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的民間是個什麽情形?
甘晚棠在對當今天子的長子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見慣了這般景色的新任涼州牧、征西将軍、持節督戰涼州平亂事的魏野,也正極有漢家商賈風格地,一來一回地跟人殺着價。
“什麽什麽?《淨光天女妙相成就經》?所謂‘淨光天女’,那不就是武則天在佛門的尊号?封店長,這種老尼姑法門,你還是換個人來推銷吧。說不定有些男身女心的家夥,還正急需你這部佛門秘典,完成不吃藥、不做手術,從僞娘變真娘的最佳結果。至于魏某在下我,敬謝不敏!”
“雖說這部佛門秘典中記載的法門名爲‘淨光天女十二品蓮台妙相’,說起來确實和武則天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但是魏老哥你聽兄弟我說一句啊,這也算是上乘的佛門秘法,修至現在劫次第大成之後,于心中現妙法蓮華光明境,于身外現十二品蓮台妙相,等若道門丹家一脈待诏沖舉的陽神顯化境界。以老哥如今的修爲,不用一年便能直入過去劫四重次第,将皈依相、供養相、聞法相、天女相四重蓮台妙相修成後,等若煉就了一尊寄托于外的身外化身,還用得着去買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麽?”
“封店長,如果你這裏沒有什麽正經貨品可以推薦,直說啊。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吧。”
一句話塞住了封嶽後面的話,魏野同時切換了通話頻道:“文成公主啊,你的買賣上門了。聽鈴铛說,你這裏剛收購了幾枚木仙易鼎丹?對對對,是鈴铛說的沒錯。聽說你想要給鈴铛一枚,助她脫去半妖之身,易換爐鼎轉入仙靈血脈?知道知道,你被我家鈴铛好一通貓拳,诶喲看不出啊,文成公主你還有受虐狂的天賦?不說笑了,我知道,木仙易鼎丹俗名‘仙靈化生果’,是木象仙境中才得生成的靈種,有助修道人移轉爐鼎,也可寄托分神,煉成身外化身,正合我現下派上用場……”
“我甯可自己用掉,也不會便宜了你!”
“太遺憾了……”仙術士啧了啧舌,随即将通話頻道重新切換回封嶽那邊:“封店長啊,不好意思,我那個預備役的侄女婿說是有幾枚木仙易鼎丹要孝敬長輩。在魏某想來,木仙易鼎丹總比那什麽天女妙相化身強些不是?就不勞你費心了,咱們下回再見……”
“稍等一下,魏老哥啊,我剛剛聯系了供貨商,現在正有限量版本的化身型設備要出貨。價格公道,效果還比木仙易鼎丹要強不少,你先看看再說啊——”
“聽起來蠻有意思的……拿來我看看。”
……
………
陸衍與馬騰抱着一卷卷空白帛書來到新任涼州牧公廨的時候,仙術士便拿着一隻小小的剪刀,端詳不已。而在魏野身後,立着一排四個恍如白木刻成的無面人偶。
随侍魏野身邊,自身青羊血脈又漸漸蘇醒的當下,陸衍的眼光已經不是當初可比。然而在他的眼中,不論是魏野手中的剪刀,還是身後的四具白木人偶,看着卻絲毫沒有異樣氣息,隻是這些物件的材質,卻是非金非木,大見不凡。
“老師,這是什麽?”
“從一位老友那裏買下的人偶,這‘陰影之剪’便是這四具人偶的添頭。”一手把着“陰影之剪”,魏野望着那四具人偶,向着自己的兩個學生介紹道:“這是化身人偶……嗯,說起來,大概可以理解成是偃師之術的一種。如果爲師将手指按住人偶的鼻尖,就能将人偶變化成我的樣子,人偶内部則是無數智能終端組合模拟成人身骨骼筋肉心脈運作,能惟妙惟肖地模仿爲師我的行事,連聲音都不會變的。”
魏野介紹得興緻勃勃,然而兩個學生卻是聽得半懂不懂。
仙術士輕聲一笑,随即捏個劍訣,猛地在一具白木人偶鼻尖一點。
随着魏野指尖點下,這具白木人偶周身随即有恍如液态的波紋緩緩蔓延至全身,在波紋延展間,繁雜的色彩從人偶的表面延伸出來。從頭頂道冠的鵝黃竹紋,到身上青溪道服的水色光澤,莫不惟妙惟肖。
轉眼間,魏野身旁又立着了一位頭戴竹冠、身穿道服的仙術士,向着魏野躬身一禮:“道友有何事托付于我?”
魏野微微欠身,還了半禮,向着這位化身人偶拟态的仙術士說道:“魏某身爲新任涼州牧,政事極繁,有礙修持,便要勞煩足下替魏某暫任涼州牧數年。”
聽着魏野下達指令,竹簡式終端随即彈出一片光屏,對話窗口上浮出一連串的選擇肢:“使用化身人偶過程中,請随時保持人偶與冒險者終端的數據聯系。化身人偶在每個太陽日的工作周期内,會将工作日志存儲于冒險者終端中,請确保每日工作日志簽收的正常完成,以避免突發因素造成的不必要損失。”
“請預先設定政務處理型化身人偶的施政模式,依據使用者的因果律通用點券進行分析,提供相關模版如下——”
随着光屏上的數據流動不息,最後化爲三個散發着微光的印記,頭一個印記上是一隻三足方鼎,在其下方标記着一行小字:“鼎之輕重,似可問乎?随着你斬斷了漢末軍閥董卓的天命,無形中卻取代了董卓,在西涼軍民中享有極高的威望。而随着羌亂被快速彌平,涼州元氣尚存,雖然還不夠稱霸天下,然而亦足以爲王業之基。”
在這個印記之後,第二個顯露出來的印記是一卷滿布玄奧符字的道經,同樣在下面也寫着一段文字:“道臨天下,教化萬民。你與這個時空中的太平道保持着相對良好的關系,至少大部分知道你的聲名的太平道徒,皆認爲你是一位有道真人。随着太平道的勃興,你的聲望也随之越來越高,有希望在張角的天命結束之後,成爲掌控這股宗教勢力的後繼者。”
而最後一個印記,則是一口長劍,在劍身上束着一束谷物,有關印記的說明則這樣寫道:“開拓興利,以劍爲犁。在過去的數百年間,對涼州的開發力度依然不足。不論是農業還是手工業,在連續的對外用兵和蠻族叛亂中,都陷入了停滞不前的狀态。這使得涼州一地可以作爲割據勢力的基地,卻不足以對外擴張。因此上,發展生産,按兵觀釁,才是一條明智之路。”
望着這三個印記,魏野沉默片刻,指尖在光屏上輕輕一點,拖動着道經印記與長劍印記合并到了一起。
随着仙術士的指尖移動,一段新的文字在光屏上浮現出來:“太平道的道法太執着于展露神迹、吸引信衆上面。而涼州相對東漢其他部州惡劣的自然環境,制約了這裏的生産開發。在擔任涼州牧期間,由化身人偶代替本人,繼續選拔涼州本地有資質的平民進入道兵部隊,教授流水線式的簡易咒具祭煉法,推廣太平貼、六甲箭等簡易咒具的生産制造,推動當地生産建設的發展,強化道兵部隊在涼州軍中的比例和作用,并以此作爲涼州地區的核心發展方向。”
随着這段話輸入完成,魏野手指虛虛在光屏上一彈,頓時一個新的印記浮現出來,它的底端是展開的書卷,而在書卷上方是交叉的長劍與箭矢,一束谷物正立在長劍與箭矢中間。
魏野手向前一推,這個印記随即就沒入了化身人偶的眉心之中。
完成了這項基本設定,兩個仙術士相視一笑,魏野向着自己的代理人一拱手:“說起來,後面這第一個五年計劃便先這麽進行吧,有勞你了。”
然而化身人偶望着魏野,卻是一闆一眼地回答道:“您的一五計劃毫無問題。但是有一個技術性問題,需要您在離開之前解決它。我作爲軍用化身人偶,可以完成各種特種作戰任務,但是對于超自然力量,化身人偶不具備學習的能力。”
“這個嘛,不用擔心。”魏野聳了聳肩,一揚手裏的陰影之剪,“不是還有這個?”
拿起這把剪刀,魏野向着陸衍與馬超笑着說道:“說起來,這件陰影之剪算是件很不靠譜的特殊裝置。它的原理是根據一個很吓人的故事而來的。在那個故事裏,有位學士通過某種法術将自己的影子切割下來,使得它變成了一種介于影子與活物之間的東西。他就帶着自己的影子四方旅行,直到有一天,這位仁兄對一位公主一見鍾情。然而在這個時候,影子卻變成了學者,反過來将學者變成了影子,取代了學者的身份,迎娶了公主,走上了人生巅峰……”
仙術士一面講古,一面握着陰影之剪走到了化身人偶面前,彎下身去,沿着化身人偶的腳底一面虛虛地開阖着剪刀一面說道:“這把陰影之剪也和那故事裏的學者所使用的法術差不多,能夠将物體的影子剪下來,化作一種介于陰影和實體之間的東西。而被它剪切下來的人與動物的陰影,也像是受符咒役使的精魄陰魂一類,可以完成一些簡單的工作。”
“但是……”仙術士說到這裏,目光森森地在兩個學生臉上一轉,“被剪下了影子的人,最好确保自己在一刻鍾内将影子重新收回來。否則,脫離了人身的影子就會漸漸奪取主人的位格,從介于二次元與三次元之間的虛體生物向着實體生物轉化。相對的,原本的影子主人會随之漸漸從三次元降維到二次元,最後影子與主人完成了一次維度倒錯,那就是很悲慘的事情了。”
說着魏野環顧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學生,卻是極爲失望地看見陸衍認真地聽着自己講解陰影之剪的來曆,而馬超的表情,差不多就是有聽沒有懂。
“爲師我果然沒有講鬼故事的資質。”仙術士悻悻地嘀咕了一句,手中陰影之剪剪下了最後一截化身人偶的影子。随即,一道黑魃魃的虛影從化身人偶的腳下浮起,像一頭白日現形的幽靈一般,出現在公廨裏。
繞着這具虛浮在空氣裏的陰影走了一圈,仙術士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那種影子和主人交換維度的案件,一般受害者都是碳基生命體,但是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多少做些預防措施,也算是給爲師的代理人多留一個殺手锏。”
說罷,魏野伸出右手在陰影的身上虛虛地寫下一道道火色符文,轉眼間,原本是一片黑沉沉的陰影,就被一道道的符文如骨架般撐了起來。
最後浮現而出的,不再是原本那扭曲變形的陰影虛體,而是頭戴绛色武弁大冠,身披赤鱗之甲,外罩着烈火飛焰袍的持劍神将。
這尊神将一手持劍,一手持着丹火葫蘆,冠頭鑲着一枚拳大寶珠,珠光間一道離象卦符閃爍無定,正是魏野最擅長的離象神君真形符。
被離象神君真形符入駐的虛體陰影,不再流露出那一股陰涔涔的氣息,隻是向着仙術士躬身一禮,卻是開口出聲:“小神拜見下元太一君。”
魏野點頭受了一禮,向着陸衍說道:“原本的陰影之剪,是将影子從二次元剝離出來,來到了三次元。但同時呢,在二次元便有了一個缺位急需填補。于是失去了影子的三次元生物,便會不由自主地遭受到降維打擊,反而使得他在三次元的位格被與他最接近的影子所占據。現在爲師我将離象神君真形符加入到影子的虛體當中,等于是将一部分影子重新逼回了它原本的位置,那麽随着陰影之剪帶來的降維打擊,也就被無限期延長了——直到這影子中的離象神君真形符消散爲止。”
将陰影之剪朝袖囊裏一收,仙術士望了一眼自己的化身人偶:“如何,有這尊護法神将協助,是不是就輕松了一些。”
對仙術士的問題,化身人偶隻是躬身一禮,随即就在那堆滿了各種公文的幾案後坐下,一手去過一封公文,一手拈起一支兔毫筆,細細地批閱起公文來。
看着化身人偶已經進入工作狀态,魏野也一拍手,自己拎起一個化身人偶就向外走:“好啦,你們兩個也把自己的化身人偶留下,别讓有心人看出破綻來。這一個,我還要送到你們鈴铛姐那裏去。記住,别讓烏宗元老主簿和涼州刺史府的其他人看出破綻來,不然咱們這趟遠門可就又要多花不知多少功夫才能走人啦!”
……
………
就算魏野這般說,等到紫雲降真車悄然無聲地騰出涼州刺史府,落在城外驿路上的時候,也早已是星鬥滿天了。
紫雲降真車上擠得滿滿當當的四個人,連着魏野袖中藍田玉香盒裏的吞水石蟾精,車轅前負責拉車的李大熊,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還是魏野咳嗽了一聲:“鈴铛,兩份臨時進入星界之門的觀光者申請書,審批下來沒有?”
“觀光者臨時護照兩份,已經入手!”司馬鈴一舉手,随即反問道:“叔叔,兩栖類寵物輸入證書、雇傭者暫入星界之門核準證,LHG那邊核發了嗎?”
“發下來了,在我這。”魏野一揮手,“還有我這裏的‘攜帶異種神力進入星界之門隔離檢疫報告’也已經批準了。”
說着,仙術士輕咳了一聲,一道寒氣剛湧上來,就被他調用離火之氣強壓下去,“再鬧,我就把這項報告申請作廢,讓你這點賀蘭公的殘餘神力在進入星界之門的時候淨化個幹淨!”
他這裏發着狠,司馬鈴已經替他攤開了竹簡式終端,一幅繁雜無比的星圖從竹簡式終端上浮出。
叔侄倆的聲音同時響起:
“仙術士魏野,冒險者司馬鈴,申請回歸東漢光和六年,四分曆計時六月十七日晚二十三點,本人定位星象坐标,華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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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術士魏野,冒險者司馬鈴,于東漢光和六年,四分曆計時六月十七日晚二十三點十五分,申請回歸星界之門,所屬住宅區定位星象坐标,青丘。”
随着紫雲降真車下降的聲響,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猛地響了起來:“搭檔,你們總算回來了!”
聽着這個多日未聽見的聲音,仙術士微微一笑,跳下紫雲降真車。
還不等他站穩腳步,就被那聲音的主人一個熊抱:“養傷的這段日子,簡直無聊死了。來吧,咱們再好好比劃比劃!”
“松手!松手!要窒息了!”一邊抱怨,魏野還是輕輕笑了起來,“我看阿茗你小子是沒有在太一紫房受夠教訓,還是這麽風風火火的,穩重一點好不好?”
魏野一記老魏家家傳鐵山靠,硬是将面前的冒失鬼連着他的鐵箍般雙臂震開,一面轉過頭來,對一臉詫異的陸衍和馬超一笑:“小家夥們,歡迎你們來到多元宇宙的中心區域,星界之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