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代任艾三人還在電報裏請示說,招募流民開荒需要的花費,按照早先夏姐給我們确定的預算,按照平均一人二兩五錢白銀的标準支付給招募方,其中包括支付給流民本人的一兩銀子,這些都是決定了的事情,并沒有什麽好請示的。
但是,随後墾荒出來的土地所有權的問題沒有現成明确的做法,大夥對此有很多讨論。
關鍵是喬家根本沒有提及這些事情,而且哥仨認爲,這事我們也沒必要去聽取喬家的意見,畢竟咱們是給錢的一方,對方隻要給了人,完成了就算是買賣兩清。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哥仨對這些事情也實在是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麽對流民們說土地所有權這件事。
所以哥仨在電報裏說,請各位大佬趕快拿出一個明确的意見,特别是關于土地政策,還有在什麽條件下給予這些流民自由民身份的問題。
對于這種事情,大夥認爲最具發言權的應該是李俊明李大律師,或者是曆史學博士朱北國。
于是紅樓的一封電報發給驕傲号,讓李律師朱博士先拿出一個意見供全體大會讨論。
而朱北國在驕傲号立刻回電說,顯然萬山島不是莫甯頓島,感覺如果按照家裏的那一套搞法,把這些流民作爲“貿易勞動力”處理,承諾七八年後給土地的話,怕是不合時宜。
首先是因爲這些流民是喬家招募的,不是官府招募的,招募方不一樣,開荒者獲得的待遇區别是很大的。
朱北國在電報裏進一步闡述說,曆史上朝廷募流民開荒,通常有兩套做法,一是官府出面帶着流民墾荒,在這種情況下,官府會給流民提供種子耕牛農具之類的基本生産物資,同時還會對流民們承諾說,土地耕種幾年後就歸開荒者所有,并在墾荒的初期通常伴随着免除勞役賦稅之類的優惠,這樣的墾荒者最終會獲得自耕農的身份,也就是自由民身份。
另外一套做法就是鼓勵大戶豪族出面招攬流民穩固地方,減少流民演變成匪患的可能性,當然了,豪門大戶會把這些流民收攏爲自家的佃戶或者佃奴,這雖然讓朝廷減少了編戶齊民的人口數量,但這樣做朝廷省錢省事,因爲所有的開支都是大戶豪族在承擔。
通常情況,在官府無力顧及的地方,或者處在亂世的時候,朝廷通常會采用第二種模式。
顯然,喬家采用的做法就是第二種模式,如今是明清交際的亂世,在三閩雲貴嶺南一帶,官府對地方的管轄力度和财力都不足,所以朝廷通常會鼓勵大戶豪門去做收攏流民穩定地方的事情,顯然這些流民以後大多數都會成爲豪們的佃戶甚至奴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朱博士在電報裏說,看來喬家之所以能這樣做,肯定是得到當地官府首肯甚至是鼓勵的,不然的話,你們在澳門也不會坐等得到這些流民。
于是朱北國最後總結道:喬家之所以沒有明确告訴你們這些具體情況,其實是以爲你們明白這些,因爲在喬家的眼裏,這些流民交給你們了,理所當然就是你們哥倆的佃戶或者佃奴。
你們倆是喬家的乘龍快婿,又與我們有着重大攸關的貿易利益,自然會主動幫你們。
所以,本人建議,目前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當然了,你們哥倆也應該清楚,這些土地屬于大家的,因爲銀子是大家出的,你們隻是九十三個股東之二,總之不是你們哥倆私人獨占的。
至于是否明确告知那些将來的流民們,本人的建議是沒必要,你們也不用擔心那些佃戶和佃奴會要求這些土地歸他們自己,這些人不會的,他們既然是接受了喬家的招募,那就是一群甘心情願在給地主做佃戶的人。
因爲,在這樣的亂世,佃戶佃奴的身份其實比自耕農更有衣食保障,畢竟上面有貴人罩着,不僅盜匪觊觎他們的時候要掂量掂量他們背後的所屬勢力,就是官府那邊有時候也鞭長莫及,還可能會免掉官府的各種賦稅和勞役差派,當今亂世,農民們并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願意獲得自由民身份的。
朱哥的一番分析讓大夥茅塞頓開,特别是澳門的哥仨,更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然而目前除了喬家提前給哥仨安排了數百勞動力這個好消息外,這些天來哥仨面對的都是一些焦頭爛額的事情。
在這嶺南暑假熱之地,秋暑交替的月份本來就是病蟲細菌肆虐的時節,因此随着夏秋季節的到來,各方前來求藥的人越來越多,導緻原來的生産規模完全不能滿足各方需求,青黴素的供應經常斷貨。
青黴素最大的消耗方是教會,先是安格爾嬷嬷托人帶回來消息說,粵北一帶正在鬧瘟疫,因爲那裏的教堂相對比較多一點,教會在當地也不那麽受排擠,所以澳門的耶稣會主教認爲,教會在那裏的救助行動應該可以取得比較好的影響,于是這一次由安格爾嬷嬷親自帶着幾個嬷嬷和幾罐青黴素去了那邊。
然而根據這位嬷嬷帶回來的消息說,因爲藥品不多,如今修女們和教士們隻能先挨家挨戶地查訪,隻有确定病人是孤兒寡女之類的人後,才給予救治,其他人隻能暫時狠心不管。
原因很簡單,代小山明确說明過,凡是用我們的藥品救治的人,就要盡量帶出來給我們,顯然,容易帶出來的人也隻有絕戶的孤兒或者孤兒寡母之類的人,其他有親族的病患,哪怕是治好了,人家也不會讓你把人帶走的。
但是哪怕是有選擇地救治,面對龐大的病患人群,安格爾嬷嬷所帶的藥物仍然是杯水車薪。
安格爾嬷嬷寫信告訴代小山說,這種有選擇地救人太殘酷了,是她生平經曆過的最慘痛的人生經曆。
代小山對此當然也能感同身受,不過,作爲一名醫生,他對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早就見慣不驚,面對這種情況,他知道那種選擇會對心靈造成極大的痛苦,但他不願意多想。
賣藥----歸根結底仍然是生意,不是做慈善。
我們的投入要有回報,這些藥物要麽換回金銀物資,要麽換人口,總之在現有條件下,這是我們必須遵循的原則,關鍵是這些意見也是最近以來紅樓電報一直強調的内容,一句話,澳洲神藥不是誰都可以拿到,更不能輕易拿到。
殘酷嗎?
确實很殘酷,因爲這個世界也是如此的殘酷,有句話叫有心無力,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