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宮殿沒有一點聲音，頭頂的天窗投下一縷暗淡日光，照亮一方灰色的石台，石台上盤坐一位少年，紅色的衣擺鋪散在玉台上，像極了無人谷盛開的曼陀羅。
少年年紀不大，不過十三四歲，容貌卻已經初露端倪，弦月眉，丹鳳眼，白玉面，朱砂唇，精緻的如同畫中人。
如果不是眼中的寒氣太濃，該是一個翩翩少年郎，不笑時有七分風雅，展顔之後就隻剩下一分，剩餘九分皆是美-豔-絕-倫。
這少年正是洛谙，距離淩絕壁閉關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這些年來洛谙在暮亦的照顧下長大，不僅拜了鬼千爲師，還将修爲練到了練氣十層，隻差一步就可築基了。
靜坐了半個時辰，洛谙吐出一口氣，收起手勢，面前懸浮的光團立刻落到了手中，變成了一塊透明的晶石，比起洛谙剛打坐的時候又小了一些。
這晶石名叫元晶，元晶中蘊含一種天地所生的能量，可以幫助修士提純靈力，使用元晶比修士自己提純靈力容易的多，效果也更好。
對于洛谙這般少見的純靈體，修煉的靈力越精純越好，是以，這些年來洛谙每修煉一段時間，就會用元晶鞏固修爲。不出意外，等把這塊元晶消耗完，他就可以築基了。
将晶石收進乾坤袋，洛谙簡單整理好衣袍，走下石台，關了聚靈陣，徑直走出練功室。
如同預料一般，暮亦正在殿中等他，子夏奉了一杯茶後就退下了。
這些年來，自家爹爹在閉關，自家師父癡迷于煉器，給了他一本練氣期的功法也閉關了，洛谙身邊除了子夏就隻剩下暮亦。
功法出問題了找大師兄，需要修煉材料了找大師兄，什麽事都找大師兄，洛谙簡直可以說是暮亦拉扯大的，是以兩人的關系比之宗門其他師兄弟都要好，洛谙也一直把暮亦視作兄長。
看到洛谙走出來，暮亦立刻站起身朝着洛谙走來。
“此次怎麽閉關了這般久？我還以爲你出了何事呢。”
洛谙此次閉關了半年，比起他以往的修煉時間确實算長的了，也難怪暮亦會擔心。
“抱歉讓師兄擔心了。”
洛谙看向暮亦，眼中含着一絲歉意。
過了這麽多年，暮亦已經長成了俊美的青年，洛谙的身高剛到他的胸口，當洛谙仰着頭看他的時候，暮亦似乎能望穿那雙清亮的眼眸，直看到眸底去，那裏是開滿曼陀羅的修羅界。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暮亦恍惚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爲又見到了那個人。
“師兄？”
洛谙輕聲喚了一聲，心裏有些無奈，暮亦在他面前發神的時間真是越來越長的，他總覺得暮亦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嗯”
被洛谙的聲音驚醒，暮亦回過神來，懊惱的搖了搖頭，他怎麽能産生這種想法呢？明明洛谙的那人半點不相似，何況那人在自己心中是無法替代的。
“師兄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嗯，我來給你送這個。”
暮亦将乾坤袋遞給洛谙，洛谙從中抖落出三顆晶石，每顆都有雞蛋大小，色澤晶瑩，是上好的元晶。
“麻煩師兄了，以後可以叫子夏去取，免得師兄再多跑一趟。”
“無妨，不過半刻鍾的事，而且我……”
我也想看看你……
“什麽？”
“沒事。”
暮亦摸了摸洛谙的頭發，微微一笑，把最後半句咽了回去，洛谙終究不是那個人，他就是騙的了自己也改變不了那個人走了的事實。
“今日正好是月初，我要去主殿拜見爹爹，師兄可要一起？”
十多年來，雖然淩絕壁一直閉關不出，洛谙卻每個月都會去請安一次，每次都是洛谙獨自說話，然後離開，淩絕壁從沒有給過回音。
“好”
反正隻要是洛谙提出的要求，不管什麽暮亦都會答應，兩人于是一起去了主殿，因爲結界的阻擋，洛谙并不能見到淩絕壁，隻能發一張傳音符。
洛谙在殿外站了兩刻鍾，和以往很多次一樣，淩絕壁沒有給任何回複。
“師兄，我們走吧。”
洛谙轉過身對暮亦說到，然後就朝外走去。
“宗主怕是修煉到了關鍵時機，無暇回複，等宗主出關會見你的。”
暮亦擔心洛谙傷心，趕緊安慰到，畢竟洛谙每個月都來，看得出來對宗主很在乎，可宗主卻是薄情之人，長此以往洛谙失望難過很正常。
這樣的話暮亦說了很多次了，洛谙隻是搖搖頭，實際淩絕壁什麽态度他并不在意，他隻做自己該做的，至于便宜爹爹接不接受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了。
※※※
在洛谙和暮亦離開之後，練功室中的淩絕壁突然睜開眼，看着懸浮在面前的光團，眼神有些意味不明，這東西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發的。
傳音符每次的内容總是大同小異，少年先是問了自己好，說了兩句關心的話，然後就是介紹自己的近況，而這些近況也不過是修煉—升級——修煉……無趣到了極點。
淩絕壁有時會驚訝于自己日益增長的耐心，這麽廢話的傳音他不僅點開聽了，還有耐心把他聽完。可是他并不是一個耐心會無限延長的人，這麽多年來連續不間斷的傳音，他也覺得厭煩了。
随手将光團拍落，打算不再理會了，淩絕壁閉上眼睛，繼續修煉未成功的功法。
可是這次他卻無法立刻入定，心裏始終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有什麽事情沒做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幹擾他的心緒。
……
一刻鍾後，淩絕壁不悅的睜開眼，先是扔了一個陣盤在結界邊，這樣連傳音符都飛不進了，然後才把傳音符招到身邊，點開光團，少年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不過這一次，淩絕壁卻聽到了一絲不同。
少年已經到了變聲期，原本輕柔的嗓音多了一分沙啞，聽在耳裏有種異樣的感覺。
淩絕壁心裏動了動，面上卻沒什麽表情。聽完傳音，淩絕壁擡手想如往常一般捏碎傳音符，卻在動手之際頓住了，想了想還是扔進了乾坤袋。
做完這一切，淩絕壁再次閉上眼修煉，練功室中又恢複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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