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蕭條也隻是相對而言，實際上息雲城中的人并不少，隻是大多是沒有任何修爲的凡人。
主幹道上車水馬龍，叫賣聲不絕于耳，好一幅喧嚣的市井景象，這讓常年閉關的洛谙感覺到了久違的人氣。
“前輩，請随我來。”
進了城門之後，那弟子就指了一個方向，欲按照暮亦的吩咐引洛谙去落腳處休息。
可是這是洛谙第一次離開天魔宗，說對外面的世界不好奇那是假的，難得有機會總要多看看，所以他隻是淡淡的看了那弟子一眼并未移步。
“不急，我想先在這城中看看。”
“是，不知前輩想去什麽地方？有什麽需要弟子效勞的地方？”
洛谙搖了搖頭，他隻想随便逛逛，他要的東西都有人送到手上，根本不需要自己買。
“無妨，我隻是随意走動，你先回去吧。”
“遵命”
随後那弟子從衣袖中取出一枚兩指寬的玉牌來，雙手遞給洛谙。
“前輩，這玉牌中記載的地址就是宗門駐守處，此後若是有何吩咐隻要将靈力注入玉牌，城中的弟子就會立即趕赴聽候前輩差遣。”
洛谙接過玉牌，朝着弟子點了點頭。
等那弟子離去，洛谙順着主幹道慢慢走去，目光不時飄過路邊的攤位，卻沒有要買的意思，顯得頗爲怪異。
“哧……”
突然的，在各種雜亂的聲音中間出現了一種特别的聲音，洛谙憑借修士超出尋常的耳力，聽的很清楚——那是鞭子陷入皮肉的聲音。
洛谙腳步頓了一下，随即如常朝前走去。
“哧——”
又是一鞭子，清晰到可以聽見皮肉綻裂的聲音和一聲不太明顯的痛吟。
似乎還是一個孩子……
洛谙緊抿着唇繼續朝前走，熟悉洛谙的人看到洛谙這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有些不悅了。
随着洛谙的步伐加快，那鞭聲也像是按了快進鍵一樣，越來越快的破空聲，越來越微弱的聲息……
最終，洛谙似是不堪煩擾的頓住腳，轉頭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那是路旁建築二樓上的窗戶，而窗戶下挂着一個漆紅的牌匾——胭脂樓。
隻是聽名字也知道是何種去處了，洛谙皺了皺眉，沒想到息雲城中也有青樓。
罷了，既然撞見了就是緣分，姑且走一遭吧。
“公子快請進，請進。”
妖娆的美婦看到出現在門口的洛谙，有瞬間的晃神，無他，洛谙的容貌實在太出色了，繞是經手過無數美人的她也感覺到了驚歎。
海棠估摸着面前這公子的模樣也隻有剛送到樓裏的水月可以比較一二，但是這周身的氣度，水月卻是差遠了。
一個一看就是清貴人家嬌養的少爺，一個是被人販子發賣的妓子，品嘗起來的感覺可是天差地别。
要是能弄到樓裏……海棠的目光落到洛谙華貴異常的衣衫上，趕緊将腦中不合時宜的想法甩掉，換上比先前更風情萬種的笑容走到洛谙面前。
先不說這人自己能不能動，就是這男子身份也不好使。
“不知公子喜歡何種類型的姑娘？我們胭脂樓裏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樓，隻要公子你——”
洛谙好似沒聽到海棠的話，擡腳就朝着二樓走去，他怕去晚了那孩子就被打死了，到時就是他想救人也沒法了。
看着洛谙一言不發的走了，海棠愣了一下，趕緊提着裙擺跟了上去。
“公子這是已有合意的姑娘？公子說一聲便好，奴家會請姑娘過來。”
洛谙依舊不說話，上了樓之後直接走到樓道盡頭的房間，這正是剛才他看的地方，如今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但洛谙知道那孩子還活着。
發覺洛谙伸手準備推開房門，一直跟在身後的海棠立刻攔在了門外，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公子這麽着急做什麽？這房間已經有客人了，奴家這就叫鏡花姑娘來，麻煩公子随奴家到其它房間。”
鏡花，水月，原本就是胭脂樓的花魁才能有的花名，自三年前水月被人重金贖身之後，水月之位就空了出來，這些年都隻有鏡花撐場子，海棠主動提出要鏡花來，已經是給了洛谙方便之門——如果洛谙真是來尋花問柳的話。
“讓開”
洛谙淡淡的開了口，明明語氣并不是多嚴厲，卻讓海棠忍不住抖了一下，心裏越發肯定洛谙的來曆非富即貴，可是就算如此她依舊沒有讓開，這讓洛谙更加不悅。
實際海棠心裏也在生氣，看此人的模樣分明是直奔水月而來，也不知道是那個賤蹄子洩露了水月的消息。
水月買進來不到就幾天，還沒馴服，要是現在見了客，降了身價是小，砸了胭脂樓的招牌可就嚴重了，所以就算冒着得罪洛谙的風險，海棠還是把人攔住了。
“公子，鏡花姑娘已經在等你了，你看是不是……”
對面前糾纏不休的婦人失了耐心，洛谙随手施了一個定身術在海棠身上，随即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動作做的隐秘，海棠隻感覺身體僵了一下，等她再動時，洛谙已經繞過她進了房間。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門對着的地方放着一個八扇的屏風，洛谙繞過屏風，就見到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與洛谙差不多大小，洛谙會稱她爲孩子大概是忘了自己現在這具殼子的年齡了。
說起來洛谙見過的容貌出衆的男男女女不少，僅僅他的師兄和爹爹就是少有的高顔值，可是兩人的氣場實在不能用驚豔形容，而面前的少女，是洛谙見過的除了葉兮月外第二感到驚豔的人。
比起葉兮月的勾魂奪魄和時不時的冷豔，少女的氣質更加柔和，像是谷中靜靜開放的鈴蘭，美麗，卻不咄咄逼人。
此時，瞧着少女滿身傷痕的趴在地上，怕是是個男人都要忍不住憐惜。
不用猜也知道面前是什麽戲碼——逼良爲娼。
洛谙走到少女面前，面色緩和了些。
“你沒事吧？”
少女搖了搖頭，一雙眼睛柔柔的看着洛谙，蒼白的面孔緩緩綻開一抹笑容。
在那一瞬間，仿佛整個房間都明亮了起來。
洛谙将少女抱了起來朝内室走去，入手之後他才發覺少女比之想象中要重一些，感覺和這個年紀的男子差不多，不過這個想法隻是在洛谙腦中閃了一下，他并沒有多想。
洛谙将少女放在了軟塌上，在此之前，他已經借着擁抱将部分靈力渡入少女體内，助她療傷。
做完這一切，洛谙才将目光落到屋中其他人身上，除了海棠，一邊還站着一名男子，一個丫鬟，和一名婦人，那男子手中握着染血的鞭子，想必方才就是他動的手。
洛谙并沒有爲少女出頭的打算，能救她一命已經是看在緣分的面子上，所以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我要帶走她。”沒有詢問，洛谙平穩的語氣僅僅像是通知。
海棠好不容易才遇到這麽好的苗子，她已經計劃好把水月培養成比鏡花更值錢的搖錢樹，怎麽可能因爲洛谙一句話就放手。
“公子，水月這小妮子脾氣大，等奴家把水月調-教好再——”
“我現在就要帶她走。”
“你——”
洛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海棠也有些怒了，不過下一秒等她接住洛谙抛過來的東西後就愣住了。
“這是贖金。”
竟然是中品靈石！
因着息雲城中有修士的存在，很多凡人甚至就是修士的後代，海棠對靈石這種修士通用貨币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以前不是沒有過客人用靈石付賬，隻是中品靈石卻是第一次見。
要知道一塊中品靈石可以換成一百顆下品靈石，而一顆下品靈石換成的銀子足夠普通人生活幾年，這是一筆隻賺不賠的買賣。
何況中品靈石的根本不是想換就能換到的，如此的大手筆，此人到底是何種身份？
接收到海棠微變的臉色，洛谙心裏有些無奈，其實他也不想這般招搖，實在是他身上最便宜的就是中品靈石了。
“……”
無論怎樣海棠都不願得罪洛谙了，反正銀子也賺夠了，不如痛快些放人，想到這裏，海棠已經做下了決定。
“那奴家就先退下了，這房間先留給水——這位姑娘養傷。”
少女這個樣子明顯不适合移動的，洛谙也就接受了海棠做的人情。
“嗯”
等閑雜人等都退出後，洛谙才轉身看向少女，少女此刻臉色依舊蒼白，不過比起剛才已經好些了，身上的傷口因着靈力也止了血了，想必修養一段時間就無礙了。
洛谙将一塊中品靈石放在少女身邊，轉身就走，他想這東西可以讓少女衣食無憂了，他的任務也完成了。
一隻修長的手掌從旁邊伸出來抓住洛谙的手，洛谙轉過頭就觸到了少女哀求的眼神。
“别走……”
“……”
洛谙抽回手掌，神色變得冷漠起來。
“我不會帶你走。”
少女聲音哀戚。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洛谙因着修士那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才會救少女，如今無論如何也不會心軟了。
洛谙隻是頓了一下就繼續走了，身後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接着洛谙的衣擺處傳來一道拉扯力。
洛谙轉過頭去，看到少女趴在地上，應該是慌忙之下摔下了床，一隻手吃力的拽着他的衣擺，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身上的傷口再次裂開也顧不得了。
“仙師，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少女的稱呼讓洛谙眼中劃過一絲驚訝，仙師是凡人對修士的敬稱，他看得出來這少女沒有任何修爲，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
“你爲何叫我仙師？”
“我曾在娘親的衣服上見過這個圖紋，聽娘親說過衣服上有這個圖紋的都是仙師大人。”
少女指了指洛谙的左邊衣袖，袖口有一道一指寬的繡紋，這是天魔宗的标志。
難不成這女子的娘親是天魔宗弟子？
“你娘親現在何處？”
聞言，少女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啓動嘴唇。
“她死了……”
看着少女悲傷的模樣，洛谙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許久之後才開了口。
“你叫什麽名字？”
水月什麽的，一聽就是青樓裏的花名，配上鏡花就更像了，所以洛谙才有此一問。
少女偏着頭想了一會了，半跪在地上地上，拉起洛谙的手，在洛谙手心寫了兩個字。
看她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在求婚呢……
“蕭琅？”
少女點了點頭。
難怪蕭琅要用手寫，如果不寫出來，多半會被聽成‘蕭朗’吧，那樣可就是一個男子名字了。
“我先帶你回去，之後就看慕師兄如何安排吧。”
聞言，蕭琅重重的點了點頭，臉上抑制不住的出現笑意，明媚的好似春光。
“走吧”
蕭琅于是站起身來跟在洛谙身後，先前蕭琅躺着洛谙還不覺得，如今等對方站直了他才發現。
蕭琅竟然比他高！！！
難道是女子前期拔高的比較快的緣故？有些無語的洛谙隻能這樣回答自己心中的違和感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胭脂樓，走出大門之後，蕭琅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到胭脂樓的牌匾上時，眼中浮現詭谲不明的情緒。
“怎麽？”
洛谙發現蕭琅沒跟上來隻好頓住腳。
蕭琅轉過頭，對着洛谙搖了搖頭，又恢複了先前無害的模樣，仿佛那一瞬間的變化隻是錯覺。
“那走吧。”
蕭琅點頭，快步走到洛谙身邊，很自然又很小心的牽住洛谙的手，蕭琅的手掌并不小，洛谙被他牽着反而是被包裹的一方。
趁着洛谙愣神，蕭琅已經牽着洛谙向前走了，雖然大庭廣衆之下，他一個‘女子’這麽做不太矜持，但是誰在乎呢？他的心裏爲着洛谙沒有甩開他而高興。
直到走過半條街，洛谙依舊沒有說話，蕭琅這才有些疑惑的看向洛谙，難不成對方生氣了？
“怎麽了？你是不是生氣了？”
被蕭琅無辜的雙眼注視着，洛谙詭異的沉默了，幾息之後才淡淡說到:
“你走錯方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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