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頭陀——或者應該稱他的法号辯機了,辯機和尚很淡定地回答道:“而且說起來,參加補考的這位考生,還和先生你有些奇妙的因緣。”
聽着和尚說“緣”,那基本都不會有什麽好事,《封神演義》裏面西方教主接引道人每每跑出來道一聲:“此人與我西方有緣”,那基本都不是什麽好事情。
果不其然,辯機和尚繼續說道:“考生蕭臯申請的晉級考試項目是斬蛟,應考模式是雙人組隊類,然而根據小僧的調查,那一次的考試,似乎發揮主要作用的應該是先生你?所以他的考試積分不足,要參加補考也是先生你害的。”
“喂,講講道理好不好!要不是我大顯神通,将那隻蛟女斬了,就憑你們評議會那個不靠譜學生的本事,是給人家送釀葡萄酒的新鮮血漿好不好!而且這種三腳貓新手,帶到這種場合來,你是嫌大家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聽着仙術士的指責,辯機和尚神色不變,合掌低頭:“善哉善哉,我佛提婆達多說過,人多力量大,而且你也未必把蕭臯那孩子看得太輕了些。”
“這是像春季遊園會一般,人多就好的事情嘛?而且提婆達多哪說過這種不着調的廢話?”
魏野再沒心思和面前這外道法力僧廢話,左手捏個指訣徑直在桃千金上一拂,看着劍上洞陽劍祝根本符篆顯形,冷聲道:“我要先從鬼軍之中沖過去,和尚你先幫我掠陣。”
對魏野的要求,辯機和尚擺了擺手,看着放在地上的刻盤四周的文字越來越亮,卻始終沒有脫離了刻盤而展現出它們真實的姿态。于是辯機和尚很體貼地加了一句:“按規定遲到超過五分鍾的考生,一概算作棄權罷考。”
似乎是這句話終于起到了作用,刻盤之上光明大作,整個刻盤化作了地面上不斷旋轉的光圖,随即在光圖中顯出一道門,門上以銀線刻畫着星光下的一株有七個樹杈的大樹。随即銀樹隐去,有人從門裏小心翼翼地邁出一隻腳。
辯機和尚看着那隻腳,補充道:“你還有五秒鍾時間進入考場。”
于是一身無袖防刺服、像終結者更多過像仲魔術士的蕭臯,飛快地從門裏跳了出來。
“辯機老師我要向王座之環評議會抗議啊,”一落地,蕭臯就立刻委屈地叫了起來,“作爲一名仲魔術士,我選擇的路線是英魂親和、地靈交流和龍怪鎮服三項,鬼神和惡魔不在我的升級計劃裏面!”
“所以這次考試我沒選錯題,接下來你要面對的鬼軍就是這裏地祇的眷屬軍隊,很符合地靈交流這一項的補考内容。”
聽着辯機和尚的解說,蕭臯頓時沒咒念了,他把目光轉向了一旁隻留個後背給他們看的魏野,頓時像見到親人一般驚喜喊道:“道長你也在這裏?拜托你幫幫忙,這次考試……”
“這次考試他算是主考,要是咱們面對鬼軍沖陣失敗了,那麽你就算是挂科啦。”
辯機和尚很高興地給自己的考生再補上一刀。
魏野沒有回頭,望着莽山原頂,那裏有一朵成巒成峰的黑雲,看似緩慢朝着山下流動,實則雲中皆是令人不安的湍流,正朝着這裏飛快地壓下。
“順道考個試?”魏野點了點頭,将六甲箭平擱在面前的虛空中。随即他擡起右手,桃千金平于眉間,因着洞陽劍祝而灼灼發光的劍鋒在夜色中有如火炬般明亮灼眼:“那麽我們就來先給它們破個題。”
看着仙術士的動作,辯機和尚和蕭臯似乎都明白了什麽,辯機和尚将錫杖沉在腰側,左腳前,右腳後,做了個标準的蓄勁發力動作。
而蕭臯想了一想,帶着肉疼的神情,從腰側摸出了一隻燒瓶樣的玻璃瓶,瓶身上用銀絲掐花的工藝做出繁複的花紋裝飾,而瓶中盛放的似乎隻是清水。然而在夜色中,玻璃瓶中的清水卻泛着一絲柔和的光澤。
“先說好,”蕭臯緊張地看了眼身旁的監考老師辯機和尚,“我帶的驅魔聖水可不多,聖水用完了辯機老師你得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辯機和尚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魏野沒工夫理會身後這些家夥,左手劍訣一骈,引着桃千金的劍尖對上了六甲箭的箭尾。
“天一爲刃——”
咒文響起,桃千金上洞陽劍祝根本符篆與六甲箭相互呼應,一股火光灼灼燃起。
“太一爲鋒——”
六甲箭的箭镞随即鍍上了一層赤白光芒。
“洞陽三炁——”
魏野右手持着桃千金微微朝後一縮,随即驟然朝前一劍推出:“貫金城!”
劍走錘路,帶動着那撥動六甲箭的咒力狠狠朝前一突,讓這支符箭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驟然前射!
當初在洛陽城外,魏野便是以這一招,引淨炎火矢破開太平道的五陽神符陣。離京至今,他的修爲又有許多進益,因此六甲箭飛射在空氣中時,尾部竟帶出了一團由赤微微轉白的火焰湍流!
這已經不像是往日裏魏野那帶着火光、用來暗算陰人、欺負小妖怪的飛箭,而像是一道奔行在空中的霹靂!
此刻黑雲恰向着魏野壓過來。
黑雲之中,疊爲數層,依稀可見那些巨口獠牙、尖頭生角、環眼粗眉的鬼軍,身上裹着些虎皮豹皮,手持刀叉斧鈎諸般兵器,正朝着仙術士當頭殺來。
便是此刻,魏野一箭穿雲。
赤光貫雲而過,那些不知多少陰穢之氣結成的雲幕,被高溫灼成一片虛無,雲中騰躍不止的鬼軍,被箭光貫成零碎的殘肢,濃稠烏黑如劣墨的鬼血,随之潑灑下來。
黑雲驟然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