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當了一夜的班，清晨正睡眼惺忪的收拾桌椅準備開張迎客，看到應小二走了近來，就像見了赦令，急忙拉住他幫着自己一起幹活。

“小應，昨天晚上樓上有個客人問你的事來着。”

應小二知道陳根說的是穆天冥，臉色一瞬間變的煞白。“他問你什麽了？”

“他就問你是不是一直在這做工，還有你想要幹嘛，我告訴他你想做大俠。”

應小二暗自叫苦，穆天冥和他師傅都是強盜，自古強盜與大俠勢不兩立，陳根告訴穆天冥自己想做大俠，自己還能穩得住對方然後再去報官嗎？

“陳哥，我一會上樓去找他，如果我到了中午還沒下來，你就去報官，就說我被人綁了。”

“被人綁了？小應你什麽意思？你和樓上那個客人是什麽關系？”

“沒事，你記住就我說的話就行了，千萬别忘了，我走了啊。”說完應小二快步上樓來到穆天冥房門外。他站在門外搓臉撓頭折騰了好幾回，讓自己看不出來有半點慌張的樣子之後，擡起手來敲了兩下穆天冥的房門。

此時穆天冥剛剛入睡不久，在夢中忽聽門外應小二叫門：“穆公子，卯時到了！”穆天冥昏昏沉沉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開房門，見應小二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映入應小二雙眼的人眼凹鼻聳，下颌方正，面如夜枭，和昨晚看到的穆天冥判若兩人。但是看身材動作，又确實是穆天冥無疑，尤其是那雙冷冰冰又憤世嫉俗的眼睛，除了穆天冥外他沒有在别人臉上看到過。

見應小二下巴幾乎要垂到胸前，穆天冥才想起自己忘記帶上了面具。他感到一陣懊悔，自責自己太不小心，在别人面前露出了自己本來面目。但是木已成舟，又不能殺掉應小二滅口。穆天冥隻好一手扶着打開的門，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解釋道：“面具。”

應小二聽說是面具，非常好奇：“這難道就是江湖傳說的人皮面具？”

穆天冥搖了搖頭：“不是，膠皮的。”

應小二畢竟還是年輕，童心未泯，伸手在穆天冥的臉上戳了幾下。穆天冥見應小二走進自己，還要伸手碰自己，趕緊伸手去擋，但是因爲頭腦不清，擋了一個空。應小二在穆天冥的臉上戳了幾下。

“這面具不錯，摸起來和真的一樣，我長的本來不錯，帶上這面具之後醜多了。”

“你昨天看到的才是面具，現在看到的是我的本來面目。”

應小二先是尴尬萬分，後來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穆天冥關上房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看着應小二。

等應小二笑夠之後，穆天冥把他讓進屋來，兩人在桌旁坐下，穆天冥帶上了面具。應小二問道：“公子，你爲什麽要帶面具？”

“因爲我醜。”

應小二龇着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穆天冥沒有再計較此事，隻是問道：“應兄弟，我有個問題必須立刻問你，你知道我師傅是什麽人麽？”

應小二不敢看穆天冥的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不太清楚。”

“我估計你也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随後，穆天冥把穆順和長鲸寨的作爲原原本本都告訴了應小二。

應小二聽的目瞪口呆，首先他沒有想到穆天冥會對自己如此坦誠，毫不隐晦的告訴自己了一切真相；其次他沒有想到穆順與長鲸寨暴戾至斯，居然甚至每年會舉辦一場殺人競賽，當天殺人數量最多的人能成爲狀元。

“公子，你師傅這樣，那你是什麽樣的人？”

“我和他完全不是一種人，完全不是。當年有人殺了我母親全家，我父親帶着避難逃到了長鲸寨。若非如此，我絕不會踏上那種地方半步。”

“穆順無惡不作，簡直死有餘辜，不管是殺了他，都是爲民除害的大英雄。”

“兇手确實爲民除害了，但這不一定是他的本意。有可能殺我母親全家的人發現了我的行蹤，所以他們打算先殺了我師傅，然後再來殺我。”

“你最好沒騙我。”

“我騙你？你家有錢嗎？你武功很厲害嗎？你長得很漂亮嗎？你根本就沒有值得我騙的地方。我隻想告訴你實情，讓你自己權衡幫不幫我。

應小二半晌沒有說話，他心中不斷權衡。穆天冥看上去不像是壞人，但也可能是大奸若忠。左思右想，應小二還是有些猶豫，他希望從穆天冥口中得到一個不做壞事的保證，雖然他仍然可能說話，但是如果能聽他說出這句話，應小二的心中多少會安定一些。

“穆公子，如果你向我保證……”

“停，打住，”穆天冥一擺手“此事生死攸關，我不向你保證任何事，你直接決定好了。”

這或許就是應小二一直在等待的那個機會，他不會看着這個機會白白溜走，即便前途叵測。“好，我幫你。”

穆天冥和應小二一起下樓，胡亂吃了些早餐。應小二抽空偷偷告訴陳根自己沒事，不要驚動官府，陳根驚疑不定的看了看自己和穆天冥，點點頭走開了。吃完飯後，穆天冥和應小二一起趕往穆順被殺的現場。

兩人順着空場南面的廣甯門大街走到了大報國慈仁寺。慈仁寺的院牆在新年前剛剛重新粉刷過，暗紅色的高牆，金光閃閃的琉璃瓦都一塵不染的，寺廟裏的香煙正在陽光的照射下如雲如霧的散開，滿街都是焚香的氣味。

應小二向穆天冥建議應該先勘察事發地點外圍的情況，如果能找到兇手出入的路徑，也許就能找到見過兇手的證人，穆天冥點頭同意。

兩人順着慈仁寺旁的小路走入空場。昨夜昏暗，穆天冥沒有看清空場中的狀況，現在終于一切都能看的明明白白了。空場不大，四周都不過五十步距離。他背對着進來的小路站在空場的犄角，他背後左側是慈仁寺的北院牆；在他對面的是北京城的護城河，沿着空場邊緣流過；他右手緊貼着一大片民居，其中有三條胡同通向空場；他左側能看到有一片大量官兵嚴加看守的倉庫。

空場當中亂七八糟，雜草叢生，到處都是土坑、斷牆、碎石等物，即便白天路過也要小心，稍有不慎就會被絆倒。雖然空場上非常雜亂，但并沒有地方可以讓人藏身。

穆天冥找到昨夜師傅被殺的地點。他師傅死在慈仁寺寺牆的背後，這令穆天冥有些疑惑：師傅出胡同後隻需左轉直行即可，然而他被殺的地方卻不在這條路上，究竟是什麽讓他偏離了正常的路線，走上絕路的呢？