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報告的作者,就是在東方世界已經相當有名的傳教士蔔彌格神父。
這篇用拉丁文寫的報告篇幅很長,回憶錄在澳洲翻譯出版後獲得廣泛好評,其中關于爪哇事件前因後果的一段論述寫的很詳實:
“……就我所訪問的當地人中,有很多是那次戰争的親曆者……盡管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但在那些親曆者的腦海裏,往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當時我訪問了三大土著王國之一的一個王國,并很幸運地遇到了該王國的幾位前官員,如今,他們是當地的大商人,據說他們依靠把當地的礦産和木材賣給澳洲人而發了财,根據他們自己的說法,這幾位官員在年青的時候,曾經是國王身邊的侍衛,其中一位商人的父親正好是國王在泗水地區的包稅人,負責在泗水地區的河道和海岸的碼頭上替國王收稅。
這位商人懷着複雜的心情告訴我,他的父親在一次泗水港附近海面的例行稅收行動中,曾經親身遭遇到了“噴火冒煙的魔鬼鐵船……”
神父在回憶錄裏記錄了商人的描述,他寫道:
“然後……我們突然遭到澳洲魔法船的炮擊……幸運的是,父親雖然被爆炸的氣浪掀到海裏,但他憑借良好的水性活了下來……”
在衆多接受神父訪問的人群裏,還有一位曾經的債務奴隸——當年的排槳帆船底艙裏的排槳手,他的經曆就更加的傳奇了,這位如今的澳拓礦業公司職員和飯店老闆,作爲一位親身經曆的當事者,是這樣描述當時的場景的:
“……炮彈擊中了船身和船首,劇烈的爆炸把船頭削掉了一半,船艙裏一片狼藉,于是作爲奴隸的排槳手們,除了一部分受傷不能動彈的以外,開始從驚慌失措中醒悟過來,他們紛紛趁着混亂,丢調排槳,掙脫鐐铐,開始跳水逃命。
然而,其中大部分仍然是帶着腳鐐跳水的,因爲炮彈僅僅破壞了固定鎖鏈的木樁,并沒有打斷鐵制的鎖鏈,所以盡管不少人成功逃離了底部的船艙,但還是有不少人不得不拖着着沉重的鎖鏈在水中掙紮着遊向海岸,然而,其中有不少人因爲在早先的操槳過程中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到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竭了,這群人最終還是因爲體力不支沉到了海底……”。
神父繼續寫道:後者說着說着,眼睛忽然有些濕潤,他大概是想起了他的夥伴了。
“……這位曾經的奴隸親口告訴我,他在劃槳時就有意識地在節省體力,倒不是說自己有什麽先見之明——一個奴隸能有什麽先見之明呢?我之所以處處想着節省體力不過是不想等到戰鬥結束後因爲體力不支猝死在海岸上而已,僅此而已……”
說道這裏,那位澳洲公民,澳拓礦業集團買辦,輕輕地吐了一口煙圈,語氣幽幽地對我嘀咕道……
于是故事繼續在這位老闆的口中展開——
“當時,失去動力的排槳帆船就這樣無助地漂浮在海面上,然後,又發生了一件讓所有在場的人們印象深刻的事情----這條排槳帆船居然被高速沖來的澳洲大鐵船當場撞成兩截!
而那位商人老闆——港口包稅人的兒子告訴我,在當時,在船尾的父親和幾個水手在撞擊下僥幸跳水逃生,他們親眼目睹了另外一條排槳帆船被“天雷擊中”的可怕場景。
港口包稅人的兒子又對我講述道:
“……然而,我的父親在逃回家裏後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一直沒有向家人透露這些細節,我們隻是感覺到父親的精神變化----他變得非常沉默,再也沒有出門收過稅,也沒有對我們透漏半點有關那次事件的情況。
父親在回家不久就被國王撤職并被收監,聽說是因爲國王認爲,父親必須對王國損失了兩條排槳帆船、财物和四十名士兵的性命負責。
然而我的叔叔們告訴我,其實父親真正的罪名并不是這個,父親真正惹怒國王和朝堂裏大臣們的事情,是他作爲那次事件中王國官員裏僅有的幸存者,在國王面前“妖言惑衆”。
現在想起來,頗有點滑稽----後來我們才知道,當時,父親在逃回去後,曾經當着國王和滿朝大臣的面詳細講述了他的遭遇,特别是詳細描述了澳洲人的火器和神奇的船隻。
但是,頗爲諷刺的是,在場的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相信父親的話,朝堂裏的一位最有學問的大臣,手裏拿着一本新月教的經書猛烈地指責父親,說他的講述是徹頭徹尾的編造,目的是爲了掩蓋自己的無能。
至于指控的理由,很簡單也很冠冕堂皇:
在新月教的經書和先賢們的著作裏,并沒有關于這種魔法的論述,因此,這就一定是謊言。
顯然,在國王與學者的頭腦裏,這個世界的一切現象都包含在萬能的經書裏了,經書裏的知識就是人類智慧的全部,所以,我們有了經書,其他知識和書籍如果不是出于歌頌和贊美安拉的目的那就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存在,那就一定是異端。
神父不無調侃地寫到:哈哈,多麽完美的邏輯鏈條。
“。。。。。。于是,父親身陷牢獄兩個多月,直到國王派出的艦隊在泗水港外被澳洲人的“魔法船”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後,父親才被釋放回家,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們全家人才從父親口中了解到他經曆的那場恐怖遭遇:
“……澳洲人的魔法船是不用風帆和排槳的,因爲當那條船快速沖過來的時候船身兩旁并沒有伸出船槳,帆也是收起來的……
在撞擊之前,距離我們很遠的魔法船就在以很快的速度向我們發射炮彈,那個發射速度讓人懷疑船上有一百門大炮正在依次發射,但我明明隻看見船上隻有兩個炮管在不斷噴射着灰白色的煙霧。
我的手下驚恐地尖叫,說那是魔鬼的炮口……
不遠處,我的副手船被天雷擊中了……
那個聲音讓我的耳朵疼了整整兩天,而且耳鳴了半個月……
排槳帆船的上層被天雷炸得支離破碎,桅杆從中間斷裂,破碎的風帆像狂風中的紙片一樣飛向空中,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忘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