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首領又安排一部分戰士守護着數百婦孺從河谷的另外一個方向遁入叢林——通常情況下,首領的這個安排是很正确的,然而,這一回他不幸遇到了處心積慮的葡萄牙人和對他了如指掌的洛卡部落,當婦孺們跌跌撞撞地跑向河谷的另外一端時,半道上洛卡部落的三百名身着铠甲手拿利器的戰士攔在了通往叢林的要道,顯然,守護婦孺的一百多戰士們不僅人數不及對方,武器也隔着代溝,加上兩家部落裏本來就有數不清的親戚關系,如此局面下,顯然這仗根本打不起來,所以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後,對面部落的戰士們放下了武器。
“不錯啊,洛卡老爹很會嘛!隻是三言兩語,對方居然就地二五仔了,哈哈!”
此時嶽楚騎在一匹黑鬃高頭大馬上,帶着帶着治安隊三百二十八人,不顯山不露水地列隊洛卡部落戰士們的身後,靜靜地觀察着前方的形勢,原本以爲将有一場仗打,沒想到就這樣結束了。
于是嶽楚回頭對站在馬首牽缰繩的一位精瘦漢子說道:
“老張,拿酒!”
這位被嶽楚稱之爲老張的漢子其實年齡不大,隻是面容顯老,此人是當初在新安城最先跟着侯相麟讨生活的四位華人之一,姓張名結,字結實,因爲生得面白身廋,細目修眉,顴高額闊,且祖籍荊州武當山下,長大後被周圍熟識之人取一渾名:老道張。
其實老道張年齡隻有二十出頭,出身貧寒,因爲體弱多病,幼時被父母随緣寄養在家鄉附近的武當山道觀之中,觀中有道經,張結實聰慧,居然依靠念經,無師自通識得上千漢字,道師見其聰慧,逐帶在身邊随之雲遊四方,小小年齡便見識了大千世界,後師徒二人行至南嶺,道師忽染時疾,于一山中道觀中撒手,羽化登仙而去。
張結實埋葬道師後,落得獨自一人,家鄉遠望,竟然無力返鄉,好在此時張結實年方十三,正值青春,又不願繼續獨留在觀中,爲了博個人生前程,在道長的推薦下,加入了一個路過挂腳的商隊做小夥計,于是張結實辭别諸道友,随商隊往南而去。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商隊進廣州未幾日,大清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大兵驟至,時大明永曆皇帝陛下太子少傅、兵部尚書、兩廣總督、江甯伯杜永和,攜軍民數萬力守城池,張結實因爲年青,被征發城頭饋饷。
雖羊城被圍,但有大明水師控制江面,使得羊城外援不絕,故清軍雖然勢大,但雙方仍然能互有攻防,明軍多有捷戰,後僵持不下,直到圍城十月有餘,形勢方有變化。
先是潮州失陷,又有永曆膽怯避戰,竟然放棄肇慶遠遁梧州,使得廣州城失去了東西兩個遙期犄角之援,想這廣州城中雖有海外接濟之途,但此時的羊城三面無援,實已變成孤城一座,于是人心漸散,假以時日,終究是大勢已去了。
時大清平靖二王用重金收買荷蘭人,使其帳下荷蘭炮手集紅毛夷大炮百餘門炮擊城門,旬日後終于城破,杜永和棄府登舟,率大小千餘船舶遠航瓊州而去,抛棄羊城軍民而去,于是城裏軍民大亂,張結實乃一介小兵,爲潰兵裹挾着倉皇退于海邊,最終十萬軍民爲清兵刀刃所逼,退無可退,盡皆屠戮于海岸。
幸好張結實年青敏捷且識水性,危機之中抱一木闆漂入洋中方得幸免,後遇一艘路過此處的葡萄牙商船救起,于是張結實成爲葡萄牙商船上的一名普通水手。
卻是張結實年青,心思靈動且好學上進,跑船不數年,竟然深通葡荷西三語,爲葡萄牙船長所看重——由此,作者在這裏順帶多說一句:所謂人生無常,藝多不羁,若是要讓自己的人生柳暗花明,不受限于當下,需掌握一門外語,此安身立命之途也!如此人生警語,特放進VIP中,不使愚人白嫖了去,請各位看官細察之(笑)。
總而言之,那位葡萄牙船長很喜歡這個小夥子,還給他在澳門城裏找了一位出身仁慈堂的葡漢混血孤女爲妻,于是張結實終于成家立業了。
到了後來,葡萄牙船長掙夠了銀子,便賣船退休回鄉,臨行前想帶張結實夫妻回葡萄牙,張結實婉拒,于是夫妻倆灑淚拜别船長,回到澳門城裏佃房開了一個雜貨鋪買賣。
不過三年,夫妻便育有二女,時年初冬,澳門城仁慈堂孤兒院出大疫,張妻因爲出身孤兒院,一直在仁慈堂裏做女工,竟然也感染瘟疫,回家後又傳染兩女,張結實眼看着就要家破人亡了,惶茫無計之時,幸虧有澳洲代神醫出手施藥相救,張結實得以保全妻子。
張感激之餘,頗願與澳洲人交厚,主動跑到碼頭以極其優惠的價格給澳洲人供應雜貨,後聞南洋夷督皮蒙特在澳門招募遠征南洋之兵,且有澳洲人相助,逐毛遂自薦找到皮蒙特,因爲張結實精通漢葡荷西四國之語,頗爲皮蒙特看重,于是招募進卡薩公主号做通譯,薪酬不菲,于是仗就舉家跟随皮蒙特來到了這極南之所在——帝力城。
當時,在得到皮蒙特戰後封賞後,不少有家中有資的屬下們開始各尋出路,張頗慕澳洲,又有高人指點,讓皮蒙特推薦與新安城總督侯相麟,爲其左膀右臂。
年前,爲侯所薦加入警備隊,任新安城警備隊文書,幾個月前,嶽楚建立治安隊,需要有文化的翻譯,嶽楚找到肖魏哥幾個要人,指名道姓要張結實,除了此人精通三門外語外,還因爲張結實把自家兩個女兒一個送去向日葵一個送去新安城公學讀書,嶽楚認爲,這是個可靠的人,用起來放心。
魏鴻雖然不舍,但是考慮到嶽楚初來乍到,治安隊确實需要得力的人輔佐,隻好答應,嶽楚得到人後立刻委以重任——任命張結實爲治安隊總翻譯官兼治安隊總務長,負責文件往來和所有的軍需采買。
張結實至此終于得以發揮特長,在旁人眼裏,已經是高官厚祿之人了。
此次張結實跟随嶽楚出兵叢林,頗有多立戰功爲日後晉身鋪路之意,這一路上做事殷勤缜密,頗得嶽楚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