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二幾乎從馬上掉下來。“你不想活了?楊柏的武功你剛自己領教過了,他師姐聽說比他強得多,你這麽去不是送死麽?而且人家門派的遺命,你操什麽心?”
“我是熱心小民,就愛瞎操心。”穆天冥說完不再給應小二開口的機會,一個勁的催他快走。兩人北上一路上都是田野,初春時節,農民們都忙忙碌碌的在田地裏翻土插秧,漫山遍野的泥土味道撲面而來,讓人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就像回到了離開了很久的家一樣。天空中時不時飛過一些小鳥,在空中輾轉騰挪,歡快異常。應小二看着這些鳥兒,想着自己什麽時候也可以像他們一樣有這麽一大片天可以翺翔。
應小二之前從來沒離開過北京,最遠也隻不過到過盧溝橋而已。這次和穆天冥一起去燕山,雖然或許九死一生,但是對他來說,隻要還沒有到松柳門的大門口,都相當于在春遊。那風,那鳥,那樹,那人,都能讓應小二歡欣鼓舞。
然而跟在應小二後面的穆天冥,完全沒有心情欣賞周圍的景緻。他一如既往的憂心忡忡,擔心自己的安危。雖然他早知道有一隻魔爪懸在自己頭上,但他已經逐漸感覺到這隻魔爪的陣陣寒氣正在逼近。
天上飛的那是烏鴉麽?也許明天這隻烏鴉就在啄食我的屍體了。或許死後,我就徹底得到了解脫?笑話,就算我要解脫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輪不到别人來決定。
兩人各懷心事的趕路,到了傍晚,他們來到了古北口。古北口位于燕山山脈,依托山勢,曲曲折折,形如鳥巢,乃是京畿門戶,形勝勢險,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兩人到了城中,應小二說武林門派少不了要打造兵器,找本地的鐵匠鋪詢問一定能問出松柳門的所在。哪知兩人去了好幾個鐵匠鋪,竟然沒有一家和松柳門做過生意。
直到兩人來到城中最大的鐵匠鋪,主人張師傅才告訴兩人,松柳門的兵器形狀特殊,需要北京白紙坊的李鐵匠才能打造,所以松柳門從來沒和古北口的鐵匠們有過往來。但張師傅曾經幫松柳門打過斧頭、菜刀等雜物,知道松柳門位于燕山主峰霧靈峰的一個山坳裏。于是應小二和穆天冥告别了張師傅,趕往霧靈峰。
霧靈峰距離古北口不算很遠,隻有幾十裏地,高聳入雲,怪石橫生,馬匹難以行走。兩人換好夜行衣,把馬匹拴在路旁的大樹上,打着燈籠順着山間小路一步一絆的向山上走去。小路兩旁的古樹巨石在月影之下斑斑駁駁,每一樣東西都張牙舞爪,似乎随時準備撲過來一樣。
應小二從來沒出過北京,哪見過這種情景?山風陣陣夾雜着野獸的膻腥之味,更是吓得他的心髒像被人掐住了一樣。應小二不斷四處張望,生怕突然跳出來什麽毒蛇猛獸。
我真是吃飽了撐的,非得來這種地方晃蕩幹嘛?哎呀,吓死小爺我了!剛才在我眼前晃過的是什麽玩意?不管了,趕緊完事趕緊回去。不過古往今來大英雄大俠客哪個沒有過夜行的經曆?要做大英雄,就得通過這種考驗才成。我真是吃飽了撐的,幹嘛非得想成英雄?其實做狗熊也不錯,圓圓的多可愛。
穿行了小半個時辰,兩人找到了張師傅告訴他們的那個山坳。隻見山坳中央有一片平地,一套大院子坐落于此,這就是松柳門了。
吹熄了燈籠,兩人遠遠躲在一塊牛犢形狀的巨石後面。穆天冥看了看應小二,見他全身緊繃的像一張拉滿弦的弓一樣,随時可能會崩斷,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能看得出他眼中的猶豫與恐懼。應小二這種狀态,就算讓他跟在自己身邊,也是個累贅。
“應兄弟,你雙手不便,就藏在這裏等我出來吧。”
應小二兩眼一瞪,使勁一挺胸,似乎憑空長高了不少。“那哪行啊!讓你自己去冒險,我做縮頭王八,我還算什麽大俠?”
穆天冥怕他被發現,趕緊按着他雙肩,把他壓了下去。“你還不是大俠呢,如果你今晚就死了,你就永遠沒有真正成爲大俠的機會了。”
應小二雖然被穆天冥壓彎了腰,但是還是一拍胸膛。“我就算死了,也不能不仁不義的讓朋友孤身犯險!”
穆天冥聽的心中一片溫暖,這個孩子對自己一片純真,就像剛剛從天上落下的雪花,對自己沒有半點惡意,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
“不如這樣,你在外面接應我,如果我在裏面有什麽不測,你就放火燒屋,我趁亂逃出,你看怎麽樣?”
應小二聽穆天冥說的有道理,隻好乖乖的坐在巨石背後,伸出半個腦袋,看着穆天冥的背影漸漸融入了夜色當中。
穆天冥來到松柳門的牆外,牆不到一丈高,夜色下看不清顔色,隻看到灰沉沉的一片。他悄悄爬上牆頭向院中望去,隻見十幾個房間圍着一個大空場,除了正對院門的那一間最高大的房屋外,其他房屋都沒有一點光亮。整個院子中沒有一點人聲,隻能聽到周圍樹木的枝葉在沙沙作響。
那一間亮燈的大房無疑是松柏柳的房間。松劍客的遺命極可能被松柏柳放在身邊,穆天冥的計劃是先看清屋中的格局,找到幾處可能會存放書信的地方,等松柏柳就寝後溜進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放在這些地方的東西全部偷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從中尋找遺命。
穆天冥從來沒有過夜行的經驗,因此格外小心。他像蛇一樣慢慢溜到那間房子的牆根,生怕弄出一點聲響。到了牆根以後,他貼着牆慢慢站起,想通過窗戶看看房中的情況。但是房間的窗紙極厚,隻能隐隐看到屋中點着燈,似乎有人影晃動。穆天冥不敢捅破窗紙,又蹑手蹑腳的爬上房頂,伏在上面掀開一片瓦往下觀看。
屋裏陳設簡陋,隻有一桌一椅一櫃一床,以及一個穿着淡綠色長袍的老妪。老妪頭發白多黑少,正在伏案讀書,桌上的燈光忽明忽暗,照的老婦的影子在牆上不斷晃動,如同波浪一般。
老妪突然搖了搖頭站了起來,穆天冥不知她要做什麽,更認真盯着她。哪知穆天冥還沒看清她的臉,就已經看到了她刺向自己眼前的利劍。
(下次更新時間7月6日11時30分,生死之際,穆天冥的全部努力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