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氣,微笑着想擡頭跟前面的徐志打個招呼。
然而突然一聲鳴笛又在頭頂響起,把自己吓了一個趔趄,好在兩隻手從旁邊及時伸出,沒有讓他倒在舷梯上。
不過這一下卻讓皮蒙特的矜持全無,他此時也隻能半閉着眼睛,被兩名水手半挾持着沿着鐵制的舷梯拾階而上......
直到空氣中傳來一陣悠長的哨音,震動着皮蒙特的耳膜,才把他從迷糊中喚醒。
哨音是從舷梯口傳來的,他擡頭看見一排身材高大的水手整齊劃一地站在舷梯口,他們沿着甲闆一路排開,一個個目不斜視,昂首挺胸,站得煞是整齊,這些人......是水手?
不,這些英俊的年青人應該是國王的禁衛軍吧?
見到這些水手,皮蒙特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從精氣神和外觀上看去,顯然那些邋遢粗魯的跑海水手根本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這些水手們身上的衣褲十分貼身,而且個個面目俊朗,膚色白裏透紅,肌肉發達,混身上下頗有希臘神話男子那樣的健美身形。
皮蒙特當然知道這些人其實都是普通水手,他在驕傲号上就見識過這樣的水手們,從他們的眼神裏看不出粗魯和兇狠,當然更沒有猥瑣和卑微,而是人人都透出一種自信和某種驕傲的目光。
皮蒙特也知道,這些人之所以看起來如此健康,是因爲充足的營養和足夠的鍛煉的結果。
在這個時代,歐洲人的平均身高在一米七以下,皮蒙特見識過各種人種,他認爲大明帝國的男人與歐洲人在營養和身高方面都差不多,而這些澳洲人,顯然無論是身高還是營養健康狀況都優于歐洲人和大明朝的男子。
不過此時他不得不暫時收起強烈的好奇心,努力讓自己在甲闆上站穩後,對着正健步走來的一位個子高大、方臉濃眉,目光嚴峻的中年人施了一個标準的歐洲貴族脫帽禮。
此時,悠長的哨音戛然而止。
顧晉出現在上層甲闆的舷梯口,居高臨下地望着這一切,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哨音原本是舊世界海軍上級軍官登船禮儀的一部分,如今顧晉把這個東西拿來改造了一下——禮賓哨是一聲長音,如果遇到比船長品級高的上級登船,則是兩聲長哨音。
顧晉很重視船上的禮儀,他在航海訓練課中加入了不少這類課程,他告訴自己的學員們,擁有禮儀不僅優美,還能培養榮譽感,也是專業素養與業餘玩票之間的分野。
“禮發乎心,心随禮至,自尊自信,不矯揉造作,這是你們平時要努力踐行的舉止規範......”
這些話顧船長平時沒少對這幫年青人說,現在看來,這群高中生們被他訓練得還不錯。
顧晉看到皮蒙特和菲利普斯走上了甲闆,便穩步走下舷梯,待對方的脫帽禮行完後,才緊走兩步,伸出右手,微笑着說道:
“我代表澳洲聯邦聯合艦隊,歡迎兩位登船。”
此時站在旁邊的徐志趕緊用法語同聲翻譯,并對站在顧晉面前有些發懵的兩人解釋道:
“握手禮是我們澳洲聯邦的禮儀。”
終于明白怎麽一回事後,皮蒙特也趕緊伸手,他感到自己冰涼的右手被顧晉溫暖的手握住,有些忐忑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當菲利普斯船長也依樣畫葫蘆地被握了一下手後,望這滿臉胡須都在顫抖的菲利普斯船長和一臉潮紅有些站立不穩的皮蒙特,顧晉一臉微笑着說道:
“希望曆史能記住這個日子,澳洲聯邦與葡萄牙王國在此相遇,希望我們能有機會一直攜手走下去。”
直到若幹年後,在某個場合回憶起來的時候,皮蒙特才領會到當年顧船長這句話的重大意義......
在接下來的四天時間裏,皮蒙特和顧晉的會談一直沒有間斷過。
爲了能讓船舶修理工程更加順利,驕傲号還給他們提供了各種修理工具,從斧子鑿子鋸子刨子到德國造工兵鏟。
當然這些工具是要歸還的,有了這些工具,皮蒙特的人修理船的進度大大加快了。
盡管到了後來,皮蒙特和奧斯丁兩人的造訪貌似就爲了來蹭中午飯,但顧晉和船上的其他人對皮蒙特兩人一直很熱情,而且顧晉還讓他們帶一些吃的給曙光号和卡薩公主号上的水手們。
這個時代的船員夥食很差,倒不是船長不願意給船員們吃好,而是沒有條件吃好,經常的情況是,船上隻有幹菜、長了毛的熏肉和長了蟲的黑面包,以及已經變了質的淡水。
如今,那些辛勤勞動的水手們正在修複曙光号和卡薩公主号,人們在吃了驕傲号送來的食物後無不贊美——當然他們贊美最多的還是上帝,船員們認爲是上帝讓自己遇到澳洲人,才能吃到這樣精美的食物。
其實船醫兼廚師的段樂越醫生給他們的無非是一些煮好了的蔬菜罐頭,當然還有午餐肉與火腿腸,妮可号和驕傲号上的人很少吃這些食品,雖然大夥不想承認,但事實上這些很多是即将過期或者剛剛期的食品,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或者遇到了這群人,這些食物最終的命運可能是存放到變質,最後抛入大海。
然而,那些普通水手們不知道的是,隻不過是吃到一些“美食”而已,他們沒有親自體驗到在妮可号上吃飯的“奢華”。
在這段日子裏,無論是曙光号還是卡薩公主号的軍官都不止一次登上妮可跟澳洲人“交流”,除了享受那些生平未見的美食以外,他們還驚訝地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各種飲食器具:裝菜的玻璃碗、玻璃盤,喝水的大玻璃杯子和喝酒的小玻璃杯子。
面對這些“價值連城”,哪怕在歐洲宮廷裏都屬于高級貨的飲食器具,這些常年漂泊在海上的粗糙漢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吃飯了。
他們戰戰兢兢地端起玻璃碗喝湯,再顫顫巍巍地拿起玻璃酒杯敬酒,器具裏裝的美食已經很震撼他們的心靈了,再加上這些美輪美奂、晶瑩剔透的器具,甚至讓人覺得自己一定是身處某個魔幻的世界,不少人覺得,他們正經曆着一個能對别人吹一輩子的事情。
其實這些都是舊世界的超市物資,顧晉讓段大夫盡量都拿出來用,顧船長認爲,平時不裝逼,但一旦要裝就要裝個大的,裝個徹底!
裝逼還要裝到關鍵處,目的當然是爲了震撼震撼這些人,讓這些土鼈們見識見識澳洲,讓他們知道跟澳洲人做生意的前景。
反正這些玻璃器皿使用完後,洗洗幹淨就能拿到霍洛港賣掉,兩不耽誤......
到了第四天中午,顧晉又拿出了三瓶白酒,舊世界的某個正宗的名牌酒——透明玻璃瓶裝的!隻是瓶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标簽,于是顧船長跟皮蒙特和菲利普斯船長三人喝幹了其中一瓶。
此時菲利普斯的表現看起來已經完全置身于飄飄然的仙界,而皮蒙特已經則抱着唯一清醒的徐志的肩膀說着含糊不清的法語和葡萄牙家鄉話。
然後,顧晉把剩下的兩瓶送給了激動萬分的皮蒙特和欣喜若狂的菲利普斯船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