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不管他們有什麽,都敵不過這個,給我名單,我來解決其他問題。”
“好的。”應小二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穆天冥仰靠在椅子上閉目思考案情。
師傅死在去楊柏家的路上,兇器是松柳劍,楊柏是松柳門首徒,這會不會說明楊柏就是兇手?不太可能。楊柏如果要殺我師傅,何不在自己家動手?不但把握更大,而且還能避免很多麻煩。我要相信常識,兇手最可能是他的仇人,如果最終發現不是的話,再考慮其他可能性。老天保佑兇手千萬要是我師傅的仇人!
穆天冥在長鲸寨中居住了十六年,這些年來他雖然不和别人說話,對穆順的勾當都有所耳聞。每次島上的人外出劫掠回寨,都會像凱旋的軍隊一樣吹吹打打,大喊今天劫了某某人的什麽财産,殺死了多少人,抓回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是年輕婦女。
這些聲音萦繞在他耳畔如同夢魇,但耳朵畢竟不是眼睛,即便穆天冥用手堵住,這些聲音也頑強的往他的腦子裏鑽,而他又過耳不忘,每次聽到這些戰報之後,他都清清楚楚的記得。這些曾經的詛咒卻成了他如今的救命符,讓他幾乎沒有費力就穆順在北京的仇人一一記起。
穆天冥在離開長鲸寨時,曾希望自己永遠不再回憶起那段經曆。然而現在他在記憶中尋找師傅的仇人時,一些他希望自己永遠忘掉的事情又跳入他的腦海。
他想起的是一個孩子。那是十二年前的一個夏天,長鲸寨中悶熱異常,連烏雲一樣的蚊蠓都飛的有氣無力,衣服被汗水緊緊黏在皮膚上拽都拽不開。當天傍晚長鲸寨外出劫掠的一隊人馬滿載而歸,聽帶頭的頭目喊道他們截了一艘貨船,還抓了船長的十一歲的兒子回來。過了一會,穆順把寨中的所有人都召集到前寨的空場上,穆天冥與父親也不例外。
寨中的喽啰擠滿了空場,穆天冥看到中央的巨石上綁着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近的孩子,黑黝黝的臉龐,粗壯的身材似乎已與石頭融爲一體,凡是被綁在這裏的人,沒有一個能完整的離開。穆天冥并不關注這個必死之人,他的目光被另外一個孩子吸引了。這個孩子叫旭子,和穆天冥一樣大,都是十二歲,昨天剛剛過完生日。他不像寨裏的其他孩子從小就很惡毒與野蠻,他老實、沉默,總是一副憨憨的模樣,讓穆天冥有時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和他做朋友。
旭子正站在被綁在巨石上的孩子面前,他父親,長鲸寨中的一個小頭目,手裏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站在他背後,将匕首塞在他的手裏,讓他殺掉眼前的那個同齡人。旭子不知所措,一個勁的往後退,被父親一把按住,狠狠扇了他兩個耳光。這時周圍的人開始喧鬧起來,全寨的婁羅兵一起給旭子加油鼓勁,讓他殺了那個孩子就能成爲其他人中的一員。
穆天冥堅信旭子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一個人不會爲了加入一個集體,就丢掉自己的本性。但是他錯了,旭子猶豫了一會之後,在衆人的助威聲中,一手捂住了那孩子的臉,另一手中的匕首狠狠刺進了他的胸膛。
人群中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喝彩。聽到喝彩之後,旭子向四周看了看,臉上挂滿了興奮與喜悅。他把手從孩子的臉上挪開,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眼睛幾乎貼在對方的臉上,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看他驚恐的表情,一邊不斷的用匕首四處亂戳他的身體。戳了十幾刀後,孩子早已氣絕,旭子全身都濺滿了鮮血,尤其那雙手,已經看不出一點皮膚的顔色。他把手舉過頭頂,興奮的大喊:“我沾血了!我沾血了!”他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放射出灰綠的光芒,如同深夜中的兩點鬼火。穆順走上前去一把把旭子舉過頭頂接受大家的祝賀,一直鬧到了深夜才各自散去。
一陣冷風吹進屋裏,把穆天冥的思緒又拉了回來。恐怖的回憶就像一團業火一樣在吞噬着他,他急忙從窗台上拿起一壺已經放的冰涼的清水,對着壺嘴一飲而盡,頓時覺得自己全身一陣清涼,繼續集中精力分析案情。最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終于要迎來曙光,穆天冥可不想死在黎明前,他越發堅定決心要盡一切可能查明師傅之死是否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陰謀。
有一點我始終想不通,兇手是如何得知我師傅會繞路而行,特地在那個人迹罕至的空場裏等着他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設下了計策,讓我師傅即便沒有和應小二同行,也必然會繞路。兇手在顯然花費了大量時間調查了周圍的環境,才在我師傅的行進路線上選擇了一個最佳的地點動手。
選定地點再引我師傅上鈎,這需要周密的安排;周密的安排則需要細心與聰明。所以兇手一定是一個又細心又聰明的人。還有什麽特點呢?我師傅見多識廣,武功超群,殺他需要承擔極大風險,所以兇手的膽量一定不小。不但是膽量不小,而且簡直是有些不知死活。
穆天冥正在思考時,應小二回來到客房。“公子,名單都抄好了,一百多個人,其中十二個是松柳門的正式弟子,剩下的都是别派高手。”
穆天冥兩眼一亮。“太好了。你确定一個疏漏的都沒有麽?”
應小二罕見的一臉正色,甚至有些生氣的說道:“公子,北京武林大典是我爹從二十年前就開始編纂,多少年積累下來的。不少現在的掌門名宿從剛剛拜師起我爹就開始記錄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每學的一門武功,每做的一件大事都有據可查。所以從我應翔嘴裏吐出來的與北京武林有關的話,一定是對的,你不用懷疑。”
穆天冥知道自己冒犯了他,連忙站起身道歉:“抱歉,我下次不會了。你對名單上的人脾氣秉性、爲人處世有所了解麽?”
“大體上是了解的。”
“那就更好了。”
根據穆天冥剛剛的判斷,名單上愚蠢、粗心、謹慎的人都被删掉了。應小二根據驗屍結果判斷兇手身材高大,所以他有删掉了身材矮小的人。篩選之後,名單上隻剩下了三十八個名字。穆天冥拿着這份名單,與自己腦海中師傅仇人的名單逐一核對,最終确定了九個既與師傅有仇、又有足夠的能力殺掉他的人。
“應兄弟,如果是我師傅的其他仇人,雇傭會用松柳劍的高手去殺我師傅的怎麽辦?”
應小二搖搖頭。“不會。如果你師傅真的像你說的那麽厲害的話,雇兇的人不會去雇這些人,而是請真正的刺客,八成會去找刺客之盟。但是如果兇手是出于義氣,幫朋友報仇的話,這就無從查起了。但是這種可能性比親手報仇的可能性小得多,咱們現在應該排查這幾個人誰在元宵節當晚有機會殺掉穆順,這四個人都住在西邊和北邊,你去查,剩下五個住在東邊和南邊,我去查,怎麽樣?”
“明明是濫用私刑、草菅人命,居然被你用‘義氣’二字輕描淡寫的帶過。咱們就按你的方法辦,把我負責的這四個人地址給我吧。”
應小二寫下地址,交給穆天冥,兩個人分頭行動,應小二對于北京的道路環境非常熟悉,又在幫助父親編纂北京武林大典的過程中結識了許多消息異常靈通的人士,所以沒怎麽費事就把他負責的五人在元宵節晚上的行蹤查清了。然而穆天冥剛離開酒樓不久,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穆天冥将面臨全新的人生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