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衡通說到這裏笑了笑。
“濕法是什麽?”
“濕法冶金,是一種非常适合我們現有條件的技術,特别是關于銅的生産,咱們中國人早在西漢時候,就已經把這個方法寫進書裏了,哎?書名叫什麽來着?”
此時任柯在旁邊插話道,隻是想了半天沒有想起來書名。
“叫《淮南萬畢術》,裏面說的方法就是人類科技史上著名的膽銅法,直到現代,這個工藝原理都一直在使用中。”
回答者是朱北國。
“對,就是這個膽銅法,因爲這個群島有大量低品位有色金屬砂礦,以氧化物爲主!”
此時曹麗梅又及時補充了一句,算是爲這個膽銅法做了一個注解。
“……所以我們隻需要用硫酸堆浸,然後再加入鐵粉就可以出銅了!而且我要告訴在座的各位,在三百年前,歐洲人仍然不知道這個方法!”
“是嗎?說起來咱們大天朝還是很牛的啊!”
“知道有一本書叫《天工開物》嗎?明朝末年徐光啓徐大人寫的……”
“喂喂!是宋應星!徐大人寫的是《農政全書》……”
“好吧,反正那裏面各行各業的技術資料什麽都有!我強烈建議有關業務人士去分别對照學習一下!”
“爲什麽?三百多年前的技術對我們有什麽用?”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是三百年前的技術沒錯,但也是完全建立在三百年前産業體系基礎上的技術啊!難道這對我們沒有借鑒意義麽?”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很有道理哎!”
“在工業建設過程中,目前有很多東西讓我們覺得是瓶頸,有的時候絞盡腦汁也搞不出來,原因是我們的思路太受限于現代社會工業條件了。其實,有不少工業原料、輔助材料甚至工藝,都可以用那個時代的方法搞出來的,《天工開物》的意義就在于此,對不對?!”
“對呀!”
“有道理……”
一群理工男紛紛對朱北國的這個建議表示贊同。
然而朱被國的這番話在另外一邊的高中生群裏卻引發了各種對這本書的感慨:
“哎,這個《天工開物》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确實是挺神的一本書。”
“嗯,現在越來越爲大明朝可惜了,其實那個時候的科技水平不輸歐洲!”
“是啊,除了武器有些落後……”
“落後也是暫時的,後來有引進有追趕,假以時日未必輸于歐洲!”
“但是這本書好像沒有流傳後世。”
“是嗎?爲什麽?然後呢?”
“然後大清就來了呗!康熙大帝英明神武地發現《天工開物》不利滿洲的統治,于是就把這本書就給禁了。”
旁邊的朱北國回應了一句。
“我靠!爲什麽啊?”
“這還不好理解嗎?對于滿人而言,人口衆多的漢人太聰明了不好,人家防範着呢,别說《天工開物》了,就連康熙朝的欽天監都由外國人掌握,康熙皇帝還不許漢人官員學習西洋曆法,也不許湯若望南懷仁這些洋人教授漢人官員,人家康熙大帝說了,漢人官員應該弘揚儒學,那才是你們漢人的文化精髓,至于什麽西洋曆法,造鍾表之類的,屬于奇技淫巧,不學也罷……”
大夥還沒有聽完朱北國的回答,立刻就有不少電鑽派的人士發言罵上了:
“康麻子果然英明神武,不過這四個子要打引号,媽個雞的!這貨自己學習各種西洋的東西,但卻不讓漢族的文化精英們學,擺明了就是不信任嘛!”
“主要是恐懼,怕漢人的精英們心生叛逆……”
“不僅康熙這樣,當時日本的幕府不是也在明裏暗裏抵制蘭學嗎?”
“我靠!康麻子夠陰的……”
“不過,人家陰也陰的有道理,最大的問題是咱們漢人的精英們居然也信他的這一套說辭,不僅相信,還轟然叫妙,歌頌皇上聖明呢!”
“對呀,這才是問題的根源……”
“其實這本書沒有一直失傳,日本就保留了原著,直到清末才從日本傳回來。”
“儒家?呵呵,那些都是替皇上服@務的學說。”
“對!所以儒學就特麽的就是禁锢思想的垃圾!”
“喂喂喂!也不能這樣說儒學,畢竟是咱們千年傳統文化一路走過來的東西,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當時大清治下,頌聖的肯定有,但那些都是做了官的精英們!
給你們說,當時民間已經出現了新儒學,那是對儒學的革新,後人曾經論起其中意義,說可以與當時歐洲的宗教改革相媲美!隻是明清交替後,文字獄大興,大家都三緘其口,這個新儒學沒有變成主流而已。殊爲可惜。”
朱北國見一群年青人在大罵儒學,立刻站出來出來糾正大家的說法。
顯然朱哥在高中生群裏有一定的威望,聽見朱北國說的什麽新儒學,大家都漸漸地安靜下來,朱北國見狀,幹脆侃侃而談起來:
“各位試想一下,若是在大明那種朝野黨争,文人敢于對抗皇權的環境下,新儒學應該是可以變成主流共識的。
曆史事實證明,這個新儒學的出現,确實意義非凡,後來新儒學傳到日本,讓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日本文化階層如獲至寶。日本明治維新前後三傑,那些著名的人物,像吉田松陰、坂本龍馬、大久保力通、西鄉隆盛等人,後面還有包括打赢了甲午戰争的伊藤博文等人,都是明末王陽明、顧炎武、黃宗羲的信徒,他們都深受王陽明新儒學的影響。
所謂一手拿論語,一手拿算盤,倡導殖産興業,文明開化,後來人家日本人自己都承認,這個新儒學功不可沒!隻可惜,在其發源地卻式微百餘年,直到大清不得不搞洋務運動的時候,才漸漸被國人記起。”
“新的儒學嗎?”
“能跟宗教改革相提并論嗎?”
“這個新儒學到底是個什麽東東,這麽厲害?”
看到一群高中生仍然聽得一臉懵逼,朱北國隻好繼續耐心解釋道:
“這個時候的大明,也就是咱們大概率穿越過去的那個時代,商品經濟和海外貿易确實挺發達的,導緻中國社會出現了某種社會轉型的萌芽,那個時候‘新儒學’就應運而生了,代表人物有王陽明、顧炎武、黃宗羲這樣的啓蒙大師們。
新儒學的一個重要啓蒙就是質疑皇權,鼓勵務實,甚至還有了一些歐洲啓蒙思想的影子,因爲他們這些人不在朝廷做官,屬于那個時代的‘公知’,因爲不是禦用文人,無權無勢,所以沒有什麽公共話語權,還到處受到主流意識的打壓和嘲諷。”
“是啊,還有像徐霞客徐光啓這樣的人,也開啓了文人對自然科學的研究,特别是徐光啓,力主對西方科學的學習研究。當時大敵當前,大明朝廷對西方技術實行拿來主義,其實是正在縮短差距的,可惜大明氣數已盡…….”
此時徐志也在旁邊插話說,這時另一邊的魏@宏接着歎了一口氣道:
“哎!崇祯挺可惜的啊,那麽勤政!還那麽勤儉……”
“僅僅是勤儉勤政有個屁用!本事和見識不行,越是勤政危害就越大!”
旁邊的任柯卻搖搖頭,滿口不屑地回應了魏@宏的說法。
“嗯,其實崇祯還真不如他哥,人家天啓皇帝知道自己啥都不懂,也沒又興趣治國,爲了不耽誤國家大事,幹脆就把政務交給了魏九千歲,自己逍遙做木匠去了,其實從這個角度看來,人家天啓哥也不是太差的皇帝呢……”
李俊明律師顯然也讀了些曆史,立刻點頭贊同任柯的說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