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條豪華排槳帆船就成爲女王陛下的特使船,船上有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由他擔任特使,帶着一幫大大小小的官員登船出發,代表女王陛下去會見澳洲人。
在排槳帆船身後,還次第跟随着大大小小二十多艘船舶,除了護衛船隻外,從船頭和桅杆上的旗号看,各個國家、各式各樣的船都有。
船隊裏有華人的綠眉毛和阿拉伯人的三角帆船、還有印度人的沿岸型排槳船,當然還有荷蘭人、英國人、法國人,甚至還有來自熱那亞、比薩等意大利邦國的西洋帆船。
這些船的主人無論來自哪裏,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不屬于荷蘭東印度公司----其中也包括一些獨立闖蕩世界的荷蘭商人。
北大年這個港口,無論以其地理位置,還是在東南亞的海上貿易地位,本來應該是荷蘭東印度公司一心想要進駐的重要港口,但是,由于一直不能從王室那裏獲得貿易壟斷地位,所以對于荷蘭東印度公司來說,這裏的貿易利潤雖然很可觀,但相對于公司可以擁有壟斷地位的港口而言,北大年對公司的吸引力就不如巴達維亞、馬六甲、安汶、泗水、台灣的熱蘭遮和赤嵌城等港口。
在那些港口地方,要麽是當地統治者把對外貿易這種事情完全交給公司打理,要麽幹脆那裏就沒有一個有力的政權,這導緻東印度公司甚至可以在當地維持秩序,主持市場貿易,自然的,也會對土著們收稅。
因此,荷蘭東印度公司理所當然地要把有限的資源投入到更值得進駐的港口,典型的港口是像靠近澳洲新安港的古邦和香料産地的安汶這樣的、可以獲得巨大貿易利潤的港口,或者像巴達維亞這樣具有重要戰略價值的交通要道。
因此,北大年這樣的港口,雖然是傳統意義上的貿易港,但是這裏居然沒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館,隻有一些非正式身份的“貿易代理”人在這裏替公司做一點代購代銷的生意。
也正是因爲這個因素,北大年成爲那些非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弱勢貿易勢力”駐紮東南亞的重要前哨基地。
所以從總體上來講,北大年的各國外國海商是一群在東南亞海上貿易圈中的邊緣勢力。
但是朱北國也知道,這些所謂的“被邊緣化”的勢力其實是很有經濟實力的,這些商人盡管被荷蘭東印度公司排擠在目前南洋的兩大主要生意----香料貿易和澳洲貨貿易的圈子外,原因僅僅是因爲身份,而非經濟能力。
對此情況朱北國是很清楚的,在這個時代能不能做生意、能不能把生意做大,并不是以經濟實力爲唯一标準的,在某種程度上講,身份比經濟實力更重要。
然而很明顯,目前各國的海商越來越了解到,澳洲人貌似并不關注貿易對象的身份,澳洲人好像隻認經濟實力,你隻需要有購買力,澳洲人就會把澳洲貨賣給你。
就在幾個月前,富順号帶來的澳洲貨和澳洲人宣稱的“機會均等,門戶開放”等貿易規則的信息,在北大年的各國商人中間制造了不小的轟動,這也是北大年各國商人對澳洲人翹首以盼的原因……
跟當年驕傲号第一次造訪澳門一樣,藍色閃電号在北大年的第一場貿易活動也是在船上進行的,朱北國首先見到的是女王的代表,從那條豪華的排槳帆船上接駁過來的幾位官員,在一番“愛哈喲”、“嗚伊娃”之類的問候過後,朱北國自己和謝沐陽王琪林陸他們幾個,也是有樣學樣地鹦鹉學舌了一番,他們早就從喬家船老大那裏了解到這是一些問候語,自己遇到隻需要一模一樣地回應就行。
随即,朱北國謝沐陽哥幾個熱情地将衆人請進船員餐廳,這是船上唯一可以舉行多人聚會的場所,此時的餐廳早就布置妥當,幾乎一半的餐桌上都擺滿了各種澳洲貨,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衆人短暫的參觀大概不到一分鍾,雙方就在中間的餐桌兩邊坐定,在行過合掌禮----當地一種深受佛教禮儀影響的見面禮節後,爲首的一位老臣起身拿出一份寫在宣紙上的文件,雙手交與朱北國。
後者也起身雙手接過----上面居然寫滿了漢字,盡管是繁體,但曆史學博士出身的朱北國自然是難不住的,文件除了開頭的幾句客套話----諸如歡迎澳洲人來這裏做生意,我們這裏官方的賦稅很低,隻有百分之十,做生意的手續也很簡單等等客氣話以外,後面的主要篇幅,其實是一份向澳洲人問問題的清單,除了常規的問題諸如船名、船長姓名、啓航港口、需要在北大年停留多久、船上的貨物價值多少、澳洲這個地方在哪裏等等問題外,還有一些問題跟貿易不很沾邊,純屬好奇的問題----比如澳洲人的“快槍”發射子彈的速度有多快?能給我們展示一下嗎?聽說澳洲人有一種威力巨大的“轟天雷”,我們也想見識見識,另外還有幾個比較奇葩的問題,比如鐵造的船不會沉是用了魔法嗎?聽說澳洲人的大鐵船不用風帆不用槳也能行駛,有人說這是因爲澳洲人有馴鲸之術,在船的水線下面綁着幾條大鲸魚,就跟陸地上的馬車一樣拖着船跑……
浏覽完這些問題----朱北國大概數了數,一共十多條,于是他擡頭微笑着看了看對方,對面的官員裏有一位華人文人打扮的男子立刻打開随身攜帶的小木箱,拿出一個茶壺、兩隻毛筆、兩疊白紙、一個硯台和一隻墨碇,然後從茶壺裏倒了少許清水在硯台裏,開始在旁邊磨墨。
朱北國知道這就是雙方交流的主要途徑----筆談。
這種方式是東南亞各國與各國商人交流的主要形式,盡管“中華上國”的漢語是這個地區的“國際語言”,但由于漢語的官話十分不普及,加上各地方言的不同使得口語交流的障礙不是一般的大,學習漢語的困難不僅在語言本身,還在于方言,很多方言哪怕就是漢人之間都聽不懂,更何況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