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在幾分鍾前還在興奮地追逐柯克帆船的五艘排槳中,已經有四艘遭到二十毫米機關炮的猛烈掃射,排槳船被二十毫米子彈打得木塊飛綻,甲闆上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于耳。
遭到猛烈打擊的海盜們,終于從懵逼狀态中醒悟了過來,他們意識到了危險,于是那些沒有被彈鏈掃中的幸運兒們紛紛開始跳水,然後迅速遠離那些個已經變成修羅地獄般的排漿船。
然而機關炮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在突突突突地向前方的排槳船船體和甲闆噴灑着彈雨。
此時的海盜們,除了被動挨打,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了。
看到前方同伴們的慘狀,一艘落到大隊最後的排槳船見勢不好,立刻調轉船頭迅速劃離了這片水面,而附近的另外三艘正在追逐小型卡拉維爾帆船的排槳船,也紛紛調轉船頭向附近的海岬後面逃去。
顯然,海盜們果斷地抛棄了尚在水面上漂浮着的排槳船,還有落水的同伴。
“李哥!水裏有好多人啊!”
朱北國回頭對駕駛艙大聲喊道。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
駕駛艙裏傳來李三多有些沙啞焦急的聲音。
“水兵隊準備登上救生艇!”
朱北國話音未落,就看見侯相麟從人群裏第一個沖到救生艇邊上,隻見他一邊回頭招呼着幾個夥伴,一邊熟練地解纜推船,然後第一個跳上了小艇,看來當初航海訓練時侯哥确實學到了一些東西,還挺勇敢,朱北國心想……
然而此時此刻,頂層甲闆的射擊聲并沒有停止,于是李三多有些焦急地探頭出來向上面再次叫喊:
“怎麽回事啊!停止射擊!”
但是熬夜熬到現在也沒有休息的李三多,呼喊聲已經變得十分的嘶啞,那那個音量根本無法蓋住頂層甲闆上的射擊聲。
看到頂層甲闆上機關炮的射擊聲仍然沒有停下來,朱北國也跟着大聲叫喊停止射擊,半晌,駕駛艙頂部的兩挺二十毫米機關炮終于停了下來。
“小艾!你們怎麽一回事?”
“你們聾了嗎?!命令是停止射擊!這是戰場命令!”
朱北國有些惱怒地沖着頂層甲闆上的哥幾個大聲喊道。
“對不起朱哥!他們……他們有些緊張……”
艾魯什探頭向外回應了一聲後就縮了回去,朱北國聽了小艾的解釋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誰在上面,也不好多說什麽,就趕緊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因爲剛才操作那兩挺機關炮的四個人裏,除了小艾有實戰經驗以外,其他人都是頭一回,其中包括硬是要到驕傲号上“做個男人”的李大律師……
“我手都是軟了,手指頭不聽使喚……”
“你不過是手軟而已,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現在想吐!嘔……”
“我想……我晚上會做噩夢的,看到那個人的腸子從肚子裏……”
“别……别說了……嘔……”
上述對話發生在此時的驕傲号駕駛艙頂部甲闆。
十分湊巧的是,今天早上在兩座雙聯裝二十毫米機關炮炮位值班的,基本上都是萌新,除了艾魯什是真刀真槍幹過“濕活”的人以外,其他幾位分别是昨天剛剛從妮可号輪班過來的李俊明大律師,還有高中生韓齊生和苗圃。
可以想象這幾位在第一次面對戰鬥時有多麽緊張了。
其實,當時頂層的哥幾個早就聽見了朱北國的喊聲,但是手就是不聽使喚,到最後,李俊明是被旁邊的艾魯什和韓齊生一起使勁拉扯着,才終于讓李律師那幾乎痙攣的手指強制脫離了機關炮的扳機。
此時的李俊明臉色潮紅,還有些喘噓,松軟下來的他癱坐在甲闆上,身體靠着鐵欄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艾魯什趕緊過來蹲下,一臉關心地看了看李律師,看到後者雙手正哆哆嗦嗦地在身上摸索。
不一會,李律師在艾魯什的幫助下,終于從衣服兜裏掏出了一包沒有啓封香煙,哇靠!這可是相當稀罕超市物資啊!
大概是夏小鷗不抽煙,李律師平時也不抽煙,因此相當于有雙份香煙配給的李俊明到現在還能有煙抽。
小艾馬上幫着李律師撕開封皮,把煙盒塞回到李哥手裏,李俊明此時也終于不那麽喘了,他抽出幾支煙遞給小艾和韓苗兩位,四個人湊在一起拿出打火機點火,深吸一口,四個人的嘴裏鼻孔裏噴出了一股股濃重的煙霧。
“李哥……我……我也是第一次殺人……嘔……”
苗圃話沒說完,就轉過身去沖着角落嘔吐起來。
“太可怕了,距離這麽近,就這樣看着……”
韓齊生也猛地吸了一口煙,坐在角落裏喃喃自語。
現在的艾魯什倒是神情正常,但他看見李律師又坐在甲闆上急促喘噓起來,加上另外兩位也是小臉煞白,其中一位還在嘔吐,正想說幾句玩笑話讓幾位放松呢,但是沒想到,李俊明突然間手一軟,大半截煙啪嗒掉在甲闆上,人喘噓得越發嚴重起來,甚至整個身體都開始随之顫栗痙攣!
這是哮喘嗎?!
接受過一些急救知識培訓的前消防員艾魯什頓時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便趕緊上前把李律師的身體放直,讓他側卧在甲闆上,然後又探出身體沖着下面大喊起來:
“代哥!代醫生!船醫!這裏有病号!”
“什麽情況?!有人受傷嗎?”
尋聲而至的,是代小山急促地腳步聲。
“李哥好像發哮喘了!”
“沒事,就……就是身體突然不舒服……”
此時此刻的李俊明哆嗦着低聲**了一句,然後就顫栗着再也說不出話來。
“哦?”
代小山趕緊過來看了看李律師,後者的臉色确實有些潮紅得不正常,他冷靜地搭了搭李俊明脖頸的脈搏,然後伸手按住李律師胸口的某個穴位,急促按摩幾下後,李律師終于舒緩了過來。
處理完這邊,代小山又扭頭看了看嘔吐不止的苗圃和面色蒼白的韓齊生,不禁笑了笑,過去拍了拍他們的後背,然後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癱坐在甲闆上的三個人說:
“哎,這是正常的戰場心理反應,人都這樣,放心,你們沒事的,一會兒我給你們吃點藥,休息休息就好了……”
代小山一邊說着讓人寬松的話,又再次挨個去給這些人搭脈,再戴上聽診器聽一聽心跳。
顯然李俊明的症狀要嚴重一些,作爲醫生,代小山心裏很清楚,李俊明的病根大概就是自己的那場慘痛的人生經曆,自己曾經當街被殺,那種生理的和精神的雙重傷痛很難療愈,由此形成了某種根深蒂固的心理陰影。
這種心理創傷的外在表現是見不得血腥的場景,以至于這種心理的不适,引發了某種哮喘的生理症狀,好在這隻是暫時的,其實他的身體機能并沒有什麽大問題,隻要眼前的刺激消失,過一會而就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