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什麽如今大清正在搞剃發易服,還有北方的跑馬圈地,搞得民怨沸騰,所以隻要派人往大陸豎個旗就能招人,光用吃的就能招來很多饑民難民什麽的,現在看來,朱哥說的情況跟你們的推演差異蠻大的啊!
看到大夥有這樣的疑慮,朱北國便開始着重講述關于從大陸移民的問題,他告訴大家,這也是自己最關心、思考最多的課題。
朱北國認爲,這裏确實有一個不能回避的事實,那就是滿人剛剛入關才不到二十年,在外敵未盡除,人心未穩收的情況下,朝廷上下自感立足未定,所以危機感很強烈。
但也正是因爲這個危機感,導緻滿清朝廷對各地并沒有太多草率高壓的統治,有些做法還相當的明智和開明。
大夥如果有興趣可以去電腦資料室查查,那裏有很多關***如何清廉、如何搞善政、如何開明的曆史資料。
說到這裏,朱北國望着周圍一幫年輕人不服氣的臉色,又微笑着對聽衆們補充說,當然了,你們也不用糾結這些個東西,一個朝代隻要活的足夠長,總是不乏吹捧者的,也總是不乏所謂英明神武的君主,這是官方曆史書籍的特點,至于真實的曆史事實,也隻有老天爺知道了。
顯然這裏面的一些所謂的善政,有很多是後人拍馬屁的吹出來的,當然了,也不能說全都是拍馬屁的東西。
你們想想啊,這個大清,靠區區數十萬人最終能入主中原統治億兆百姓,就沒有幾個英明或者聰明的統治者?
就沒有一個相對聰明且有效的統治階層?
說出來誰相信啊?
當然了,也有幾個關鍵的現實因素,對穩固大清的江山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一個是剛剛入關的那幾年裏,滿清殺人立威的事情做得不少,而且做得非常非常地殘忍,說通俗一點,就是把老百姓吓着了。
對于相對要文明一點、溫柔一點的大明而言,新朝的統治可謂嚴厲而高效。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人口銳減導緻土地荒蕪,人和土地的矛盾緩和,普通的老百姓嘛,隻要不太懶,總是能從地裏刨出吃食的。
三是占人口絕大多數的漢人通常也能心态坦然地接受改朝換代,這也是個很重要的深層次原因之一。
因爲咱們大天朝百姓曆來缺乏純粹的宗教情懷,所以爲了信仰去跟别人拼命的宗教戰争是不會有的,也不會有号召力。
能号召老百姓去打仗的,要麽是因爲餓的,要麽就是爲了滿足自己出人頭地、封妻萌子的勃勃野心。
而在那個時代,從總體上講,人們對國家民族的觀念也非常淡泊,所謂對國家的歸屬感也就隻是在利益的層面認一認自家的皇上而已,注意,這是在利益層面,而非在道德感情層面。
因此,曆史上無論是老姬家、老劉家,還是老李家老趙家或者老朱家,還有什麽拓跋氏孛爾斤氏慕容氏愛新覺羅氏等等等等,都如走馬燈裏的燈戲一般,你方唱罷我登場,對于普通老百姓甚至文化人而言,不過是換了一個效忠的主人而已。
老百姓嘛,自己的日子隻要還能苟且混得下去,誰坐天下誰就坐去,關我等卵事?
因此問題也就出在這裏,因爲哪怕是皇族,其實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也沒有什麽真正的神聖感,既然換皇上也跟換衣裳一樣,那麽大家都習以爲常,哪裏會有歸屬感神聖感?誰會對衣裳有歸屬感啊對吧?
衆人聽了一時有些安靜,都默不作聲若有所思。
這時朱北國又說到興起他居然從椅子站起身來繼續說,不像那個日本有個天皇,從神武到現代,一個姓氏一脈系傳承小兩千年,因爲這個很難得,因此,天皇家族的存在對大和民族的民族歸屬感和凝聚力是有目共睹的,因爲人家覺得,這是一個值得自豪的傳承,是一個民族家系血緣傳承的一個代表,一個标志。
反觀這個東方帝國,正是因爲在這塊大土地上,從來沒有萬世一系的帝王之家,所以這個皇上的位置不僅沒有這種神聖感,還被一幫信奉“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的野心家們随時随地觊觎着,都知道說,哪天說不定這花花江山就輪到俺們家坐了!
因爲皇上是輪流做的,因此最後連皇家也喪失了對一個民族的凝聚力和歸屬感。
于是漢人們就變得很更加地現實,隻要有口吃的能活着,哪怕是豬食也會認命,至于剃發易服搞得民怨沸騰這種事情,有是有的,但那也主要發生在富庶的江南地區。
江南畢竟富庶,人文荟萃,知識分子文人也多,這類人當然是有一些家國華夷之辯的,但這一切又關大多數普通勞作者何事?
朱北國侃侃而談說到這裏,發現四周圍了更多的人靜聽,于是精神頭更高,這話匣子打開就一發不可收拾。
“各位想想看哈,如果你是一家普通老百姓,如今能從地裏能刨出吃的,也沒有兵荒馬亂了,誰又會沒事造反啊對吧?至于剃發易服?那就剃發易服呗!剃頭發而已,又不少塊肉對不對?
再加上人口銳減,大片現成的土地等着你去開墾,隻要官府不去胡折騰老百姓過安穩小日子,這還不是個太平盛世,那什麽才叫太平盛世!?
關于這一點,曾經有一個曆史學方面的統計數據還算權威:明末近兩億人口,到了數十年後的康熙中後期,全國人口隻有不到一億!注意了,這還是經過所謂康熙盛世的休養生息後的結果!
當然了,這個數字其實也隻能做參考啦,因爲無論明朝還是清朝,由于人頭稅的存在,編外黑戶是很多的,根據權威估計,大概一半對一半吧,因爲這個時代的交通通訊條件就是這個樣子,出門二十裏地外就是遠足,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加上深山老林的閉塞地方又多,因此人口統計是非常不準确的。
這種情況一直到了雍正年搞了“攤丁入畝”,隐瞞人口逃稅變得沒有意義了,官方的人口統計才開始靠一點譜。
不過,如果我們仍然用原來的在編戶口來看人口變化,至少也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明末清初的殺戮和逃亡之烈達到曆史空前的程度!這種殺戮和逃亡程度,大概跟宋末有得一比。
因此,眼下清廷的政策是懷柔多于威赫,換句話說,在人口與土地之間的矛盾大幅度降低了的情況下,對于每一個幸存下來的人來說,找塊土地耕作糊口真的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原來的大明皇親國戚豪富之家占有大片良田,現在呢,除了一大部分被滿清旗人圈了地以外,也有不少回落民間的,自耕農增加,社會矛盾因爲人口大幅度減少而大大緩解。
盡管這是通過酷烈的殺戮、社會秩序大崩潰和生産力的大破壞實現的所謂的緩解。
在這看裏本人請大家也别糾結這個,沒辦法,這就是這個民族擺脫不了的曆史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