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泓站在層層修士後,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洛谙,眼中的恨意快要掩飾不住。洛谙似有所覺的擡起頭,正好和鍾泓的目光對在一起,兩人皆是一震。
擡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洛谙撐着劍站起身來,強忍着筋脈撕裂的痛苦開始調動體内僅剩的靈力,雖然不知道面前這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修的敵意從何而來,從對視的那一眼裏,洛谙已經知道這一戰無可避免。
随着靈力的注入,白色的劍刃發出微微的顫鳴,洛谙右手執劍,平靜的望向鍾泓。
鍾泓亦抽出背後背着的長-槍,踏着沉穩的步伐從走廊盡頭走了出來,這杆□□是他最趁手的武器,卻從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展示過。
铿锵聲起,兩人同時動了,各色的靈力時而乍現,又即刻消失,像是煙花映照在水中,隻見絢麗的幻影。衆人隻聽到耳邊的金戈聲,以及眼睛時而捕捉到的殘影。
百招過後,洛谙的劍和鍾泓的長-槍碰撞在一起,震蕩的靈力以兩人爲中心向四周擴散,撞的走廊上的土石簌簌下落,逼得其他觀望的修士退後了好幾步。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滞,所有聲響都消失,先前的極動襯着現在的極靜,衆人目不轉睛的注視着戰局中心,等待着結局的揭曉。
“咔擦——”
一道裂痕從雪白的劍刃上浮現,然後迅速蔓延到整個劍刃……
頃刻之間,洛谙手中的靈劍就碎成毫無意義的破銅爛鐵,長-槍上的勁力不減,破開洛谙周身的防禦,打在洛谙的肩上,洛谙好不容易聚集的靈力一散而空,身體倒飛出去,最後摔在了大殿門口。
“噗——”又是一口鮮血吐出,混着地闆上被洛谙殺掉的人鮮血一起,如若洛谙不是穿的紅衣,現在怕是沒法看了。
洛谙撐起上身,看着鍾泓握着長-槍一步步走近。
嗒……嗒……嗒……
靴子踩在鮮血中發出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尤爲明顯,這是死神的腳步,足以逼瘋貪生怕死之人,洛谙卻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目光比之旁觀者還要冷漠。
鍾泓走到洛谙面前頓下,洛谙擡起頭看着對方。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已經沒有必要了。”
鍾泓擡起長-槍,下一秒槍頭裹着淩厲風勢朝着洛谙的眉心刺去。
洛谙閉上眼,手掌僅僅拽着掌心的玉佩,這一刻他開始思考自己的死亡意味着什麽,他想到沒見過面的娘親,若是娘親在世,知道他死了,會是何種模樣。
他想到與自己契約的燈芯,主人一死,靈獸也會遭受重創,以燈芯怕疼的性子必然會哭的稀裏嘩啦的。
他想到亦師亦兄長的暮亦,師兄照顧了他這麽多年,是他最親近之人,若是他死了,先前答應師兄的話也做不得數了,如此一來,師兄便要吃大虧了……
……
槍頭觸到眉心,刺得人生疼,傳出的勁力破開皮膚,一滴血珠從洛谙眉心滲了出來,如此妖豔,如此詭秘,瀕臨死亡的洛谙,像洛谙,又不像洛谙。
可是洛谙等待了許久,都沒感覺到那槍頭再刺進分毫,洛谙睜開眼,就看到鍾泓神色猙獰的看着他,一副夾雜着仇恨,不甘心還有錯愕的模樣。
順着鍾泓的目光,洛谙注意到手腕上的血骨珠,此時那珠子泛着一絲妖異的紅光,有洛谙熟悉的波動從中溢出,那是暮亦的靈魂波動。
因爲血骨珠的光芒掩蓋,誰都沒注意到洛谙身上還有一件發光的東西,那就是他摔出去後被他從脖子扯下的玉佩。
掙紮許久後,鍾泓恨恨的看了洛谙一眼,收起長-槍轉身就走,不一會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這神一般的發展驚住了在場所有人,無人知道爲何鍾泓會突然改變主意。
洛谙也不知道,但他猜到了和暮亦有關,腦中回想起進入堕魔谷前暮亦對自己說的話,洛谙不僅就生了幾分疑惑,師兄是不是知道什麽?
既然鍾泓走了,洛谙也算是逃過一劫,他站起身個來,目光落到掌心的玉佩上,這玉佩乃是他醒來就帶在身上那塊,雕刻着曼陀羅和他名字的血玉。
此時玉佩上的紅光已經消散,洛谙将它戴回脖子上,目光落到殿中因爲他受重傷,再次蠢蠢欲動的修士身上,經過剛才的休息,他的靈力又恢複了一些,勉強有了一戰之力。
走廊中再次響起此起彼伏的交戰聲,地闆上流淌的鮮血越來越多,有洛谙的,也有其他修士的,見到這一幕,鍾泓終于平靜了些,這才真的離開了。
主人能阻止他殺淩洛谙,還能阻止這殿中的修士不成?若是淩洛谙執意要攔在殿門口,必死無疑。
……
石台上金光緩緩消散,金珠這次直接飛進了淩絕壁的胸口,淩絕壁睜開眼,先是查看了石台上浮現的傳送陣,然後才将目光移到殿門口石階上緩緩淌下的鮮血上,眼中劃過一絲詫異。
如此濃烈的血腥氣,洛谙到底殺了多少人?
淩絕壁飛身下了石台,朝着殿門口走去,首先看到的是那堆疊成山的屍體,接着便是站在屍體中間的洛谙。
此時的洛谙早已不見平日的安靜乖巧,他的雙手往下滴着血,雙眼裏隻剩下空洞的殺意,像是沒了靈魂的空殼,連眉心那點血紅都是透着令人心悸的氣息。
再次用手指劃破一名修士的咽喉後,洛谙茫然的望了對面的修士們一眼,然後低頭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從沒想現在這麽累過,想休息了,然後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見狀,淩絕壁面色一變,閃身出現在洛谙身後,接住洛谙倒下的身體,淩絕壁的手指搭上洛谙的手腕,一道靈力順着手指進入洛谙體内,幫他察看洛谙的狀況。
越察看越是心驚,洛谙的傷勢竟然這麽重了,不說經脈的損傷,連神魂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溢散,加上體内還有那般多淤積的藥力,若是自己不來,就算對面的修士不出手,洛谙也會形體崩潰死掉。
洛谙竟然拼到了這個地步,這樣的結果讓淩絕壁措手不及,實際他并不是沒有能力阻擋這些修士進殿,隻是非常非常麻煩而已,所以他才選擇了洛谙。
不過淩絕壁并不是全然信任洛谙的,在進入大殿的時候他就随手布下了幾個陣法,一旦洛谙離開或者不敵退入殿内,那些陣法都會阻擋那些修士,給淩絕壁醒來争取時間,隻是這樣一來淩絕壁的施法就會被打斷。
淩絕壁考慮了所有情況,獨獨沒有考慮到這一種,洛谙真的以一己之力阻擋了衆多修士,在險些付出生命的情況下。
“真是聽話……”
淩絕壁伸出手指抹掉洛谙眉心的血珠,但那血珠很快又滲了出來,在這般緻命的地方出現傷口,差一點洛谙便等不到他來了,淩絕壁已經不知道該說洛谙死心眼還是愚蠢好了。
昏睡過去的洛谙又恢複了安靜的樣子,好像之前淩厲的模樣隻是錯覺,目光在洛谙臉上頓了片刻,淩絕壁抱起洛谙轉身走回殿。
在他身後,一個又一個修士蒼白着臉四下逃竄,可是他們卻已經無法離開走廊,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爆體而亡,那炸開的血霧像是一場特别的煙花,爲了給兩人送别。
既然是他養的兒子,怎麽能被别人欺負?
……
淩絕壁将洛谙放在石台上,然後開始朝着石台中心的傳送陣輸入靈力。
殿外的鮮血經過陣法的牽引彙聚到了石台下,原本灰撲撲的石台像是被擦掉灰塵的明珠,重新綻放了光芒。如此多修士的鮮血構成一場血祭,終于開啓了隐藏在地宮中的靈柩。
當陣法的光芒明亮到了極點,淩絕壁再次抱起洛谙踏入傳送陣中,白光消散後,石台還是那個石台,台上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大殿内又恢複了寂靜,地闆上看不到一絲鮮血,所有屍體和打鬥痕迹消失一空,如果不是從雜亂的灰塵痕迹上看出幾分,這大殿和開啓前沒有什麽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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