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鄭成功是真正第元氣大傷,面對清軍大勢的漸次壓迫,沒有戰略縱深的浙閩粵東沿海也變得難以立足,鄭隻能轉而去海外尋找立足之地。
因緣趁會,鄭成功盯上了在大員島南部的荷蘭人,他打不過大清,難道還打不過隻有區區千餘人的紅毛夷嗎?
于是鄭家開始找世仇荷蘭人的晦氣,在準備了兩年後,發兵進攻大員島南部的熱蘭遮城和赤嵌城,一番激戰加圍困後,終于把荷蘭人趕出了大員島南部----自此,南天一片,孤存華夏衣冠,鄭家偏安海島一隅近三十年……
薛來相關于鄭成功此次進軍江甯的講述,也提醒了任艾哥倆,兩人在不經意間交流了一下眼神,他們都同時想到了另外一件肯定會發生的事情:那就是即将發生在明年夏天的江甯之役。
他們知道,如果曆史軌迹沒有發生重大改變的話——顯然,也不會有什麽改變,那麽,薛家的這隻小船隊跟有可能會再度應召參加明年的江甯之役。
毫無疑問的是,那趟旅程肯定是兇多吉少。
畢竟薛家不是鄭家的嫡系,到了那個兵敗如山倒的時刻,薛黃兄弟倆也隻能自求多福,說不定被當炮灰犧牲掉都很難說。
對于這件事,任艾兩位肯定不能明說,但又不得不提醒這兄弟倆。
于是任柯馬上接口對薛黃二人說,在此家國危難之時,兩位兄長不做鞑虜順民,逆流克難,義助大明,對此我們兄弟二人十分欽佩,兩位兄長在我們兄弟心中,實爲豪傑之士也。然而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們想在這裏與兩位兄長深談數句,望兩位兄長心納之。
薛黃二人果然聰慧,聽了任珂這番話後,兩人心有靈犀對望一眼,立刻起身拱手,薛來相回應表态說:
“兄弟有話旦講便是,當初在那大鐵船上,李任魏艾諸位兄弟與我等徹夜暢談,早知各位皆人中翹楚,學識廣博,某等隻恨相見太晚!
如今托義父所賜,得以避得台風之難,在回航路上,記起兄弟曾評國姓爺說----這鄭家上下皆海賊出身,于海上尚能馳騁,于陸上則爲烏合之衆,長遠之計,當遠遁海外一無強敵之所,學那越王勾踐,十年生聚,自強自立,積蓄力量數十年後,尚可與大清一博,若仍然眷念故土,局限于金廈諸島,或倉促舉事,企圖以一隅之力對抗強敵,必爲鞑清所噬。
如今我們兄弟每談及此,皆深以爲然,如今鄭家果然出師不利,鄭家海船雖衆,然僅一台風便使其铩羽而歸,究其根源,号令不一,統屬各異,聯絡不暢爲其内弊。
故實如兄弟所言,果爲烏合之衆,某等觀鄭家何其弱也,恐怕非鞑清之對手。
來相與之彥兄深受澳洲大恩,此後之路,何去何從,還望兄弟爲我等指一條明路。”
任珂聽了微微一笑說,兄弟與我澳洲有緣,此乃天意也!請兩位兄長勿要多禮,旦安座聽我一言。
任珂說到這裏,輕酌了一口茶,換了一個嚴肅的臉語氣鄭重地說道:
“來年國姓爺肯定會大興水陸之師進攻江甯,兩位兄長在應鄭家召喚之時,必要留個後路,勿要爲他人做嫁衣裳,最後落入一無是處之境。
誠如我過去說過的那樣,我看這位國姓爺,雖然能在海上馳騁,但陸戰未必能與鞑子久持,畢竟雙方的實力太過懸殊。
又,鄭家水師所屬,多爲各路海上英豪,如今以義利之理聚合位爲一股,軍容雖壯,但從屬不一,号令不統,此實爲抗清義兵之大弊。
前些年魯王所屬二張,率義軍三入長江,終于因各方沒有配合響應,加上二張所屬戰力,實與鄭家相似,水戰有餘,陸戰攻城頗短,故無法攻取一城一地,終因難以立足而退回海島。
如今看來,此弊仍然未改,将來兵敗亦是出于此,每思于此,殊爲可歎!
所以我建議兩位兄長應該時刻注意保存實力!好了,此話兄弟就不多說了,不過今日兄長來的正是時候,我們兄弟有一事相求。”
薛黃二人聽到這裏,再度起身慨然回應說,兄弟莫說相求之語,薛黃二人之命亦是澳洲人所賜,但有支使,當義不容辭,雖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任珂艾魯什趕緊招呼兩位坐下,小艾在旁邊笑道,怎麽會讓兄長們赴湯蹈火,此爲一樁生意,兩位兄長若是做大做好了,這一來一回,比普通生意還要強呢。
薛黃二人聽了趕緊問是什麽生意,任珂回答說:人口生意。
薛黃二人聽了笑道,這就是了,當初鄭家曾經托我等至魯地三韓東瀛等處招募男丁至金廈當兵,還許女人與之婚配,隻是我等久離故地,鞑子朝廷又禁止着海,我等兄弟自思未必方便,故隻是口頭答應,尚未有實,想必任艾兩位兄弟也是要這男丁否?
任珂聽了搖搖頭說,并非隻要男丁,男女老少皆不限。
實不相瞞,如今我兄弟依托澳洲,正于海外荒島墾殖興業,其中包括玻璃制糖織布**諸業,此皆需大量人力,如今内陸戰亂不已,流民遍地,正是聚攏人口爲我所用之機,亦是解流民生計之策,總之此乃義利相得益彰之舉,還望兩位兄長相助。
薛黃兩人聽了馬上答應說,兄弟所托自然是義不容辭,旦請放心,來相與之彥兄長居雷州,亦有人脈做此事業。
如今兩廣内陸雖爲鞑清新定,然沿海仍然鞭長莫及,晉王和鞏昌王諸部,在廣西仍有拉鋸,戰亂仍未有消弭,故從内陸逃難至此的流民頗多。
據澳門夷教和尚說,雷州城前期出瘟疫,也是流民所緻,辛虧有澳洲神藥能救助,如今不少流民散落諸城郊野,衣食無着,既如此,将這些人招募來與任艾兄弟使用,豈非兩得之舉?
任柯艾魯什聽了趕緊點頭說,正是如此,而且我們也絕不會讓薛兄吃虧,前一陣子,收澳門華商喬家所募流民,人均而兩五錢白銀一丁口,現在考慮到雷州路途遙遠,流民散落收攏不易,現在給你們三兩五錢白銀一丁口,男女不限,老幼酌減,不知此價如何?
薛黃兩人聽了立刻起身道,此事就是無銀亦是義不容辭,何況由此優惠,兄弟你們放心,此事我們立刻就辦!初期一次給兄弟運來千人不在話下!
接下來薛來相又問:
“兄弟我們還有一事要讨教,剛才兄弟所說的我們應鄭家招喚時要留有後路,這是自然的,隻是聽兄弟口吻,笃定鄭家明年江甯之役是要敗績?果如此,我等兄弟還是否要打鄭家旗号?
然想那鄭家如今雖然遇台風退守金廈,但實力尚在,若國姓爺決心已定,聚集十萬大軍亦非難事,聽任兄之意,這鄭家果真不能定鼎金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