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的貓仙子一直沒有發話,許玄齡還以爲這位貓祖宗早已離去,可這一出聲,許玄齡才犯了難——押哪個?
可容不得思考許久,原本一直搭在他頭頂卻仿佛從來不存在的貓爪已經不經意地舒展了一番。
許玄齡脖子一僵,頓時收攝心念,将手中蕉葉扇朝前一推:“小道素無長物,隻這柄蕉扇可能算個添頭?也不計較那許多,單押那仙石又勝一局,一夜定勝負!”
玉角翁、碧虛郎一衆妖仙聽了,都是滿臉訝異,金碧仙還勸了一句:“我說道友,你這柄寶扇上清氣隐隐,分明是用上乘道門玄功祭煉過的。這樣寶物,自是代代相傳之寶,怎麽好拿來押注?倒不如拿些靈草、丹藥押鎮海、降魔二仙能撐過這一晚,好歹算是穩妥。若是失了這柄寶扇,回轉山門免不了要給師長問罪起來!”
還是菊道人沉得住氣,摸了摸胡子道:“畢竟這位道友大氣許多,佩服佩服!其實不押注,隻觀摩這群仙鬥劍的盛事,已經是不虛此行,就算失了些靈草丹藥,也是不虧。”
說罷,菊道人摘下面前一瓣白蓮,提筆寫了自家投注的花樣與押注的冷金丹,随即朝着水中一抛。随着這妖仙的動作,便有一頭青鯉搖頭擺尾地跳出水面,用額頭頂了蓮瓣,向着那面飛瀑逆遊而上。
說也奇怪,随着這條青鯉在飛瀑前奮力一躍,那蓮瓣竟離了鯉魚頭頂,正懸在飛瀑之外,。飛瀑間水汽如煙升騰,輕輕巧巧地将蓮瓣托起在半空,飄飄搖搖地并不下落。
四周大凡出得起注頭的妖仙,也大多如此施爲,少時便見着片片蓮瓣在飛瀑四周旋而不止,遠遠望去,似雪非雪,飄搖若舞。
若是沿着那一疊翠嶂向上,奇峰掩映之間,卻有一峰獨出其間,峰頂立着一方丈許墨玉。墨玉之旁,立着一株古松,四周芳草如茵,立着一個白衫漢子。
這漢子看着約摸三十出頭,一頭亂發,滿腮虬髯,根根如鐵,背上負着一柄銅龍吞口的闊刃大刀,面上全是戒備神色。
那方墨玉之上,一團紫煙氤氲升騰,紫煙之中浮出一架四輪孔明車,車上安着靈芝傘蓋,也是紫煙凝成,不似實物。車上端坐的黃冠道者不過尺許來高,下巴上那頗有匪氣的小胡子更是格外惹眼。此刻,他正以手撐颌,望着那白衫漢子道:“胡兄弟,那鎮海真人李成、降魔真人王天霸兩個旁門修士馬上就要殺到這飛瓊峰上。連他們兩個算上,魏某便斬落了七十二位阿羅漢、三十一名散仙,也不管他們是從此有餘涅槃還是輪回投胎,這梁子已經結的深了。誰知道他們還有多少前生師長、蓬瀛舊友,日後找上門來尋仇,也是不一定,要看見你也和魏某勾連一處,難保不會遷怒,還是避開些的好。”
聽了魏野這話,胡斐猛地搖頭道:“大哥,這些人見着大哥渡劫、身子被封在這方墨玉裏面,便當大哥是個羊牯,要把大哥拿去投爐煉寶。這樣是非不明、草菅人命的妖道,算什麽仙家,我胡斐又何嘗怕過這樣人物?”
魏野歪坐在紫煙章車之中,“哈”地笑出聲來,随即正色道:“要是之前那些個廢柴,我也就随便斬了。不過今天這兩位來得别有玄妙,卻是要凝神應對。胡兄弟,你若想助我殺敵,便将我前日尋來的《步武天虹譜》仔細參修起來。其中武道七修刀訣,學成了也未嘗不能由武入道、破碎虛空——”
說到此處,仙術士擡頭望了一眼夜色中一團奔流如濤的雲氣,哼笑一聲,一拍扶手,連人帶車化爲紫煙,重又潛入墨玉之中。
随着紫煙回流,這一方丈許大小的墨玉周身清光一閃,混元如意法箓根本符令環繞間,已經化成一枚豆大玉籽,随雲氣直上而去!
雲空之中,鎮海真人李成手中把着那面乾元寶鏡,正向着群峰之間不斷照去。一旁降魔真人王天霸托着九陽神鍾,卻是漸漸不耐道:“陳真君借我們這口九陽神鍾,一旦敲動,聲傳九裏,不論是仙是凡,都要着了道。還管那石妖藏身何處,就先給他個厲害瞧瞧!”
說話間,他一手握拳,猛地就在九陽神鍾上一敲——
随着他将鍾聲敲響,頓時鍾身之上層層符篆如水波一般浮湧而出。随着聲波震動大氣,更有一絲陽和之氣借鍾聲傳揚開去,轉眼就籠罩了數裏峰巒。
原本受驚的梢頭林鳥,卻在這股鍾聲中不自覺地睡了過去,就連湖上那一群看熱鬧、下賭注的妖仙,隐隐聽着那陣鍾聲,都不由得一個個神情恍惚起來。
“不好,這是九陽神鍾的聲響,大家趕快行功抵抗!”
反倒是許玄齡不知怎的,反倒絲毫不見影響,隻是愣愣地坐在那裏。可他面前這幾個多話的妖仙,卻是稍稍露出些異樣來。
金碧仙本來身子就是扁而圓,此刻卻是整張臉都扁如圓盤,勉勉強強還留着眼睛鼻子,可怎麽看,那張臉都是一面隐帶青光的銅鏡。
碧虛郎比他好些,臉上還留着人形,隻是皮膚一片青綠,搭在膝蓋上掐訣的一雙手都變成了碧綠竹枝。
至于菊道人和玉角翁,看上去沒有什麽大變化,隻是菊道人那遮了大半張臉的胡子下面,卻露出兩顆又長又粗的大門牙,那一頂軟腳幞頭的兩個巾腳,也變成了一對垂在肩頭的兔耳朵。玉角翁看上去道行最深,頭臉四肢都沒什麽變化,可他頭頂小冠兩旁那對珊瑚,卻是變成了一對如玉鹿角,正生在他頭發裏面。
一眼望去,四周妖仙十有七八都稍稍露出些跟腳,隻有正中那個自号“烏靈聖母”的道婆,對着上清童子冷笑道:“小錢串子,這九陽神鍾既然響起來了,那自然是這鍾的主人家也到了附近。那仙石手段再高,能高得過清虛雷府的雨師真君去?這回打賭你不是說輸了就任憑老婆子處置麽,我正想煉一口五铢劍,你這漢時得道的五铢錢,正好拿來開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