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天珠這種法器,在星界之門數據庫那浩如煙海的記錄中,也算是較爲特殊的一類。
别的咒具、法器,從祭煉之始起,便是将自身所修持的道術法度外延到器物之上去。因此上,一器對應一法,一法對應一人,法器之中無可避免地要帶上祭煉者的色彩。若是本命法器,甚至會蘊含着原主的道法本源甚至靈明之性。
量産型六甲箭所運用的六甲壇法,煉造洞陽誅邪散所依仗的坎離玄陽鼎,前者以法壇,後者以法器,要做的就是求其同、分其異。這種規模化量産的物件,全從同一個模子出來,不容有一點個性留下,但同時也絕了其成器、成丹的前路。
演天珠的特殊之處就在于,用其法、煉其器,不論是何人去祭煉,用何物去祭煉,隻要祭煉成功,其妙用、物性皆是一模一樣。隻要是修行之人,不論用什麽法門,都可以将其應用自如,出自不同人物之手的演天珠更是能天然彼此勾連。
同樣的,作爲法器,它猶有祭煉餘地,足以緩緩成長,乃至花費數劫時光,摸着由法器成爲法寶的一絲渺茫機緣。
雖然做不到一次性量産,但在“求同棄異”四字上,創制演天珠的那位前賢可說是做到了極緻。
高效聯通起來的演天珠,連帶着海量信息倒轉回來,如果執掌一顆顆演天珠的道官、術者直接将心神聯通過去,頓時就要受到反噬。心神受創都算是小事,直接大腦當機甚至爆開也不奇怪!
然而勾連一顆顆收集數據的演天珠,進行信息推演的卻是通玄鑒。
北天玄武星宮,七宿之下近百星官,便是近百面通玄鑒在同步處理演天珠收集的信息。和魏野當初推演太平經法的那種白銅點化的劣質通玄鑒不同,近百通玄鑒都用上了硬度極高的太白金精,再用一種名爲八蘊化天法的異術,融入數種奇金以強化其韌性,足以支撐接下來的高強度推演過程。
一面面通玄鑒上,但見星光明滅間,無數數據自動推演起來,再彙流入勾陳、北鬥兩部,由入主其中的冒險者們以冒險者終端進行二次計算與校正。
構成了北天星宮的演天珠觀測群,就像是一張大網,将龐大的監測信息一股腦地捕捉上來。而後經過通玄鑒構成的信息處理網絡,對這個時空點上宏觀的内容轉化爲微觀的數據,再由冒險者終端進行最後的确認。
這樣層層的信息轉化與核對之間,其間數據量之大,換成是魏野這樣散仙中的新丁,也絕對吃不下去。僅僅一晝夜間,從玄武星宮下虛宿與危宿觀測群傳來的數據量,就夠一位精于推演之道的散仙閉關三年,才能将海量信息梳理清楚!
但是通過演天珠、通玄鑒、冒險者終端,一層層的篩選、推演、測算,效率比起尋常散仙一流的長生中人,效率提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然而這效率也是實實在在用大筆通用點券砸出來的……
入主太乙星位的魏野,此刻面前也懸着一面通玄鑒,聯通着手中的竹簡式終端,不斷地進行數據測算。
在他面前這面通玄鑒上,無數符篆反轉其間,洞陽劍祝、九鳳破穢真官符、五方烈火陣圖、洞陽炎光符、朱明玄晖真符,還有六甲神射法、混元如意法箓、玄霜青女真符、八卦神吏真形符……一一浮現,形義轉化,演象萬千。
而這種種符法,随着他火煉真文、定元天地,已經紛紛“蝕刻”在了此方天地之中。連續兩次非自願穿越事件的發生,可以證明進行着時空躍遷的那個時空點,在其天地法度之中,必然與此有相似之處,方才造成了短暫的對接現象。
盡管這種對接連擦肩而過都算不上,但是彼此的距離也未免太近了些。
這不像是魏野在朱明山房之下的靈穴之内,借着邪神逃逸的時空斷層所修築的時空門,隻是一個“偷渡”級别的通道,對于各自的時空結構沒有多少影響。如果真的發生了兩個時空點全面接合的現象,法度相同的部分還好說,相異的部分無疑會引起彼此沖突,甚至空間結構的扭曲,造成的破壞起碼也是兩顆巨行星相撞那個級數。
那樣的話,簡直就不啻于一場滅世級的天災!
而道海宗源和紅銅冠兩邊的人馬全拉出來,有一個算一個,效法女娲氏,以身補天,都像是一捧沙子撒到了決堤的破口上面,水花都不起半個——
所以一旦情況到了這種程度,大家能做的,就是立刻将對接通道整個關閉起來。
能修複就修複,不能修複也要重重封印起來再說——哪怕交換部分利益,讓LHG直接參股進來呢!
通玄鑒上,接收着四面傳來的信息,最後在他面前統籌、歸納,漸漸的,一個繁複的星圖模型已經出現在鏡中。
而在這個模型裏,正在室宿北落師門與虛宿司危星官的星光交錯之間,赫然露出了一點空白。
找到了!
所謂雁過留聲,水過留痕,既然留下了時空躍遷的痕迹,在有推衍世間諸法之妙的通玄鑒面前,沿着這條線索追索下去,便不是難事!
轉瞬之間,魏野面前通玄鑒裏,似有一座大理石神殿猛然拔起。神殿現形的瞬間,幾乎要從通玄鑒中直接凸顯出來。
那神殿之中,一股森然如重嶽的神力威壓,更是不加掩飾!
演天珠捕捉到對方痕迹的同時,也等若被對方所捕捉。似乎,對方一點不挑剔,隻要是與對方接觸的時空點,就成了對方的獵物!
“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于林間,輕輕撥開擋路的樹枝,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連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他必須小心,因爲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如果他發現了别的生命,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就是永恒的威脅,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滅。”
這段來自後古典時代作家的悲歎,無端浮上了魏野的心頭,随之而來的卻是冷淡的一聲低笑:“所以,魏某最讨厭這些野蠻原始落後的單體宇宙住民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