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蛤蟆王超與一班武林人耍花槍的當口,緊握着海藍夢魇的古瑞格斯發出了兩個短促的音節:“Dol!Io!”
随着這兩個意義不明卻隐含力量的單詞,如芋蟲般蠕動着的那具屍體猛地發出了皮革被撕裂般的聲音,從屍體那扭曲的手臂間,一隻白色的骨爪伸了出來,随即如同褪去手套一般将包裹着它的手臂皮肉統統撕扯下來。
不僅僅是一隻手臂,兩隻骨爪如同撕扯破舊的外衣一般,将身上的皮肉一條條地撕扯下來,露出裏面慘白色的骷髅,就這麽站立起來,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古瑞格斯面前。
這是拉斯瑪教團的死靈法師們最擅長的骸骨士兵召喚魔法,與其說是召喚,不如說是基于屍體骸骨重新創造出新的不死生物。
就連依附于這具骸骨士兵的亡靈,也都是經過死靈法師自冥界重新召喚而出的古代戰魂,與原本屍體生前所寄居的靈魂不是同一人了。
但是說起來這樣的死靈魔法也實在夠有礙觀瞻的,難怪不論在哪個時空,也不論是哪個派系的死靈法師,大部分都很難收獲到什麽善意的對待。
随着骸骨士兵的出現,原本鬧動不止的義莊驟然安靜下來,可古瑞格斯并沒有因此而放下心,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骸骨士兵的額頭上。
在本應該無比光潔的頭骨額間,一團黑色的微光在閃動着,嘗試着将拉斯瑪教團的死靈魔法從這具骸骨士兵身上驅趕出去,重新掌握這具不死生物的主導權。
……
………
義莊裏發生的事情,當然不能讓沉浸在祭神之樂中的人們知道。
别的不說,光是一個洋人帶着一具骷髅滿街亂跑,都足夠駭人聽聞的。
而身爲主導這次北帝出巡的關鍵人物,魏野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能離開迎神隊伍,給某些有心人以錯誤的暗示。
最後隻能是仙術士與死靈法師間隻能通過冒險者交流頻道進行簡短的通話與情報交流:
“亡靈瘟疫?稍等一下,說到亡靈瘟疫的話,那不應該是浣熊市或者艾澤拉斯之類特定時空的出産嗎?”
“先生,容我提醒一句,不死生物本身就是一種超自然傳染源。不僅僅是喪失病毒和亡靈瘟疫這些比較有名的亡靈傳染病,很多種類的不死生物都具有類似的同類轉化能力。”
魏野面色不變,依然直視前方,在冒險者交流頻道裏卻是沉吟了片刻:“你是說吸血鬼的初擁儀式?”
“吸血鬼算是這類不死生物裏的代表,但是除了吸血鬼這種高等不死生物,很多低等的不死生物也具有類似的超自然力量。”
“舉個例子。”
“羅馬尼亞的某些村莊中出現過一種叫做‘咀嚼鬼’的不死生物,它們在被埋葬之後,會通過吞食自己身上的壽衣和裹屍布來詛咒自己的族人,讓活人們在數周内因爲病理不明的疾病死去。而每一個死亡的人,都會變成同樣的咀嚼鬼,對自己的家族施下新的詛咒,直到這個家族裏的人全部徹底變成咀嚼鬼爲止。”
“聽起來更像是當地人對傳染病的恐懼,并且把恐懼轉移到了死人身上。”
“先生!”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亡靈牽拖活人這種行爲模式在各個文明圈裏都很常見,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别的情報沒有?”
“過分活躍的負面能量,而且是不屬于這個時空的負面能量。被這種力量感染的死者,就會朝着食屍鬼之類具有超自然力量的不死生物上轉化,并且讓周圍的屍體随之不死生物化,而被這些怪物殺死的生物,也會随之轉變爲不死生物,甚至絲毫不需要外力的幹涉。從這個角度講——”
“這是真正的亡靈瘟疫。”
仙術嘀咕了一聲,随即一擡手,随着他的動作,兩翼的道兵隊伍随之停了下來。
走在北帝神轎之後的鄉紳們還摸不着頭腦,紛紛上前來想要問個究竟,仙術士望了一眼這些頭戴銀頂大帽子的舉人老爺秀才公,倒是面上露出一絲和善笑容:“沒什麽,隻是前面突岐鋪鎮江龍王廟等廟宇,都不夠軒敞,如何能充當北帝祖師行轅?所以請諸位老先生來議一議,應該将北帝祖師迎請在哪裏才好?”
聽着魏野這般說,早有人将話傳給了隊伍前面鎮江龍王廟的廟祝,這廟祝聽了,頓時兩腿一軟,自己扛着的鎮江龍王神轎就這麽一下子歪過去,上面的木雕龍王老爺也随之歪倒在街面上。
這一來,慌得衆人又是扶人,又是重新請龍王老爺安座,鬧了個手忙腳亂。
這廟祝也有四十來歲,怎麽看也不是個精明人物,隻是抹眼淚訴苦道:“每年北帝爺爺出巡,行轅選在哪處廟裏,都是有定例,有規矩的,我們鎮江龍王廟爲了争這個體面,也沒少出銀子,怎麽這一下子說不去就不去了?”
佛山這些廟宇後面,也都少不了幾個鄉紳做大施主,也有那與廟祝有幾分交情的鄉紳陪着小心道:“鎮江龍王廟固然是狹小了些,然而今年北帝爺爺出巡的突岐鋪行轅,是我們這些鄉中老人在大魁堂中議定,也在北帝爺爺神前擲筊問了神意的,真人這時候才否了此議,怕是……”
魏野聽着這幾個鄉紳話裏話外那些軟釘子,也不去揭穿他們,隻是微笑道:“既然諸位老先生說這安排是北帝祖師已同意了的,那魏某又何苦饒舌?諸位老先生還請各回自己班列,依然護送着真武祖師去那鎮江龍王廟好了。”
這些鄉紳見着魏野服了軟,也不肯多話惹惱了他,大家笑一笑,各自回了隊伍裏。
那一班擡神轎的漢子又喊了一通号子,就要扛着北帝神轎邁步。
然而這一回,不管這些鐵作行的漢子如何賣力,北帝神轎卻是沉沉地留在原處,絲毫不動!
隻有被魏野騎着的李大熊才看得清楚,就在魏野喊停迎神隊伍之後,便暗中挽個劍訣,朝着那尊北帝行宮像與神轎上畫了兩道混元如意法箓。
混元如意法催動之下,這一座北帝行宮像轉眼間就重了好幾倍,連那紅木神轎分量也驟然變沉,光憑着些鐵作行的漢子,哪還擡得動絲毫?
那後面的鄉紳們看着樣子不對,也急了,忙喊道:“扛神轎的力氣空了,使不上氣力,還有沒有人來幫把手?這可是個體面事情!”
随着這些鄉紳喊話,不用旁人上前,便有各家的家人一擁而上,扛得扛、擡的擡,直将個北帝神轎圍了個水洩不通。
然而他們在這裏用力擡轎,魏野端坐在李大熊背上,隻是将混元如意法連連催動,頓時又給加重了好些分量。
隻見這些人掙得滿面通紅,卻如蜻蜓撼樹,神轎兀自不動。
便有老成的鄉紳望着老神在在的魏野,彼此對望一眼,都覺得這裏面少不得有這位道海宗源之主的手筆。
沒奈何,這班鄉紳隻得選了一個年紀老大,平時又最好講話的鄉紳與顧老夫子一同上前來,向着魏野打了個躬道:“魏仙師,神轎忽地不動,必然是北帝爺爺有什麽訓示。隻是我等肉眼凡胎,不得聆訓,實在不知該怎生作,還望仙師開示開示。”
魏野笑了笑,方才下了熊背,向着這尊北帝行宮像拈了香,随即一側耳,似是個聽人講話的模樣,随即點點頭:“原來如此、是極、很是”
那一班鄉紳耐着性子看他演戲,卻見魏野過了良久,方才點了點頭:“如此,魏某便奉真武祖師之命便是——”
說着,魏野一轉身向着衆人揚起聲來:“諸位,真武祖師傳谕,前番搜捕五虎派餘黨雖然大功告成,卻仍有妖人隐藏在佛山鎮内,如今祖師垂慈,指示妖人下落,請諸位随魏某一同前往,看看這世道,什麽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聽着魏野在這裏假傳神谕,一班鄉紳耆老都大覺膩味,心中暗道:“不過是你這道人要将鳳家滿門趕盡殺絕而已,卻假裝什麽神意?不過鳳家若還有人流落在外,畢竟也是個心腹大患,我們也隻得随你去罷了。”
這樣打算着,這些鄉紳耆老也隻得跟着附和道:“既然北帝爺爺有旨意,我等還有什麽可說的,便随着魏仙師去做一個見證罷了。”
他們一邊說,魏野已然将劍訣一引,散了兩道混元如意法箓。頓時北帝神轎重量恢複如常,那一班鐵作行的漢子發了一聲喊,随即就擡起神轎,跟着魏野朝前走去。
四周圍觀的人,聽見“北帝爺爺顯靈,奉命捉拿妖人”這等話頭,一個個都愛貪看熱鬧,紛紛也跟着神轎朝前走去。
而在另外一面,死靈法師古瑞格斯帶着他那個骸骨士兵,連人帶骷髅都是包裹得全身上下密不透風,也正朝着同一個方向飛奔。
而骸骨士兵的額頭上,那一點負能量的反應,比起之前越發地活躍起來。
……
………
山道之上,離開了佛山鎮的各路江湖人,卻在同時遇見了煞星攔路。
在紅眼的女屠夫腳下,嶺南武林的有數高手,一個個倒在地上,身軀如山一般堆積起來。
如同撒嬌一般的少女嗓音不時響起,柔柔地回蕩在每一個還活着的人的耳畔:“什麽嘛,這就是這個異世界的戰士們的實力?個别家夥,勉勉強強可以算是金牌冒險者的水準,可距離秘銀級的差距真是很遠啊。而且,這個世界居然沒有一個魔法詠唱者,真是可悲!”
随着與這場一面倒的屠戮絕不搭調的笑聲響起,短刺朝前突刺,準确無誤地刺入對手的額頭,随即帶出紅色的鮮血與白色的腦漿。
那如同鬼魅般迅捷無倫的身法,在收割每一條人命的同時,卻是準确無誤地避開了所有人的拼死反攻。
與其說這是她戰鬥的本能,還不如說是在炫耀她那超乎在場武林人想象的戰鬥技巧。
無論是體能還是身手,這都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轉眼之間,山道上的高手便紛紛倒了下去,除了少數幾個運氣不好的倒黴鬼,大多數人隻是失去了戰鬥能力。
對于紅眼的女屠夫而言,這些充其量隻能算是飯後小點心的受害者,卻是在這個世界中僅有的能帶給她愉悅的東西。比起那些脆弱的、撐不住她輕輕一拳的平民,毫無疑問還是這些相對強壯的戰士值得她的“關愛”……
而在那幾具沒有撐過一招就被擊殺的高手屍骸身上,一股淡淡幾不可察的黑氣正從傷口中散發出來,漸漸侵染到屍體全身。
隻是這點微不足道的變化,沒有一個人關心。
不管是死星照命的武林人,還是正在享受殺戮之宴的紅眼女屠夫。
便在此刻,一陣絲竹之音,帶着酬神的悠揚調子,飄飄揚揚地從山腳下傳來,那種絕對不合時宜的歡脫感,頓時将紅眼女屠夫一手造成的地獄景象帶上了幾分不協調。
“嗯……”
紅眼的女屠夫朝着山下望了過去,卻隻看見一面大纛迎風飄卷,上面是她所不認識的方形文字,但是這些對紅眼的女屠夫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
而對她而言,經受長期的非人訓練,除了武技,她在魔法上也或多或少地有着相應的知識儲備。那面大纛下面,屬于魔法裝備特有的秘法靈光,清晰地映照入她的眼中。
甚至隔得如此遙遠,她依然嗅到了那股她淪落到這個異世界以來,朝思暮想的甜美氣味——尤其是高等魔法詠唱者被短刺貫穿了咽喉之後,所散發出的甜膩而甘美的味道。
“這個世界,原來也是有這樣可口的獵物的嗎?”赤紅色的雙眼如貓一般地眯起,紅眼的女屠夫尖笑着,猛地抽出了雙刺,朝着山道下方直沖過去。
“不知道在哪裏的神啊,小克萊感謝你,感謝你爲了我準備了這麽好的盛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