩翼馬寶和祁三升的三千騎兵也接近了拒馬樁。
城牆上的炮隊此時隻能延伸射擊騎兵的後方,以及遠處正在潰退的步兵。
清軍輕騎兵的攻擊果然很迅猛,城牆上的炮兵隻打出了三輪齊射,還沒有來得及發射出第四輪炮彈,騎兵們就沖到了防禦方的陣地前。
此時,防守方的長矛手和盾牌手們早已嚴陣以待,他們組成了十二個圓陣,而聯邦陸軍第二旅則以連爲單位混編在這些圓陣中。
于是,當輕騎兵們沖到陣地前方百餘米距離時,盾牌與長矛之間的縫隙之間,四十挺蒙蒂尼機槍和上千支五九式步槍忽然開火了,在這個距離上,澳洲火器的優勢命中率得以充分發揮,加上射速的加持,讓這些輕騎兵們蒙受了慘重的損失。
然而輕騎兵們仍然在奮勇前進,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忘記了恐懼,他們隻有一個念頭——沖上去,與可惡的敵人展開肉搏!
隻不過,主帥愛新阿并沒有活着看到這些輕騎兵創造的英勇場景,當他率領的輕騎兵們接近敵人陣地時,遠方忽然飛過來了一發榴彈……
大概是因爲延遲引信出了一點問題,讓這枚本來應該在半空中爆炸的榴彈,直到落地也沒有爆炸,于是這枚鐵殼榴彈在幹涸的稻田地上彈跳了幾圈後,正好滾落到愛新阿的戰馬肚子下面,然後,榴彈爆炸了……
那個場景,就跟方臨佑在望遠鏡裏看到并在後來的回憶中所描述的那樣:
“這炮彈啊,打的準不如接的準噢……”。
當時,在滾滾向前的騎兵群中,主帥愛新阿不僅沖在前面----那是因爲他的馬非常好,而且四周簇擁着的親兵,以及他本人的打扮,讓這位主帥在整個戰場上十分地拉風,當然了,也十分地顯眼。
因此,遠在城頭上的方臨佑,早就在望遠鏡裏把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好了,那一道光鮮亮麗的風景一定就是主帥愛星阿本人了。
于是方臨佑當即決定,要來個集中火力,臨時搞個“斬首行動”,擒賊擒王,以此重創敵人的士氣。
随後,四門九二步兵炮連續不斷地對着愛新阿和他的數百名铠甲光鮮、旗号鮮明的親兵隊進行了阻攔射擊。
遭到如此明顯的“重點照顧”,任何一位主帥都應該明白敵人的想法,然而,愛星阿并沒有做出任何回避行動,而是繼續策馬,奮勇前進。
是的,就跟白文選剛才說的那樣,這個愛新阿确實是“瘋癫”了。
沒錯,這位清軍統帥實在是接受不了自家正黃旗四千重甲騎兵,在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内被屠戮殆盡的事實。
毋庸置疑的是,正是這個形勢,逼着這位大清的巴圖魯此時此刻抱着決死的心情沖向敵陣。
站在愛星阿的立場上看,如今他真的是沒臉回京見皇上的,自己死了,也許還能脫罪,運氣好了,家屬還能得到撫恤,不然的話,自己就這樣損兵折将灰頭土臉地回去了,滿朝文武不噴死他才怪……
片刻之後,十幾發炮彈就在愛星阿的四周爆炸了,然而,當硝煙散去後,方臨佑在望遠鏡裏忽然發現,除了他周圍的數百近侍被消滅了一小半外,愛新阿居然奇迹般地一直活着。
“繼續!繼續給我打!”
方臨佑的語氣有些氣急。
好吧,這位主帥的運氣再好,終有人品消耗殆盡之時終于,一枚延遲引信沒問題的七十五毫米榴彈,在他的前面當空爆炸了,巨大的沖擊波把剛剛從死馬背上重新站起來的愛星阿,再一次掀翻,并且讓這位主帥騰空一百八十度旋轉,然後才重重地摔到地上。
連同身邊的幾個親随也應聲而亡。
“主子啊!”
此時愛新阿身邊的那些還活着的親兵們,接二連三地哭喊着圍攏了過去,他們擁到愛新阿的身旁,眼看着他們的主子,如今口吐鮮血,癱在草地裏一動不動。
親兵們發現,那隻剛才還高舉着尚方寶劍的半個胳膊已經不知去向,斷口處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身邊的土地,此時此刻無論親兵們如何呼喊,愛新阿已經沒有了任何回應,隻有圓睜着的雙眼,直視着天空,眼裏已經沒有任何神采。
然而此時,大隊的騎兵仍然從親兵們的身邊疾馳而過,硝煙彌漫的戰場,讓騎手們除了策馬奔騰,完全無法關注到身邊以外發生了什麽,騎手們的眼睛隻盯着前方,無暇顧及左右,他們的耳朵裏隻聽得見身後低沉的牛角号發出的烏烏聲和悶雷般的鼙鼓聲,還有身邊戰友們發出的戰吼,以及在他們身邊和頭頂的爆炸聲、落馬騎手的慘叫聲----如果,他們此時沒有被爆炸震落馬下,那麽他們隻有一個信念——向前!再向前!去沖破敵人的陣型!用彎刀和強弓、用鮮血和勇氣教訓那些膽敢與滿洲八旗對陣的任何敵人!
此時,愛新阿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他的鮮血幾乎流盡,蒼白的臉上早已沒有了血色,幾個親兵抱着主子的屍體嚎啕大哭,他們知道,自家主子已經魂歸故裏了……
此時一衆親兵們茫然四顧,發現戰場上居然沒有人能關注到自己身邊發生的這一幕,大隊騎兵從親兵們的身邊匆匆而過,隻把背影留給這些親兵們。
于是親兵們隻得脫下身上的铠甲和衣服,把主子愛新阿殘缺的屍體裹入其中,然後把整個包裹駝在馬背上,此時此刻,親兵們已經是黯然神傷,他們沒有了主人,也就沒有了蒙蔽,但如果不把主人的身體帶回故鄉,那麽自己就連做奴才的資格都沒有了,于是十幾個親兵就這樣迅速地脫離了戰場,這支凄慘的隊伍一路向南疾馳而去,在此期間沒有人回頭,沒有人哪怕再扭頭撇一眼遠處的戰場——盡管那裏正上演着史詩般的、用悲壯和勇氣交織出來的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