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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第788章 秋風起處聽雷聲(十一)

第788章 秋風起處聽雷聲(十一)

荒木貞夫坐在一條山溪旁,輕輕撫弄着他那副著名的普魯士風八字胡。

這幾日的交涉中,出乎他所料的,首相犬養毅和大藏大臣高橋是清,就已經流露出了要與那些高野山僧人合作的意象。

這種毫無節操的表現,除了讓荒木貞夫更加厭惡那些帝國文官和民選政客之外,也沒有更多的感想可以發表。

他一個人靜坐在這裏,思考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犬養毅和高橋是清如此輕易地倒向高野山,除了他這樣的老軍頭挂在嘴上的“腐敗”、“不忠”、“非國民”之類帽子外,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便是在伊藤博文那批明治元老之後,内閣方面竟是再也找不到什麽可以通吃陸軍和海軍的強勢首相。

内閣文官對軍部的影響力越發微弱,于是漸漸地内閣也就不把軍部方面視作自己的利益範圍。在此之前,軍部方面還可以依賴陸軍的絕對強勢地位,對内壓制海軍,對外震懾内閣,可如果有比陸軍更爲強勢的力量登上舞台的話,局面又會如何?

内閣文官們不用說,肯定會第一時間去和對方攀上關系。而在内閣權威已經顯出衰象的現在,意圖重新将政局導回到大正時代的犬養毅、高橋是清,肯定會毫不客氣地将軍部的利益拱手讓給高野山!

雖然像荒木貞夫這樣的軍部大佬,沒事就在軍部主導的刊物上,大談特談什麽“帝國陸軍皆是捍衛皇國的清廉正直之士”。而且軍方不比政友會這類參政黨,平時裏有軍事保密原則在,新聞記者們也極少曝光軍方的負面新聞,相對而言還算是保持着帝國政界中少有的正面形象。

但這種全然靠新聞管制裝點出來的正面形象下面,到底有多肮髒?

或許有人覺得,當初弄得海軍大将們紛紛下台的“西門子事件”,已經算是軍部曆史上最爲臭名昭著的貪渎大案。可海軍在那場事件中撈的好處,放在陸軍大臣面前,便隻得一個輕蔑的冷笑。

要知道,在沙俄滅亡之後,陸軍借口對紅色俄羅斯政權進行武裝幹涉,出兵西伯利亞其間,陸軍大員們就直接把六億軍費給吞掉了大半!直到戰争結束,還截留下兩千四百萬日元的特别預算款,當成了陸軍高官們的小金庫。

兩千四八萬日元在此時是個什麽概念?舉個例子,帝國最大的官營鋼鐵廠“八幡制鐵所”,其啓動資金也不過是五十七萬日元。陸軍侵吞的經費,就等于是一口氣吞掉了五個八幡制鐵所!

而就算陸軍吃相如此難看,也沒有任何人敢于說三道四。雖然當時衆議院組織了聯合調查會,打算調查這筆軍費的去向,而陸軍就敢直接刺殺了主持調查的東京檢察長,而後宣布“屍體已經火化”了事!

作爲陸軍上層的大人物,陸軍皇道派台面上的領袖,荒木貞夫自然也享受了很多年這種橫着走的愉悅感。

而且他也深知,到底什麽才是陸軍的根本利益——槍和錢袋!

不管是足夠壓制海軍和内閣的常備武力,還是讓最腐敗的政客都望塵莫及的巨額軍費,這兩條才是陸軍得以在帝國立足的根本,也是陸軍和内閣、海軍鬥争不斷的原因。

甚至作爲皇道派的大佬,荒木貞夫随時可以鼓動東京第一師團的下級軍官們,爲了盡忠天皇,而去刺殺内閣要員,玩“天誅國賊”的把戲。事後,再把犯人朝軍事法庭一送,換取一個懲辦減免。

這種手法,不但震懾了政敵,還确保了皇道派的大佬們手上不沾血,也難怪皇道派的力量越來越強,幾乎有一統軍部、唯我獨尊的勢頭!

可要是有一支戰鬥力不輸給陸軍的軍事力量,突然出現在了帝國内部的話,該怎麽辦?

原本這種假設是不可能存在的,海軍固然有着強大的軍備,但是海軍的作戰主場在海上,聯合艦隊的炮口也絕對不敢對準東京,天然地就比掌握帝國所有陸上駐軍的陸軍矮一頭。

更不要說,陸軍的前身長州藩軍,便是推翻幕府、還政天皇的維新功臣,這些年來,陸軍對外開疆拓土,對内護衛皇居、鎭壓叛亂,不管是天皇家族還是華族财閥,民選政客還是内閣要員,都是在陸軍的保護之下。

就連天皇也明白,萬一國内發生了沙俄般的大規模叛亂,隻憑那些幕府禦庭番衆之流改組的警視廳,還是上不了岸的海軍,都頂不上用場,能夠堪爲帝國守護神的,也隻有陸軍而已。

所以天皇裕仁要表示他作爲軍方領袖的一面時,也隻會穿上陸軍元帥服。

可是這種超然的地位,眼下竟然有不保之虞!

天曉得高野山那些裝神弄鬼的僧人,何時掌握了如此強大的武備,竟在短時間内就控制了整個東京,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進行了這樣一場兵變!

陸軍所有的地位,都建立在它是一個隻對天皇負責的最強暴力機關。可如果“最強暴力機關”變成了“第二強暴力機關”,那麽陸軍之前攫取的利益,必然都要被吐出來,拿去供奉給新的勝利者享用!

想到此處,作爲陸軍皇道派的大佬,荒木貞夫就不由得感到心如刀絞。

但對于這樣的事情,該怎樣應對,那就不是荒木貞夫一個人說了算的。起碼,他的老搭檔真崎甚三郎,還有陸軍部、軍事參議院的老将們,都應該參加進來。

畢竟,這不是之前那些定點拔除内閣要員的刺殺事件,隻要幾位大佬略略地示意一下,便有被皇道派小冊子弄壞了腦子的天真青年軍官,嗷嗷叫着替他們無償賣命的。

這一次要戰鬥的,乃是之前從所未有的敵人!

荒木貞夫正想到出神時候,身後卻想起了大角岑生的聲音:“荒木閣下,原來你在這裏。請收拾一下,此番與高野山僧正的聯合考察行動即将結束,我們也該返回大本營,在陛下禦前奏陳所見所聞啦。”

看着粗壯得如北海道黑熊一般的海軍大臣大角岑生,荒木貞夫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要和高野山這支政變僧軍對抗,那麽要不要聯合海軍的力量?

這個念頭才出現,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日清、日俄兩場戰争裏,海軍力量急速膨脹,如果不是陸軍借着西門子事件,強行把海軍打壓下去,逼着大批海軍要員下台,以至于海軍現在都屈居陸軍之下。那麽此刻的帝國,便是海軍的天下,再沒有陸軍什麽事了。

這樣危險的競争者,還是讓他們保持這個應有的模樣吧。

何況……

看着面前這個粗壯如熊的海軍大臣,荒木貞夫卻有些嘲弄地想起,這位看起來威嚴無比的海相閣下,雖然是當仁不讓的海軍掌門人,可惜其才具和膽量,一點也比不上他的前任們。這樣的人物,還有那支不能上岸的海軍,還真能在接下來的戰争中起到什麽作用不成?

心下如此鄙夷着,荒木貞夫還是矜持地一點頭:“海相閣下,既然如此,那麽我們就離開吧。”

說到這裏,荒木貞夫一轉身,像要将面前的美景全部收入掌心一般地握住拳頭:“下一次到來的時候,希望這片美麗的土地,已經是屬于皇國的領土!”

……

………

遙遠的海南島,如今的大宋瓊州地界,一群時空偷渡客們的野心、妄念、私慾、陰謀交錯着。

但從這座亞熱帶島嶼向北,大宋東平府地界,則是上演着另一幕的活劇。

“抄家?”

盤膝坐在大運河畔的一方青石上,早已摘了巫師胡子的仙術士,手中把玩着那隻漁鼓,蹙眉道:“就算是要抄西門慶家,公孫師侄你莫非還以爲我們能撈到大頭不成?”

說到這裏,魏野仍舊是那張嘲諷臉,望着府衙方向冷笑道:

“陳文昭雖然在蔡黨中算是比較清廉的一個,可不表示他對西門慶家的産業不動心!要知道,如今蔡京已經罷相在家,就算再怎麽功名心熱,此刻也得做出個寫《閑情賦》的态度去給那位趙官家看。他這位老公相都要裝慫雌伏,下面這些雞零狗碎的黨羽,自然也得爲自家找出路。别的不說,起碼王黼這金睛子那裏要多送點好處打點吧?不說升官發财,隻求太平度日,這筆款子也總是少不了的。那除了西門慶家,陳文昭又能到哪找補?”

說到這裏,仙術士終于是帶上了一絲痛惜之情:“不說陳文昭,清河縣和陽谷縣還有這麽多隻鬣狗在等着分屍體。雖然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沒種昧了咱們這份,可是咱們要吃獨食,官面上的難度就大了些。要換成你那師兄許玄齡,憑他葆光殿侍宸的身份,倒是不難,可汴梁那邊離不得他。而你……”

魏野歎息一聲,感慨道:“區區一個神霄宮使差遣,這就太微不足道了一些。”

公孫勝看着小師叔的這張臉,讀出了他表情中的那些不滿與遺憾,非常想多嘴一句:“小師叔,我這神霄宮使的差遣,還不是你安排給我的。”

但他修道年久,雖然在江湖上染上了些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銀的綠林習氣,但這侍奉師長的本行倒還沒有丢下。

特别是和小師叔相處了這麽幾天,他知道小師叔現在正滿嘴跑舌頭,隻需要一個會吐槽的捧哏而已。

但做捧哏也是很辛苦、很講究天分的一件事。

起碼在公孫勝看來,他能盡參地煞幻術,絕非什麽笨人,但在這件事上面,就未免很沒才情了些。

于是公孫勝隻得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說道:“雖然師侄官卑職小,但師侄還背着一個欽使名義,若想要在這件案子中分潤些許,又有何難?”

魏野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搖頭道:“你也知道自己擔着個欽使名義,可你那欽使是到東嶽行香打醮去的,怎麽能在東平府這裏久留?到時候别人不說,陳文昭第一個就要拿着你這東嶽進香的名義說事,到那時候,你再怎樣厚臉皮,這皇命的帽子扣下來,我倒看你是走人呢、走人呢還是走人呢?”

兩句話把公孫勝堵得答不上來,魏野聳了聳肩,将手中漁鼓朝他手中一遞:“且不管這些官場上的文章,你先看看,師叔這隻漁鼓有什麽玄妙?”

羅真人這一脈,講求的乃是天罡地煞變化之術,于祭煉法器上沒有什麽深入研究,就連公孫勝那口松文劍,在魏野那大堆收藏面前也顯得極爲不起眼。此刻公孫勝見魏野叫他品鑒法器,倒是好生疑惑。

小心翼翼将漁鼓接過,摸着涼滑如玉的青嫩竹皮,可在公孫勝的感知中,卻似有一道道雲篆秘符,蜿蜒于指腹之下。

見着公孫勝的反應,魏野點了點頭說道:“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經看出些端倪?魏某這漁鼓,采自羅浮山福地中特産的百歲天符竹。那天符竹乃是昔日抱樸子葛稚川于羅浮山煉丹時,喝令南海廣利王行雲布雨、以解亢旱災情。因爲抱樸子當時手頭沒有承符的紙張,于是以竹葉代替符紙,書道符于其上,不料卻從此留下這一脈異種。論其本質,可與三茅真君在茅山手植的玄文竹、鬼谷子留于仙居洞的雲篆竹鼎足而三,也算是符道中人難得一見的妙品。”

公孫勝隻是老老實實聽着,就像他從前侍立在羅真人面前,聽着羅真人談及古仙轶聞的時候一個樣,而絕不會去問,天符竹的産地怎樣走,玄文竹又能在哪裏買得到。

像這類天材地寶,生長之處定然也是險峰之下、幽谷之中,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有仙道中人移植栽種,也隻會在那等尋常人不得其門而入的洞天福地之中。師長談起這些寶物來,也隻是給弟子輩增長見聞,沒有說一定要厚着臉皮搞些來給後生晚輩做好處。

但小師叔既然将這漁鼓拿出來讓自己參詳,那就肯定有更深遠的用意。像這樣的師門前輩,最喜歡弄這樣的玄虛,如果畫一個圈出來問徒弟,如果你老老實實回答“這是一個圈”,就要大搖其頭,然後用戒尺打你的腦袋,然後作一首“丹不是圓,圓卻是丹”之類的頌子出來。

或許你和剛入門的六歲小師弟一起回答這個問題,你作了一首極具玄思哲理的頌子,小師弟卻天真無忌地回答“這是一個圓圈”的時候,說不定那師門長輩又深感小師弟一顆童心活潑潑地,正合了道門赤子嬰兒之道。而你寫了一首闡述玄理的頌子,卻是滿滿的後天雕琢浮華之氣,大失道門本旨,于是乎又挨了一頓戒尺……

于是吃過很多次這種虧的公孫勝,還是先謹慎地看了一眼小師叔,恭謹問道:“您想要弟子從哪個角度開始闡述呢?”

魏野不解地一蹙眉,像看着白癡一般掃了他一眼:“這還能從什麽角度闡述?這隻法器的祭煉手法,接下來的祭煉方向,法器材質的補完與強化,還有其中符印與氣機的融合,最重要的還是其中種種玄機運化的根本思路。不談這些,難道去談什麽牛屎牛黃?”

公孫勝長出一口氣,方才把漁鼓放在掌心,心神凝定,感知着天符竹煉成的這隻漁鼓究竟有怎樣的物性。

不多時,他擡起頭來,不怎麽确定地說道:“小師叔,天符竹雖然是極罕見的天材地寶,可是就師侄看來,它勝在涵養靈機、運化符意這等精細事上。可小師叔你在漁鼓上所祭煉的符印,似是乾陽之氣,猛然生發,是個天雷動而一陽生的路數,符印與寶材并不是太相合。依着師侄看,是不是該換一種感應風雷之氣的寶材,更合适一些?”

公孫勝應答得是小心謹慎,可魏野隻是略略沉默片刻,又從袖中取出一節老竹。這節竹筒上沒有天符竹那種仿佛綠玉般的嫩青質感,也沒有天成符篆隐現其上,但竹皮表面卻隐隐浮出一層細碎鱗甲,仿佛躺在魏野手中的不是一節竹筒,而是一段帶鱗水族的軀幹。

拿着這節竹筒,魏野向着公孫勝一點頭:“既然你覺得天符竹的物性,與這漁鼓不合,那我就拿這問題來考考你。我手中這節化龍竹,也是少有的異種,長成之後,一遇陰天就能發出龍吟之聲,引動風雷大作。你就拿這節化龍竹來試一試手,看看這樣煉成的漁鼓,究竟是不是更相合一些。”

“小師叔,你是知道我的,在這祭煉法器上,師侄實在不怎麽精通,這個……”

“不精通?可以學嘛。我現在就傳你祭煉之術……嗯,說起這祭煉法門,我也略有些心得,傳你一招半式的,也不是什麽問題。不過你覺得祭煉這樣一隻漁鼓,需要多少時間才夠用?”

……

………

魏野手把手地教公孫勝祭煉法器,然而東平府這時候從府尹陳文昭,一直到陽谷縣縣令,都在忙着另一件事。

抄西門慶的家。

隻可惜,西門慶之前巴結蔡家實在巴結得好,居然讓他弄了一個提刑知事的官身回來。

要知道,這類提刑官也是标準的文官出身,而按照大宋一貫以來對文官的特殊照顧,隻要不是卷入謀逆之類大罪,這種犯官總還有幾分特權可以享受。

比如大宋那最著名的“不殺士大夫”原則,如今就照拂在西門慶頭上。

東平府大牢裏,西門慶人事不知地躺在囚室中,門外兩個獄卒就在那聊着閑話:“實在是想不到,這西門大官人也算是咱們東平府頭一個遮奢人物,如今卻淪落成了個死囚!”

“莫亂說,西門大官人雖然牽扯進大案裏面,可也隻是一個窩藏不報的罪名,還不至于落到那種地步,了不起就是流配遠惡邊州罷了,将來一旦遇到官家大赦天下,說不定還有回鄉的一日。”

“回鄉?西門大官人怕是沒有那個福分了,我聽說,知府相公已經定了案,斷了一個流配沙門島!這流配沙門島的雖然不是死囚,卻也和死囚沒有什麽分别了。”

聽着“沙門島”三字,就是那個一直爲西門慶辯護的獄卒也不由得一個哆嗦,再不肯說下去了。

這也難怪,北宋一朝的沙門島,也就是山東廟島,從來不是善地。

那座海上小島占地不大,上面看押流配犯人的沙門島寨也很小,但偏偏刑部喜歡把重刑犯流放到這座小島上來。

所以這座孤島監獄,從來都是人滿爲患,撥給沙門島寨的糧食也永遠不夠吃。所以沙門島寨的曆任知寨爲了多克扣些許油水出來,便要想着法在監獄中進行人口削減。

給犯人上水刑、壓土袋、打鋼釘,這類很傳統的無外傷殺人法,沙門島寨的知寨們都不屑使用。往往是犯人前腳上了島,後腳就被知寨扔下海喂鲨魚。

就這,還算是格外仁慈之輩,有的知寨幹脆就以殺人爲樂,更有過一年斬殺六百人的戰績。此類惡名實在是多不勝數、遠傳八方,就連江湖上也傳出了一句口号,叫做“生不至沙門島”!

如果真的把西門慶流放到那等人間地獄,雖然是貫徹了大宋輕易不殺文官的傳統,可也和殺了他沒有什麽兩樣了。

對于這些議論,西門慶渾然不曉,依舊渾渾噩噩地躺倒在囚室中,像是一截等待腐爛生蘑菇的老木頭。

在他的手中,還握着那個白玉雕琢的童女像,隻是那童女像面上卻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厭憎模樣。

除了這尊白玉童女像,西門慶身上依舊浸滿了血水。盡管他被擡進東平府大牢的頭一天,牢頭就受不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道,叫人燒了熱水狠狠地洗刷了西門慶一遍。可是洗過之後,不知怎的,西門大官人滿身又沾滿了膿血,仿佛那些膿血是從他的毛孔裏沁出的一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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