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大明的廣州商家們已經知道“專業一條街”的經商概念了。
朱北國十分滿意喬家的這種安排,他心裏甚至猜測,當年喬家在給大明皇宮跑生意的時候,恐怕也是沒有少替皇宮幹情報收集之類的工作,因爲無論是商鋪的類型還是店鋪的規模、裝修以及所處的街道位置,無不符合情報工作的一個最基本原則----低調。
在安排了這對廣州城裏的烏鴉燕子後,朱北國就帶着第二對小夫妻情報員,于第二天一早就在喬二公子的陪同下,從後門上了一條有喬家和平南王旗号的平底沙船。
這條剛剛造好的嶄新的大船有三百料的裝載量,這在内河船裏已經算是相當大的了,尤其是在廣州城附近的河湧裏,這種大多在中國北方才常見的沙船,在廣州城裏顯得很是矚目,朱北國知道,喬家已經造了至少兩條這樣的船了,而且數量還會增加。
因爲喬家在廣州還有另外一個任務----替澳洲收購鉛、錫砂等嶺南北部山區出産的礦産,而眼前的這條沙船就是出于這個用途建造的。
沙船的運輸強項正是礦砂,喬家打算利用這種沙船,依靠北江和東江水系,運輸産自粵北粵東的各種戰略物資----其中包括木料、桐油、藥材和粗錫砂和鉛鋅礦砂。
尤其是粗錫砂的生意,喬家已經得到了平南王府的官憑文書,這是一樁看似很普通的生意,然而在具體的生意操作上,已經涉及到澳門的四大華商,其中梁家和敖家依靠自己在内陸的錢莊和官場人脈深入粵北和粵東礦區,在那裏投資粵北和粵東的礦山,而梁家和喬家則負責收購和運輸。
具體操作程序是:梁家和熬家負責把礦砂收集到碼頭,然後喬家用船把這些礦砂運到廣州城,由鍾家依靠自己在廣東水師裏的人脈負責把礦砂運出珠江口,澳洲人給的價錢很公道----隻要能把這種“粗錫砂”運到萬山島碼頭,澳洲人會按照精錫砂的價錢收購。
當然了,天下并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樁生意裏面的一個秘密隻有四家的當家人本人知道,因爲這個所謂的“粗錫砂”裏,其實混有一種烏黑發亮的碎石,由于在煉錫的過程中,這種難以融化的碎石混雜其中,需要經過困難的篩選,因此有這種黑色石頭伴生的粗礦砂,在當地基本上屬于無人問津的廢礦。
現在,四家合作把這種當地人不要的礦砂運到萬山島,這其中的利潤顯然是非常高的。
四家的當家人從代神醫那裏得知,這種烏黑發亮的碎石名字叫“黑鎢礦”,提煉後會變成另外一種比鋼鐵還硬的金屬,然而由于這種礦比鋼還難煉,四家商議後打消了“自己煉黑鎢再賣給澳洲人”的念頭,隻是按照澳洲人的要求,按照大概三比一上下的混合比例收購這種“粗錫砂”。
好在錫這種礦産在目前還不是朝廷禁止運出的物資,因此在官府那裏比較容易過關,而将鎢礦砂跟錫礦砂混合,然後冒充粗錫砂出口,是澳拓礦業董事長兼總經理曹麗梅的主意。
鎢這種金屬澳洲工業是絕對需要的,錫就更别說了,其他工業部門----包括軍工,都是錫的用料大戶,前一陣子,肖飛爲了搞自己的無線電通訊設備,不惜購買讓驕傲号和丹陽号從澳門和南洋直接購買錫壺等工藝品,然後融化了獲得金屬錫,而且侯相麟最近很想搞浮法玻璃生産,所以對錫的需求也很大。
因此“粗錫砂”生意實際上是一件涉及各方利益的大事,爲此代小山黃磊等人已經運作良久,目前終于開始得到實施。
爲此,梁家還得到了澳洲人提供的“藏寶圖”——嶺南地區是遠東大陸十六個大型礦帶之一,被稱之爲“嶺南成礦帶”,這裏擁有豐富的鉛鋅鎢錫等有色金屬礦。
于是敖家和梁家的人根據這張詳盡到令人驚訝的礦山分布圖所指,派人專門去了一趟江西大餘的西華山、于都的盤古山和廣東東部的蓮花山等好幾個地方,比照着澳洲人提供的礦石标本圖樣,非常順利地找到了不少黑色和灰色的石頭,前一陣子,這兩家已經開始在那些地方運作官府疏通關系準備開礦了……
朱北國搭乘的沙船在一條不知名的河道裏蜿蜒前行,不一會就出了廣州城的北水門,兩半個時辰後,沙船在一座小鎮的碼頭上靠岸了。
喬二公子告訴朱大博士,這裏叫寶崗鎮,西臨北江,東望白雲山,穿過鎮子中心的水道與北江相通,這裏有大一片沃土,是當年某位大明王爺的王莊,大明倒了,大清來了,正所謂“前人田地後人收”,這片土地又幾經易手。
就在半年前,這裏的其中八百畝水田成爲喬家的田産,然而,這卻是澳洲聯邦的秘密産業,是朱北國制訂的潛入廣州計劃的組成部分----以喬家的名義在廣州以北地區置一處掩護性質的産業,使之成爲内陸的一個秘密情報基地。
在朱北國的計劃中,這個基地不僅是情報收集的基地,也是秘密貿易通道的一個關節,甚至還應當是一個秘密的移民轉移基地。
這是朱北國在半年前認真考慮了火塘俱樂部建議的成果,其實就是那個早先提出來的叫“地下鐵道”的行動方案的組成部分。
該方案的名稱取自舊世界的十九世紀的一個地下移民系統,當初在美國南北戰争前,北方的黑人解放組織曾經構建了一個地下交通網絡,用于偷偷的将南方種植園裏的黑人奴隸運送到北方,讓這些黑人脫離南方奴隸制各州成爲自由人,這個交通網路在當時被取名爲“地下鐵道”。
早先黃海等人就曾經對朱北國建議說——如果我們利用商道網絡,把那些因爲各種原因願意從内陸出逃的人們偷渡到海外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由于技術手段的局限,這個時代的國家機器對社會和人員的控制并不算嚴密,又沒有身份證,沒有檔案,更沒有大數據,也沒有行程碼和健康碼這些勞什子,所以唯一能限制人口流動的,隻有交通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